“阿亮!”


    蘇暢亮右腹下插著一把開山刀,何彬彬抱住他,痛哭流涕,手不知該往哪放。


    “亮仔!”鄭南聲嘶力竭,連滾帶爬,跪在蘇暢亮身前,握著開山刀,死活不敢拔。


    “草,殺人了?”哈皮翻著自己沾血的雙手,有些不敢相信。


    “丟雷老母。”洪昆臉上汗津津的,罵了一句,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抱著剛從牆上撬下的緊急醫療箱跑了迴來。


    他罵罵咧咧推開癡呆的鄭南和何彬彬。


    將昏迷的蘇暢亮平躺在地板上,撕開他的衣服,見開山刀入肉不深,毛著膽子將刀拔了出來。


    血柱冒射,噴了他一臉。


    洪昆嚇得哎喲一聲後跌在地,胡亂地劃拉著臉上的血跡,手忙腳亂地扯開整袋藥棉堵上汩汩冒血的傷口。


    鮮血噴湧不止,他脫了短襯又堵了上去。


    “愣著幹吊,給老子按住。”洪昆滿頭大汗,朝眼神都在發散的兩個學生吼去。


    鄭南、何彬彬身抖如篩糠,下意識跪爬過去。


    “別鬆手。”洪昆在醫療箱一頓亂翻,也不管什麽藥,攪成一團,掀開滲血的短襯蓋了上去。


    一層又一層,白的、灰的藥膏藥粉被一湧一湧的血浪染紅了顏色。


    好一陣手忙腳亂,總算止住了蘇暢亮傷口流血的趨勢。


    洪昆將剩下的藥膏藥粉糊牆一樣蓋了一層又一層,再用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


    他看著蘇暢亮胸前微弱起伏,長舒口氣,道:“是死是活全憑造化,小子,要是死了,別怨我哈皮哥,這是你自找的。”


    “打120啊。”何彬彬顫顫巍巍,掏出手機,還沒撥號,就被哈皮一把搶了過去,砸在地上。


    他喘著粗氣,紅著眼道:“你小子敢報警,老子現在剁了你。”


    哈皮胡亂揩著手上的血漬,嘀咕道:“現在怎麽辦?”


    洪昆轉了轉眼珠,指著瑟瑟發抖,淚如雨下的鄭南和何彬彬道:“你兩,扶著耗子哥,跟我們走。”


    鄭南晃了晃神,指著蘇暢亮生死不明的身體,道:“扶?怎麽扶,要不我們報警吧。”


    何彬彬擦了擦血汗,拐了鄭南一肘子,衝洪昆和哈皮皮笑肉不笑道:“我們扶,我們扶。”


    鄭南近乎麻木,被何彬彬牽起,搖搖晃晃。


    兩人架起迷迷糊糊,夢囈一般恍惚的耗子,跟在洪昆身後。


    哈皮壓在兩人身後,一步三迴頭,咬了咬牙,轉身撿起地上帶血的開山刀。


    幸在民宿新建,配套設施還不完善,監控網絡不成形,否則也輪不到洪昆等人渾水摸魚裝作鋪光纜的工作人員。


    洪昆看著手機裏拍的逃生平麵示意圖,躲著可能有人出現的地方,五人很快就摸向了觀光平台。


    衛生間裏,蘇暢亮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猶如死人。


    他右手小指顫了顫,一聲壓抑的痛唿緩緩從喉嚨裏擠了出來。


    “啊……呃……赫赫赫!”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慘叫從他嘴裏再度擠了出來。


    蘇暢亮睜開眼,眼中盡是血霧。


    他艱難翻身,雙手趴在地上,一步一爬,身後一條長長的血跡……


    ……


    觀光平台上。


    賈行雲攙扶著孫茜西靠在座椅靠背上。


    兩人昏迷不醒。


    孫茜西臉上掛著淚珠,悲傷的神情濃鬱得月色都暗了。


    賈行雲意識是清醒的,身體柔軟無力,眼皮似有千斤重。


    他胸前骨錢令上的空穀牙早已扣入龍首咬合處。


    胸膛的骨錢令紋身洶湧地翻卷著,無形的氣浪一波一波湧向全身。


    空穀牙,可佩之不惑。


    惑指內心的迷亂狀態,為妨礙開悟之心理作用的總稱。


    所以,空穀牙能使賈行雲保持清醒,卻不可解藥性。


    就算他中的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也能在死前保持足夠的意識清醒。


    這種感覺很像半夜做夢鬼壓身,人的意識很清晰,卻動彈不得,除非大毅力,咬緊牙關硬撐方可蘇醒。


    賈行雲就在硬撐,腮幫子的肌肉線條一綹綹,鼓鼓囊囊,汗如雨下。


    他在反思,在分析。


    內心清明。


    他眼角瞟到五人鬼鬼祟祟摸了過來,心中的疑惑頓時了然。


    “這吊毛。”摘了口罩的洪昆用開山刀背拍了拍賈行雲的臉蛋,“搞完熟女,又搞學生妹。”


    鄭南晃了晃身,抬頭看到賈行雲攙扶著孫茜西,無名火起,渾渾噩噩的狀態瞬間清醒。


    他晃了晃腦袋,這才記起蘇暢亮怕是死了,悲從心來,哇地一聲,眼淚奪眶而出。


    “收聲,想死了是吧。”哈皮揮舞著開山刀,兇神惡煞,在後麵踹了鄭南一腳。


    何彬彬哭喪著臉,正要轉身賠笑,膝蓋後窩傳來劇痛,卻是被哈皮連帶著踹了一腳。


    他閃軟著腿,差點撲跪在地,心裏罵了一句“草泥馬”,臉上堆起笑容。


    賈行雲眼睜睜看著洪昆取了繩子,將自己手腳綁在一起,繩索從中間繞了幾圈捆住了孫茜西的手。


    洪昆提了提緊實度,提著繩子走向鄭南。


    “你要幹什麽?老子……”鄭南臉色煞白,連連後退,被哈皮用開山刀背拍了迴來。


    他眼白亂翻,急中生智,扯著耗子的胳膊,右手扣在他喉嚨上,急道:“走開,再過來,我掐死他。”


    洪昆愣了愣,哈哈大笑,飛起一腳踹在鄭南肚子上。


    鄭南被踹得隔夜飯都吐了出來,蝦米躬身,半天喘不過氣。


    “傻缺,你當拍古裝片呢,這樣也能掐死人?”洪昆將鄭南雙手反別,綁了個嚴嚴實實。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何彬彬見洪昆陰沉著臉朝自己望來,他嚇得抖了個激靈,捂著左眼,伸出右手。


    “算你小子識趣。”洪昆罵罵咧咧,在何彬彬右手上打了好幾個死結。


    “哈皮哥,你牽著,我去開船。”


    洪昆嘴裏的船,就是水庫用來清理垃圾的木船。


    船後有柴油掛槳機,動力一流。


    木船早就被洪昆藏在觀光平台下。


    不知是說賈行雲運氣太好,還是該他倒黴,吃完飯與孫茜西散步,偏偏循著棧道走到了這裏。


    洪昆雙手攀在觀光台柵欄邊緣,鉤著腳從水中立柱勾起一條濕繩。


    他拉著繩子繃直,慢慢將船引出來。


    “下去吧你。”洪昆拽著賈行雲的後衣領,粗魯地將他拖到柵欄旁,一腳將他揣進木船。


    賈行雲手腳被束,四肢朝下,撅著屁股臉先著地。


    還沒等他從疼痛中適應過來,又是一聲悶響,孫茜西撞在他屁股上,軟塌塌地滑了下去。


    他被帶得身體外翻,側滾著跟孫茜西擠在一起。


    洪昆跳上船來,拉了拉繩索,道:“老實點,把我耗子哥放下來。”


    鄭南、何彬彬被哈皮推了推,用刀把磕在兩人的後背。


    兩人萬般不願,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麻木地提溜著開始胡言亂語的精瘦耗子,蹲在柵欄邊將他放了下去。


    “下去。”哈皮用腳尖墊著鄭南的臀尖,推了推磨磨蹭蹭的何彬彬。


    “爺,兩位爺。”何彬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鼻涕湧了出來,此時此刻,他才真正害怕起來。


    蘇暢亮被捅,血流如注,那是已知。


    現如今,看著賈行雲、孫茜西一個個死豬一樣任人擺弄,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這種未知的恐懼支配,壓碎了他繃緊的神經。


    他嚎啕大哭,“我沒用啊,你們要綁我沒用的,我家真的很窮,沒錢沒勢,我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


    “閉嘴。”哈皮吼了一嗓子,額頭冒出汗來,“嚎喪嗎,把人嚎過來,老子第一個剁了你。”


    何彬彬嗚咽一聲,看著血跡未幹的開山刀在眼前晃來晃去,鵪鶉一樣縮著脖子,還沒等人吩咐,幹嚎一聲,閉著眼睛跳上了船。


    鄭南扭頭瞪了哈皮一眼,還想說狠話。


    哈皮不耐煩,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鄭南菊花一緊,肉球一樣壓在捂嘴抽泣的何彬彬身上。


    木船嘩啦一聲水響,被壓得迥然深沉。


    “尼瑪……胖子,作死呢。”洪昆用繩子抽打著鄭南,雙腳岔開,隨著木船晃來晃去。


    哈皮不敢再跳,將開山刀扔進木船,雙手攀在柵欄邊緣,雙腳往下伸去。


    洪昆扶著哈皮的腳放在船沿上,摟著他的腰將他接上船來。


    哈皮坐船頭,洪昆坐船尾,中間活人兩,“死人”三。


    小小的木船生生擠上七人。


    賈行雲很憋屈,意識清晰得很,全程目睹,腦袋對著鄭南的臭腳,屁股撅起半卷曲窩在孫茜西懷裏,雙手雙腳綁在一起,腳還磕在船棱上。


    洪昆拽著拉繩,拉響掛槳機。


    空空空連續幾聲。


    夜空中傳來陣陣嗡嗡嗡的聲音,木船在水麵劃過一道夜浪,直往中心島駛去。


    柴油機巨大的聲響驚出民宿無數人,紛紛跑上棧道,議論紛紛。


    本來已經請假迴家的黃淑芬出現在觀光台前。


    她望著木船模糊的身影,嘴角翹出一抹冷笑。


    “波哥,計劃順利,洪昆膽子包天,真的把賈行雲綁架了。”黃淑芬打完電話,抽出電話卡,折成兩瓣,扔向水庫。


    她扯掉脖間的絲巾,托在手中。


    夜風襲來,絲巾隨風飄揚。


    她捏住絲巾的尾巴,眼中現出冷嘲,嘀咕一句“昆哥,對不起,你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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