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言天子又傳旨意一道,著沈謙將馬成龍家祖墓削平,一切九族親眷拿入天牢,候反叛拿到,一同治罪。沈謙領旨,天子迴宮。


    且言沈謙出朝,迴到相府,即領羽林軍出城,來到馬府祖塋,將八代祖墳盡行削平,那些石像華表、祭禮祠堂一同毀了。那王俊得了這個信息,偷在墳上哭拜一場,連夜趕迴雲南報信去了。


    且言沈謙領兵迴城,來拿馬府在京的那些親眷、本家宗族、祖宗上的老親。也不論貧富老少,在朝不在朝,一概拿入天牢監禁。沈謙將已拿的人數開了冊子,上朝複旨。所有未拿的人數,該地方官巡緝追拿,不表。


    再言兵部錢來點了兩員指揮,一名馬通,一名王順,帶了五千人馬,到鎮江來會鎮海將軍米良,去拿羅焜。三軍在路,不一日已到鎮江,通報米良,米良隨即差官同鎮江府出城迎接。進了帥府,馬通、王順與米良見禮坐下,將沈太師的來書與米良看了。米良道:“本帥與二位將軍操演人馬,再往山東去便了。”當下就將五千人馬紮入營中,留馬、王二將在帥府飲宴。次日五更起身,並教兒子、侄子一同前去操兵。


    原來米良有個兒子,名喚米中粒,年方二十,卻是個酒色之徒;他的侄子,名喚米中砂,跟在裏麵幫閑撮弄,一發全無忌憚。當下弟兄二人飽食一頓,全身披掛,跟了米良、馬通、王順來到教場演武。他二人哪裏有心看兵,才到正午就推事故,上前稟告迴家,就去尋花問柳。也是合當有事,二人卻從李全府後經過,恰恰遇見柏玉霜同秋紅在後樓觀看野景。不防米中砂在馬上一眼望見,忙叫:“兄弟,你看那邊樓上有兩個好女色呢!”米中粒原是個酒色之徒,聽見迴頭一看,已見了柏玉霜同秋紅麵貌,不覺魂飛天外。


    看了一時,說道:“好兩位姑娘!怎生弄得到手就好了!”米中砂道:“這有何難?待我一言,保管你到手。”米中粒大喜道:“哥哥,你若果有法兒,情願與你同分家產。”米中砂說道:“有何難處!”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第四十四迴米中粒二入鎮江府


    柏玉霜大鬧望英樓


    卻說那米中砂說道:“兄弟,我想你要此女到手也不難。我看他這一座高樓,必是富厚人家。好在兄弟不曾定親,明日訪問明白,就煩鎮江府前去為媒,不怕他不允。”米中粒道:“說得有理。”二人越看越讚,卻被秋紅看見了,忙請小姐進去,“呀”的一聲,早把樓窗關了。


    米中粒在馬上罵道:“這小賤人,好尖酸!她倒看見我們了!”遂緩轡而行。二人轉過樓牆,來到柳蔭之下,知是李府的後門。後門內又有一位年少的婦人,也生得十分齊整,米中粒見了,笑道:“美人生在他一家,真正好花開在一樹!”兩個人隻顧探頭探腦地朝裏望,不想那個婦人早看見了,趕出門來罵道:“好瞎眼的死囚!望你老娘做什的?”米中砂一嚇,忙扯兄弟縱馬去了。


    看官,你道這位婦人如此勇敢,卻是何人?原來就是瘟元帥趙勝的妻子孫翠娥。他夫妻二人自從雲南別了羅燦,帶了書信,到淮安找尋羅焜。到了淮安,打聽得羅焜被柏府出首,拿入府牢中治罪,後來又劫法場,大闖淮安,勾同草寇,反上山東去了。他夫妻二人走了一場空,欲迴雲南去候羅燦的信,又恐羅燦離雲南,因此進退兩難,隻得仍迴鎮江丹徒縣家內來住。恰好遇見小溫侯李定,李定愛趙勝夫妻武藝超群,就留他夫妻二人在府:趙勝做個都頭,孫氏在內做些針指。那孫翠娥同柏玉霜小姐十分相得,談起心來,說到羅焜之事,孫翠娥才曉得柏玉霜是羅焜的妻子,小姐才曉得羅氏兄弟二人不曾被害,暗暗歡喜。


    閑話少說。且言米家弟兄兩個慌忙迴府,即喚一個得力家人,上前吩咐道:“丹徒縣衙門對過,有一所大大的門樓,他家有一位絕色的女子,我大爺欲同她聯姻,隻不知她家姓什名誰,是何等人家。你可快去訪來,重重有賞。”那家丁領命去了,不在話下。


    且言那米良等操了一日的兵,迴府飲酒,馬通、王順向米良說道:“聞得羅氏兄弟十分英雄,我們前去拿他非同小可,必須商議個萬全之策方能到手。你我偌大的年紀,倘若受傷,豈不是空掙了一場富貴?”米良說道:“將軍之言正合我意。我們隻須點一萬精兵前去,到兗州府城裏紮營,令地方官前去討戰便了。”


    商議停當,次日五更,馬通、王順同米良等三人一同升帳。眾將參見已畢,馬通、王順領了長安帶來的五千人馬在前,米良點了本營的五千人馬在後,共是一萬精兵,分作兩隊,中軍打起“奉旨擒拿反叛,剿除草寇”的黃旗,耀武揚威,搖旗呐喊,殺奔山東去了。當下鎮江府合城的官員,同米府的二位公子,送到十裏長亭。餞行已畢,各自相別而迴,不提。


    且言米公子送了他父親出征之後,迴到府中料理料理家務,忙了兩日,心內時刻想著那美女的消息。正在書房同米中砂商議,忽見前日去訪信息的家丁前來迴信。米中粒大喜,忙問道:“打聽得如何?”家丁迴道:“小人前去訪問,縣衙門口的人說他家姓李,那老爺名叫李全,目今現在宿州做參將哩。那女子隻怕就是他的小姐了。”米中砂聽了大喜,說道:“這宿州參將李全,莫不是那小溫侯李定的父親麽?”家丁迴道:“正是。”米中砂哈哈大笑道:“這個就容易了。那小溫侯李定,我平日認得他,他父親住在此地,現是我叔父的治下。兄弟,你隻須見鎮江府說一聲,保你就妥。”米中粒大喜,忙喚家人備馬,拿了名帖拜鎮江府。


    不一時已到,家將投了名帖,知府迎出儀門,請中粒到內廳相見。當下二人攜手相攙,進了書房,見禮坐下。茶罷,知府問道:“不知公子駕臨,有何見諭?”米中粒道:“無事也不敢驚動。隻因晚生年登二十,尚未聯姻,昨聞宿州參將李全有一位小姐,十分賢德,敢煩老黃堂執柯,自當重謝。”知府笑道:“包在本府身上便了。”米中粒大喜,忙忙起身拜謝而去。正是:


    禦溝紅葉雖雲巧,月內紅繩未易牽。


    不表米公子迴府。且言知府次日拿了名帖,就來請李定。李定見本府相召,怎敢怠慢,隨即更衣上馬,來到府宅門上。家人投了名帖,隻見裏麵傳請。李定進了私衙,參見畢,坐下。李定說道:“不知公祖大人見召,有何台諭?”知府笑道:“無事不敢相邀。昨日有定海將軍米大人的公郎前來托本府作伐,說年兄家有一位令妹小姐尚未出門,特煩本府代結秦晉,不知台意如何?倘若俯允,據本府看來,倒也是一件好事。”李定聞言,吃了一驚,忙起身打了一躬,說道:“治晚生家內並無姐妹,想是米府中錯認了,求公祖大人迴複他便了。”說罷,起身告退,上馬迴府,不提。


    且說米中粒自從托過鎮江府為媒之後,迴到家中。過了三日,不見知府迴信,好不心焦,又叫家人備了四樣厚禮,到府裏來討信,投了名帖,知府請書房相會。米公子叫家人呈上禮物,說道:“些微菲禮,望乞笑留。”知府再三推讓,方才收下禮物,說道:“前日見委之事,據他說並無姐妹,托本府迴複。本府連日事冗,未及奉複,不想公子又駕臨敝署。”米中粒聞言,好生不悅,說道:“晚生親目所見,家兄又同他交往,怎麽說他無姐妹?這分明是他推托。還求老公祖大力成全美事,自當重重相謝。”知府道:“既是如此,公子可浼一友人,且說一頭,果是他家姐妹,再等本府來麵言便了。”公子稱謝,別了知府上馬迴家,一路上好不煩惱。


    迴到府中,將知府的言詞告訴了米中砂一遍,說道:“哥哥,此事如何是好?”米中砂想了一想,說道:“我有一計,隻是太狠了些,然為兄弟,隻好如此。如今兄弟隻推看桂花請酒,先請知府前來說明了計策,然後去請李定前來看花飲酒,當麵言婚。他欲依允,便罷;若是不允,隻須如此如此。那時,他中了計,就不怕他不肯了。”米中粒大喜,說道:“好計,好計!”


    到了次日,米中砂先到李定家走走,並不提婚姻之事。過了五日,米中粒吩咐眾家將安排已定,即命家人拿帖子先請知府,向知府細說一遍。知府暗暗吃驚,隻得依允。又叫家人拿帖去請李定,家人到了李府,投了名帖,入內稟道:“此帖是家少爺請公子看花飲酒的。”李定想道:“此人來請,必非好意,但不去倒被他笑俺膽小了。”隻得賞了家將的封子,說道:“你迴去多多拜上尊爺,說李某少刻就來。”那家人先去迴報。


    李公子隨即更衣,叫家人帶馬,出了府門,到了米府,家人通報,米公子連忙出來迎接。進了帥府,見禮已畢,就請到後園看花。當下李定到了花園,正遇知府在亭子上看花,李定忙上前參見,坐下。李定說道:“多蒙米兄召見,難以消受。”米中粒說道:“久仰仁兄大名,休要過謙。”彼此各敘寒溫。知府便道:“前日代令妹為媒的就是這米公子。”李定道:“可惜治晚生並無姐妹,無緣高攀。”米中砂忙向鎮江府搖頭,知府會意,就不說了。


    一會兒擺上酒席,米公子邀入席中。二人輪流把盞,吃了一會,又叫府中歌姬出來敬酒。到席上唱了兩支曲子,便來勸酒。李定刻刻存神,不敢過飲,怎當得米氏兄弟有心弄計,隻管叫歌女們一遞一杯來敬。又換大觥,吃了十數觥。李定難迴,直飲得酩酊大醉,伏幾而睡,不知人事。


    米中砂忙喚家將抬入兵機房內,吩咐依計而行,不可遲延。眾家人將李定抬到兵機房內睡下,將各事備定,並將絆腳索安排足下,隻候李定醒來,以便行事。米中砂又吩咐:“家將伺候,我在那裏聽信。不可動他,俟他一醒,你們速速報我。”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第四十五迴孫翠娥紅樓代嫁


    米中粒錦帳遭兇


    詞曰:


    義俠心期白日,豪華氣奪青雲。堂前歡笑日紛紜,多少人來欽敬!


    秋月春風幾日,黃金白玉埋塵。門前冷落寂無聲,絕少當時人間。


    話說李定被米中粒灌醉,抬入兵機房內。這兵機房非同小可,裏麵是將軍的兵符、令箭、印信、公文、來往的京報,但有人擅自入內,登時打死。這是米中砂做成的計策:用酒將李定灌醉,抬入兵機房,將兵符、令箭暗藏兩枝在他靴筒內,以便圖賴他。當下李定酒醒,已有黃昏時分,睜眼一看,吃了一驚,暗想道:“這是兵機房,俺如何得到?”情知中計,跳起身來往外就走,不防絆腳索一絆。此時李定心慌,又是醉後,如何支撐得住?兩腳一絆,撲通一跤,跌倒在地。眾家將不由分說,一齊擁上,將李定捺住,用繩子捆了。


    李定大叫道:“是我!”眾人不睬,將他綁上花廳,稟道:“兵機房捉住一個賊盜,請公子發落。”米中粒大喜,說道:“乘府太爺在此,速帶他來審問。”眾人把李定押到花廳,隻見燈燭輝煌,都是伺候現成的。眾人將李定扭到知府麵前跪下,李定大叫道:“老公祖在上,是治晚生李定,並非賊盜。米府以勢誣良,求老公祖詳察。”米公子說道:“不是這等講!我這兵機房非同小可,兵符、令箭都在其中。求公祖搜一搜身好。”


    當下眾人將李定渾身一搜,搜出兩枝令箭、一張兵符,雙手呈上。米公子大怒,說道:“我好意請你吃酒,為何盜我的兵符、令箭?是何道理?目今四海荒荒,被反叛羅焜弄得煙塵亂起,昨日奉旨才去征剿,你盜我的兵符,莫非是反叛一黨麽?”喝令家將:“請王命上方劍過來,問明口供,快與我梟首轅門示眾。”家將得令,將王命上方劍捧來,放在公案上。米中粒向知府丟了個眼色,打了一個躬,說道:“拜托公祖大人正法,晚生告退了。”


    米公子閃入屏風,知府喝退左右,向李定說道:“年兄,你還是怎麽說?”李定迴道:“這分明是米中粒做計陷害,求公祖大人救命!”知府說道:“無論他害你不害你,必定是你在他家兵機房出來,又搜出兵符、令箭。人贓現獲,有何分說?況且他請過王命上方劍來,就斬了你,你也無處伸冤,叫本府也沒法救你。你自己思量思量,有何理說?”李定道:“公祖若不見憐,治晚生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還求大人搭救才好!”知府笑道:“李年兄,你要活命也不難。隻依本府一言,非但性命不傷,而且榮華不盡。”李定明知是圈套,因說道:“求公祖大人吩咐,一一謹遵。”這知府走下公座,悄悄向李定說道:“隻因他前日托本府作伐,求令妹為婚,世兄不允,他懷恨在心,因而有此一舉。依本府之言,不若允了婚姻,倒是門當戶對,又免得今日之禍,豈不是一舉而兩得了?”正是:


    勸君休執一,凡事要三思。


    李定聞言想道:“我若不許他的婚姻,刻下就是一刀兩斷,白白地送了性命,連家內也不知道。不若權且許他,逃命迴家,再作道理。”便道:“既是公祖大人吩咐,容治晚生迴家稟過家母,再發庚帖過來便了。”知府笑道:“他若肯讓你迴去再送庚帖來,倒不如此著急了。你可就在此處當著本府,寫一庚帖與他為憑,方保無事。”


    李定無法脫身,隻得依允,說道:“謹遵公祖之命便了。”知府見李定允了,哈哈大笑,忙向前雙手扶起,解了綁,請他坐下,一麵大叫道:“米公子出來說話!”米中粒故意出來說道:“老公祖審明了麽?”知府迴道:“本府代你們和事。”米公子道:“這兵機房重務,豈有和事之理。”知府笑道:“姻緣大事,豈有不和之理。”這一句話把堂上堂下一眾家人,都引得笑將起來,正是:


    王法如家法,官場似戲場。


    話說知府向米中粒說道:“公子昨日托本府為媒,就是李世兄令妹。你們久後過了門,就是娘舅,哪有妹丈告大舅做賊之理!依本府愚見,今日就請世兄寫了庚帖,公子備些聘禮,過去訂婚;揀了好日,洞房花燭,你們就是骨肉至親了,何必如此行為?”米中粒笑了,忙忙向知府與李定麵前各打一躬,說道:“方才得罪,望勿掛懷。”遂叫家人取過一幅紅錦繡金的庚帖並文房四寶,放在桌上,就請李定寫庚帖。李定拈起筆來,隨便寫了一個假庚帖與知府。知府大喜,雙手接過,送與米公子。米公子收了庚帖,重新序禮,擺酒賠罪。


    吃了一會,天色已明,李定告退。米中砂道:“李姻兄何不同公祖大人一同起身?舍弟的聘禮久已完備,請公祖大人同李姻兄一起動身,送至尊府,豈不兩便?”李定暗想道:“他今日就送聘禮過去,如何是好?”隻得迴道:“遵命便了。”米公子大喜,說道:“不消大舅勞心,一切大小諸事,連酒席都是小弟代兄備現成了。”一麵叫家人傳齊執事,升炮開門,將那些金珠彩緞、果盒豬羊,擺了二百端。前麵是將軍的旗號,後麵是知府的執事,細吹細打,迎將出來。米中粒送了知府,同李定出了帥府,吩咐中軍官道:“送到李府,叫眾人即便迴來領賞。”中軍答應,同眾人去了。


    且言李定和知府一路行來,心中煩惱,喚過一名家丁,附耳吩咐道:“你速迴去向太太說如此如此。”家丁領命,星飛迴去。這裏知府押著米府的聘禮,不一時已到李府門首,三聲大炮,將聘禮擺上前廳。入內道喜已畢,早有中軍將禮單雙手呈上,李府一一收下。太太命家人賞了眾人的封子,置酒款待知府。知府飲了三杯,隨即作別去了。


    且言李定走入後堂,太太忙問道:“今日收了他的聘禮,他久後來娶,把什麽人與他?”李定說道:“隻推爹爹迴來方能發嫁。遲下了日子,來報她病故,退迴禮物,豈不兩下裏沒話說了?”太太道:“就是如此,你也要往你爹爹任上走一遭,恐他要來強娶。”李定迴道:“曉得。”遂喚洪惠並趙勝夫妻過來,吩咐道:“俺不幸被米賊設計弄出這場禍來。我如今到老爺任上去,家內諸事,拜托你們三人照應。”三人迴道:“公子放心,我等知道。”李定收拾,辭了太太,竟奔上江宿州去了。


    且言柏玉霜小姐,自從聞了米家這番消息,好不憂愁,幸有秋紅同孫氏早晚勸解,一連過了六七日。那日正好妝樓閑坐,忽見秋紅上樓來報道:“不好了!米家送信來,要娶小姐了。”柏玉霜大驚,同孫氏下樓,到後堂來打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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