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葛明霞聽得安祿山造反,父親被他監禁,差人到監問候,又被禁卒攔阻,不許通信。衙門又被巡城指揮封了,正在房中與紅於憂愁哭泣。忽見外麵乒乒乓乓打將進來,家人奔進說道:“小姐不好了,安太子打進來了。”明霞驚問道:“哪個安太子?”家人低聲說:“就是安祿山的兒子安慶緒。”明霞聽了,大哭一聲,昏倒在地。那安慶緒領著眾軍,一層一層地搜進來,直到內房,就扯住一個丫鬟,拔出劍來,擱在她頸上問道:“你快快直說,葛太古的夫人在哪裏?若不說就要砍了。”丫鬟哭道:“我家沒有夫人的,隻有一位小姐。”慶緒指著紅於道:“這可是小姐麽?叫什麽名字?”丫鬟道:“這是紅於姐姐,我家小姐叫明霞,倒在地下的就是。”慶緒收劍入鞘,喝叫丫鬟們:“與我扶起來!”眾婢將明霞扶起。慶緒向前一看,見明霞紅暈盈腮,淚珠滿頰,嗚嗚咽咽,悲如月下啼鵑;嫋嫋婷婷,弱似風前楊柳。安慶緒這廝看得麻了,忙喝軍士退後,不要上前驚嚇小姐。自己走近前來,躬身作揖道:“不知小姐在此,多多驚動得罪。”明霞背轉身子立著,不去睬他,隻是哭。慶緒道:“早知葛僉判有這等一位小姐,前日說不要罵我父王,就是打我父王,也不該計較他。如今待我放出你令尊,封他作大大官兒,我便迎小姐入宮,同享富貴。明日我父王死了,少不得是我登基,你就做皇後,你父親就是國丈了,豈不妙哉!”明霞聽了大怒,不覺柳眉倒豎,杏眼睜圓,大喝一聲道:“呔!你這反賊,休得無禮!我家累世簪纓,傳家清白。見你一班狗奴作亂,恨不得食汝之肉,斷汝之骨,寢汝之皮,方泄我恨。你這反賊不要想錯了念頭。”慶緒見她如此光景,知道一時難得她順從。待要發怒,又恐激她尋死,心中按下怒氣,來在中廳坐定。明霞在房裏隻是大哭大罵,慶緒隻做不知。在中廳坐了一會,吩咐喚李豬兒來講話,軍士應著去了。一麵叫軍士將葛衙裏一應什物細軟,盡行搬搶,把許多侍女一齊縛了,命軍士先送入宮,又將他老幼家人一十八名,也都下了監。軍士一一遵命而行。不多時,李豬兒喚到,向慶緒叩了頭,問道:“千歲爺唿喚,有何令旨?”慶緒道:“葛太古的女兒葛明霞,美豔異常,我欲選她入宮。叵耐這妮子與那老頭兒一般的性格,開口便罵,沒有半毫從順的意思。我想,若是生巴巴地搶進宮中,倘然啼哭起來,驚動娘娘知道,倒要吃醋拈酸,淘她惡氣。我故此喚你來,將葛明霞與侍女紅於交付與你,領迴家去,慢慢地勸喻她。若得她迴心轉意,肯順從我,那時將那嬌滴滴的身體摟在懷中,取樂一迴,我就死也甘心了。你這李豬兒,不消說,自然扶持你個大大富貴。”李豬兒道:“千歲爺吩咐,敢不盡心,正是,待她心肯日,是我運通時。”慶緒道:“好,好,須要小心著意。”說罷,將明霞、紅於交與李豬兒,自己上馬迴宮去了。


    看官,你道那李豬兒是誰?原來是個太監,當日明皇賜與祿山的。慶緒要將明霞、紅於二人托人勸喻,思量別的東西好胡亂寄在別人處,這標致女子豈是輕易寄托的。所以想著這個沒雞巴的太監是萬無一失的,故此叫他來,將明霞、紅於交與他。李豬兒領命,就叫軍士喚兩乘轎子,將她主婢二人抬進李太監衙內來。


    原來這李豬兒生性邋遢懶惰,不肯整理衙署。衙裏小小三間廳堂,廳後一邊是廚房,一邊是空閑的耳房,後麵三間就是李豬兒睡覺的所在。明霞、紅於被豬兒鎖在耳房中,兩人相對哭泣。坐了半日,看看夜了,也沒人點火進來,也沒人送飯進來。明霞哭問紅於道:“安慶緒那賊今日雖去,日後必再來相逼。況我爹爹平生忠耿,必死賊人之手,今生料不能父女團圓了,不如尋個自盡吧!”紅於道:“小姐不可如此,老爺被賊監禁,自然有日出來,小姐豈可先尋死路?況鍾郎花下之盟,難道付之東流了?”明霞道:“若說鍾郎,越發教人寸腸欲斷。我想他謫貶萬裏遐荒,雲山阻隔,未知他生死如何。想起三生夙願,一笑良緣,天南地北,雁絕鴻稀。我如今以一死謝鍾郎,倘鍾郎不負奴家。將杯酒澆奴墳上,讓他對著白楊青塚哭我一場,我死亦瞑目矣。”紅於道:“小姐為鍾郎死,死亦何恨。隻是老爺又無子嗣,隻有小姐一點骨血。小姐還是少緩須爽之死,以圖完聚。”明霞道:“我自幼喪了母親,蒙爹爹劬育,豈不欲苟延殘喘,以事嚴親。隻是安慶緒早晚必來淩逼。倘被賊人玷汙,那時死亦晚矣。我胸前紫香囊內的一個同心方勝兒,就是與鍾郎唱和的兩幅綾帕。我死之後,你可將來藏好,倘遇鍾郎,你須付與他,教他見帕如見奴家。我那紅於呀!我和你半世相隨,知心貼意,指望同享歡娛,不想今日在此拋離,好苦煞人也。”紅於道:“小姐說哪裏話,若得老爺死忠,小姐死節,獨不帶挈紅於死義乎?況紅於與小姐半步兒不肯相離,小姐既然立誌自盡,紅於自然跟小姐前去,在黃泉路上也好服侍小姐。”明霞大哭道:“紅於呀,我和你不想這般結果,好苦呀!”兩人淚眼對著淚眼,隻一看,不覺心如刀刺,肝腸欲斷,連哭也哭不出了,隻是手扶著手,跌倒在地。隻見門外火光一耀,一聲響處,那門上鎖兒開了。一個老嫗推門進來,後邊跟著個垂髫女子,手持一燈,向桌上放了。那老嫗與女子一齊扶起明霞、紅於。老嫗就道:“小姐不須短見,好歹有話與老身從長計議。”明霞見是兩個女人,方始放心。紅於偷眼看那老嫗,生得骨瘦神清,不像個歹人。及仔細把那女子一看,卻好一種姿色,但見:


    態若行雲,輕似能飛之燕;姿同玉立,嬌如解語之花。


    眉非怨而常顰,腰非瘦而本細。未放寒梅,不漏枝頭春色;


    含香豆蔻,半舒葉底奇芳。隻道是葛明霞貞魂離體先遊蕩,還疑是觀世音聖駕臨凡救苦辛。


    那女子同著老嫗,向前與明霞施禮坐定。明霞道:“媽媽此來為何?莫非為反賊來下說詞麽?”老嫗道:“老身奉李公公命令而來,初意本是要下說詞。方才在門外聽見小姐與這位姐姐如此節烈,如此悲痛,不覺令人動了一片婆心。小姐不須悲泣,待我救你脫離虎口,何如?”明霞道:“若得如此,便是再生大恩人矣。請問媽媽尊姓?”老嫗道:“老身商氏,嫁與衛家,夫君原是秀才,不幸早年棄世,隻生這個小女,名喚碧秋。老身沒什麽營生,開個鞋鋪兒,母子相依活命。隻因家住李公公衙門隔壁,故此李監與我熟識。方才將你二人關在家中,他因今夜輪值巡城,不得工夫在家,又不便托男子來看守,所以央及老身。一來看管你,二來勸喻你。他將衙門的鑰匙都付與我,又恐有軍兵來羅唕,付我令牌一麵。我因家中沒人,女兒年幼,不便獨自在家,故此一同過來。我想那安慶緒這廝,他父親在此還要淫汙人家婦女,如今一發肆無忌憚了,我那女兒年方十六,姿容頗豔,住在此間,牆薄室淺,誠恐露她耳目,也甚憂愁。連日要出城他往,奈城門緊急,沒個機會。今日天幸李豬兒付與我令牌,我和你如此如此,賺出城門,就可脫身了。”明霞道:“若是逃走,往何處投奔去好?”衛嫗道:“附近城池都是安祿山心腹人鎮守,料必都已從賊,隻有睢陽可以去得。”明霞道:“如此竟投睢陽去便了。”衛碧秋道:“且住,我們雖有令牌,隻是一行女子。沒一個男人領著,豈不被人疑惑。倘若盤詰起來,如何了得?”明霞道:“正是,這便如何是好,”衛碧秋指著桌上道:“這不是李豬兒餘下的冠帶在此。我如今可把此衣帽穿戴起來,到城門如此如此,自然不敢阻擋了。”衛嫗道:“我兒之言,甚為有理。”三人以為得計,明霞也就停哀作喜,獨有紅於在旁血淚交流,默然腸斷。明霞問她道:“紅於,我和你自分必死,不期遇著衛媽這等義人,方幸有救,你為何倒如此悲慘?”紅於道:“小姐在上,紅於有一言相告。安賊屬意的不過是一小姐,如今小姐逃遁,明日李豬兒、安慶緒知道,必差軍士追趕,我們鞋弓襪小,哪經得鐵騎長驅。紅於仔細想來,小姐雖是暫逃,隻怕明日此時依舊被賊人拿獲了。”明霞道:“如此,怎生是好?”紅於道:“紅於倒有一計在此。”明霞道:“你有何計?”紅於道:“如今隻求小姐將衣服脫下與紅於穿了,待我觸死階前,你們自去逃走。那反賊見了,隻道小姐已死,除去妄想,不來追緝了。”明霞道:“紅於說哪裏話,我和你雖是主婢,情同姊妹,方才我欲尋死,你便義不獨生。如今我欲偷生,豈可令你就死,這是斷斷使不得的。”紅於道:“蒙小姐養育,如骨肉相待,恨無以為報,今日代小姐而死,得其所矣。若小姐不允紅於所請,明日被他擒拿,少不得也是一死,望小姐早割恩情,待紅於引決。”說罷,便去脫明霞衣服。明霞抵死不肯。衛嫗與碧秋道:“難得紅於姐這片好心,小姐隻索依了她吧!”明霞不肯,隻是哭。衛嫗、碧秋向前脫下她衣服來,紅於穿了。碧秋道:“紅於姐穿著小姐這衣服真似小姐一般,盡可迷安賊之眼矣。”紅於哭道:“與小姐說話,隻在這頃刻,此後再無相見之期了。小姐請坐,待紅於拜別。”明霞哭道:“你是我的大恩人,還是你請坐了,待我拜你。”二人哭作一團,相對而拜。衛嫗與碧秋道:“如此義人,我母子也要一拜。”紅於道:“我紅於當拜你母子二人,萬望好生看顧我的小姐,賤人在九泉之下也得放心。”說罷,衛嫗、碧秋也掉下許多淚來。三人哭拜已畢,紅於起來便向階下走去。迴頭看了明霞一眼,那血淚紛紛亂滾。明霞大慟,心中不忍,方要向前去扯,那紅於早向庭中一塊石上,將頭狠撞下去,鮮血迸流而死。明霞看了叫道:“可憐我那紅於呀!”一聲哽咽,哭倒在地,連那衛嫗、碧秋心中也慘痛不過,忙去攙扶明霞,叫了好一會,方才蘇醒過來。衛嫗道:“小姐且停哭泣,醮樓已交三鼓了。事不宜遲,可速速打點前去。”碧秋便將李豬兒的太監帽戴了,又穿起一件紫團龍的袍兒,衛嫗道:“我兒倒儼然是個內宮模樣,隻是袍兒太長了些。”碧秋道:“倒是長些好,省得腳小不便穿靴。”衛嫗便將令牌與碧秋藏在袖裏道:“你二人稍停,待我外麵去看一看光景,然後出去。”說罷,走出去了,一會進來道:“好得緊,李豬兒隻留四個小監在家,今晚又有兩個隨著去巡城了。隻有一人把門,一人在廚房後睡熟了。我們快快走吧。”碧秋扶明霞出了房門,向外而來。衛嫗在前,明霞戰兢兢地跟著,碧秋扮內監隨在後邊。走到衙門首,衛嫗悄地將鎖來開了。隻見把門的小監睡在旁邊,壁上掛一盞半明不暗的燈兒,碧秋忙把燈兒吹滅了。衛嫗就呀的拽開大門,小監在睡夢裏驚醒道:“什麽人開門?”衛嫗道:“是我,衛媽媽,因身上冷了,迴去拿一條被就來。裏頭關著葛明霞,你須小心,寧可將門關好了,待我來叫你再開。”小監說:“媽媽真是好話,我曉得了。”這邊衛嫗說話,那邊碧秋扯著明霞,在黑地裏先閃出門去了,衛嫗也走出來,小監果然起來將門關上。衛嫗忙到隔壁,開了自己的門,叫明霞、碧秋進去坐了。自己打起火來,向明霞道:“你須吃些夜飯好走路,隻是燒不及了。有冷飯在此,吃些吧!”明霞道:“我哭了半日,胸前堵塞,哪裏吃得下。”碧秋道:“正是連我的胸也塞緊了,不須吃吧!”衛嫗道:“有冷茶在此,大家吃一杯吧!”明霞道:“口中煩渴,冷茶倒要吃的。”三人各吃了兩杯。衛嫗又領明霞到房中去小解了,母子二人也各自方便,就慌忙收拾些細軟銀錢,打個包裹兒衛嫗挈著,也不鎖門,三人竟向南門而走。到得城門,已是四鼓了,碧秋高聲叫道:“守門的何在?”叫得一聲,那邊早有兩個軍人,一個拿梆子,一個拿鑼,飛奔前來,問道:“什麽人在此?”碧秋道:


    “我且問你,今夜李公公巡城,可曾巡過麽?”門軍道:“方才過去了。”碧秋道:“咱就是李公公差來的,有令牌在此,快傳你守門官來講話。”門軍忙去請出守門千戶來與碧秋相見。碧秋道:“咱公公有兩位親戚,著咱家送出城去,令牌在此,快些開門。”守門宮道:“既是李公公親戚,為何日裏不走,半夜裏才來叫門?”碧秋道:“你不曉得,方才千歲爺有旨,自明日起,一應男婦不許出城了。因此咱公公知了這個消息,連夜著咱送去。”守門官道:“既然如此,李公公方才在此巡城,為何不見吩咐我?”碧秋道:“你這官兒好呆。巡城乃是公事,況有許多軍士隨著,怎好把這話來吩咐你。也罷,省得你狐疑,料想咱公公去還不遠,待咱趕上去察一聲,說守門官見了令牌不肯開門,請他親自轉來與你說便了。”守門官慌了道:“公公不須性急,小將職司其事,不得不細細盤詰,既說得明白,就開門便了。”碧秋道:“既如此,快些開門,咱便將此令牌交付與你,明日到咱公公處投繳便了。”守門官接了令牌,忙叫軍士開門,放碧秋與衛嫗、明霞三人出城去了,門軍依舊鎖好城門。到了次早,守門官拿了令牌,到李豬兒處投繳。一走到衙門前,隻見許多軍民擁擠在街坊上,大驚小怪。守門官不知為什,閃在人叢裏探聽。隻見人說:“昨夜李公公衙內撞死了葛明霞小姐,逃走了侍婢紅於,有隔壁衛嫗與碧秋同走的,還有令牌一麵,在衛嫗身邊藏著哩。”守門官聽了,嚇得目瞪口呆,心裏想著夜間的蹊蹺事,慌忙迴去,吩咐軍士不要泄漏昨夜開門的話,就將令牌劈碎,放在火裏燒了。這邊李豬兒忙去稟知安慶緒。慶緒親自來驗看,見死屍麵上血汙滿了,隻有身上一件鵑黃灑線衫兒,是昨日小姐穿在身上的。所以慶緒辨不出真假,隻道死的真個是明霞,便把李豬兒大罵道:“我把葛明霞交付與你,你如何不用心,容她死了?沒雞巴的閹狗奴才,這等可惡。”豬兒隻是叩頭求饒。慶緒道:“且著你把她盛殮了,你的死在後邊。”說罷,氣憤憤地上馬,眾軍簇擁迴去了。豬兒著人買一口棺木,將屍盛殮了,抬到東城空地上埋葬了。立一個小小石碑在塚前為記。上鑿“葛明霞小姐之塚”七字。豬兒安排完了,暗想:“安慶緒這廝,恨我不過。若在此,必然被他殺害,不如離了這裏吧!”計較停當,取了些金珠,放在身邊,匹馬出城,趕到安祿山營中,隨征去了。


    卻說衛嫗與明霞、碧秋三人賺出城來,慌慌張張望南而走。到個僻靜林子裏,碧秋將衣帽脫下來,撇在林中。三人又行幾裏,尋個飯店,到內暫歇,買些麵來,做了許多餅,放在身邊,一路單行去。那地方都被軍馬踐踏,城池俱已降賊。三人怕有人盤潔,隻得打從小路行走。擔饑受渴,晝伏夜行。但見:


    人民逃竄,男婦慌張。人民逃竄,亂紛紛覓弟尋兄;男婦慌張,哭啼啼抱兒挈女。村中亦無雞犬之聲,路上惟有馬馱之跡。夜月淒清,幾點青磷照野;夕陽慘淡,數堆白骨填途。塵砂飛卷,邊城隱隱起狼煙;臭氣熏蒸,河畔累累積馬糞。正是寧為太平犬,果然莫作亂世人。


    三人在路行了許多日子,看看來到睢陽界口,當道有一座石牌坊,上有“嘯虎道”三字。衛嫗道:“好了,我聞得人說,到了嘯虎道就不遠了。”說話之間,走上大路來。見兩旁盡是長林豐草,遠遠有鼓角之聲、旌旗之影。三人正在疑畏,忽見前邊三四匹流星馬兒飛跑而來,三人忙向草中潛躲。偷眼看那流星馬上,通坐著彪形大漢,腰插今旗,手持弓箭,一騎一騎地跑過去了。到第四匹馬跑到草中,忽然驚起一隻野雞,向馬前衝過去。那馬唬得直跳,闖下路旁來。馬上的人早已看到明霞等二人,便跳下馬來,向前擒捉。不知如何脫身,且聽下迴分解。


    卷之三


    §§§第九迴嘯虎道給引贈金詞曰:


    情淒切,斜陽古道添悲咽。添悲咽,魂銷帆影,夢勞車轍。秦關漢川雲千迭,奔馳不慣香肌怯。香肌怯,幾番風雨,幾番星月。


    右凋《憶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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