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道:“多謝少爺,夫妻之間怎說這話。”花子能道:“如此說我拜托少奶奶就是了。”秦氏道:“這個自然。隻是那施碧霞如今怎樣了?可肯與少爺成親麽?”花子能道:“咳!那施碧霞真正可惡極矣,我為了她受了多少的氣,糞門被她踢得血流不止,自從初三日至今不要說成親,連近其身亦是不能,若要近她身邊不是打便是踢,又加個大罵不歇。”秦氏道:“難道就是如此罷了不成?”花子能道:“我豈肯罷了?因愛她容貌故且暫容她至今,賽貂蟬勸我再容她三日,包管勸她迴心轉意,我今就要到萬香樓去。今將要拷問紅花之事托少奶奶,我要去了。”秦氏道:“少爺請便,我自然就去做事。”花子能說聲“拜托”,遂下樓去了。秦氏遂叫秋菊道:“爾可去廚房,等紅花來拿午飯時爾可如此如此騙了她來,我將一個銀紅紗肚兜賞爾。”秋菊道:“曉得。”遂到廚房去等候紅花了。


    且說花子能來到萬香樓上,賽貂蟬正在勸施小姐,忽見花子能走到,忙立起身道:“少爺來了,少爺請坐,丫頭拿茶來。”那施碧霞見花子能走來,恨如切骨,氣滿心胸,雙眉倒豎,滿麵怒容,也不立起身也不開口。花子能見了叫道:“施碧霞,爾怎麽如此大模大樣的,見我少爺來立也不立起,叫也不叫一聲,到底什麽意思?”賽貂蟬道:“少爺不要生氣,她是山西風俗原是如此,不必怪她。”花子能道:“爾今到我江南就應學此處的風俗,怎麽還要使爾山西的性子?”賽貂蟬道:“她是新來的,不知此處的規矩,等過了一月兩月她自然曉得。”花子能笑嘻嘻地走近碧霞身邊道:“碧霞,我因愛爾容貌生得好,所以如此容爾,如若不然,爾早已歸陰了。如今與爾說過,不許爾再如此倔強,若敢再如此我定不饒爾了。今夜乖乖地順我成親,我便饒爾前非,若不依我時,此遭定不再饒了。”一邊說一手卻又來摸她的胸膛。施碧霞一手隔開花子能的手道:“花子能休得無禮。”將手一推,花子能倒顛了幾步,仰麵一跤跌倒在地,爬了起來道:“爾這小賤人敢如此兇惡,今日必要打死爾這娼根。丫頭們,快些來綁此惡婦活活燒死。”施碧霞道:“誰敢來?花子能,爾這萬惡的賊囚,人麵獸心的狗奴才,別人由爾欺侮,我施小姐是不怕爾的。爾休得在此做夢要想成雙,爾若識時務者快些下去,免得討打。若敢仍然如此胡說,叫爾認我拳頭的厲害。”花子能氣得亂跳道:“小娼根,爾敢如此橫惡麽?”走上前兩手攔腰抱住。


    施碧霞一時大怒道:“也罷,今日是爾要來衝我了,爾放手不放手?”花子能道:“不放手爾便怎麽?”施碧霞兩手往花子能太陽邊一打,這叫做鍾鼓齊鳴,花子能頭暈眼暗,雙手一放,仰麵一跤跌倒在地。施碧霞正要上前來打,賽貂蟬見了連忙上前勸住道:“小姐使不得,不必動怒,有理不用高聲,為甚如此橫行?並不是少爺不是,爾的性子太覺不好了。少爺的赫赫威風誰人不知?要算揚州一個小君王,文官武將人人敬重,百姓人家個個害怕,爾不要認錯了。少爺在爾麵上要算逆來順受,任爾打罵他隻軟求爾,不要越裝越醉,看得太不在眼裏了。少爺的性子若發作起來就了不得的,爾也要揆情度理去想一想。”施小姐道:“爾也休得胡說,我今日到此已將性命放在度外了,正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待我除了這惡賊,也為地方除了一害。”賽貂蟬道:“施小姐,這是斷斷不可。萬事須要三思,不可亂為。”又道:“少爺,爾念她是強性子,況且隻來得三日,不要逼她,從寬而行總能成事,包在我身上,三日內必然成事,如今且請下去。自古道事寬則圓,急則缺。”花子能沒奈何,道:“爾這娼根如此可惡,今日且再饒爾這一次,如若下次仍然如此,天大的人情也不來饒爾。”說完恨恨地走下樓去了。那施碧霞想起心事,雙目流淚道:“不知母親怎樣成殮,誰人將紙錢去燒;又不知哥哥病體如何,有誰請個醫生與哥哥調治。奴家在此好似坐在牢中,怎能出去看治母親哥哥。就是花子能幾次威逼於我,怎能動我的心,他若再來,我與他見個死活便了。”


    且不說施碧霞暗地愁苦,再說秋菊奉了秦氏之命,要去廚房等待紅花來拿午飯,就好騙她出來拷問李榮春之事。秋菊來到廚房外麵靜處等著,不一時隻見紅花已來到廚房道:“楊家嬸嬸,午飯可好了未?”那管廚房的楊婆道:“紅花姊坐一坐,就有了。”紅花才要坐下去,隻見秋菊一麵走一麵叫來道:“好笑,好笑,眾位嬸嬸姊姊們,爾們可要看勝會?真正好笑死,爾們若見了就要笑死。”那管廚房的楊婆道:“秋菊姊,有甚奇事如此好笑?”秋菊道:“就是李榮春的妻子要來討李榮春,大鬧不歇,少爺是男不與女鬥躲開去了,少奶奶不願與她對敵打做一堆,衣服裙褲都被少奶奶扯得粉碎,赤身露體被少奶奶擒住,叫我來拿粗繩去捆綁。爾有繩拿一條來與我。”那楊婆聽說果然拿一條繩與秋菊挪去,秋菊一手接繩一手牽紅花道:“紅花姐,如此的勝會同我去看看。”一手拖著紅花就走。紅花心中想:“李大娘也沒分曉,大爺才得出天羅,爾又來投地網。待我去看個明白,稟知小姐前來搭救便了。”想定主意,遂急急的隨了秋菊而行。


    到了沉香閣,秋菊叫道:“少奶奶,紅花帶到了。”秦氏道:“將門關了。紅花,爾今日也來此處了。”紅花想一想道:“不好了,中她的計了。”乃說道:“少奶奶放我出去取午飯與小姐吃,不得在此耽擱。”秦氏道:“娼根既然如此性急,來此則甚?今既來了就不能去了。”紅花道:“叫我在此做什麽?”秦氏道:“我且問爾,李榮春到底藏在哪裏?”紅花道:“丫頭不曉得。”秦氏道:“紅花,爾膽太大了,此事也敢做出來,故違主命就該死罪。”紅花道:“少奶奶,真正冤枉。丫頭終伴著小姐,寸步不離,怎麽敢做得此事?望少奶奶詳察。”秦氏道:“娼根到賴得幹幹淨淨,今日是要爾將李榮春的事實說,或是放他出去了,或是藏在哪裏,實實說了便罷,若再花言巧語抵塞,恐爾性命難逃吾手。”紅花道:“丫頭並無此事,叫我怎麽說?”秦氏道:“官府堂上哪有不打自招的犯人?雙桂,拿取門閂來。”雙桂將一支門閂呈與秦氏,秦氏接過手來道:“紅花,爾招也不招?”紅花道:“叫我招什麽?”秦氏道:“爾真不招麽?與我跪了。”紅花沒奈何,隻得跪下道:“少奶奶,念我往日並無差錯,看在小姐麵上饒了我罷,休得屈棒打平人。”秦氏道:“娼根,今日此事爾就做錯了,爾不提起賽金,我也忘了她前日打我之恨也罷了,還是姑嫂平輩。爾這賤人也來打我麽?”紅花道:“我焉敢打少奶奶?並無此事。”秦氏道:“爾還說無此情?”拿起門閂就打,也不管她是頭是麵一味的亂打,打得紅花疼痛難當,滾來滾去,口口聲聲隻叫小姐來救。秦氏道:“爾就喊破喉嚨也無人來救爾,爾前日能救李榮春,今日因何無人來救爾?我且問爾,李榮春與爾有甚瓜葛,爾卻放他?好好直說便罷,如若不然,性命在頃刻了。”紅花道:“我實無此事,叫我說什麽?要打便打,不必多言。”並無半句求饒。秦氏道:“我打死爾不怕爾那賽金來與我討命。”舉起門閂又打,不一迴將門閂打斷做了兩節。


    秦氏打得手酸,叫:“秋菊,取茶來與我吃,一麵再取門閂來與我代打。”那春梅、秋菊見了不忍道:“紅花姐,不如招了罷。”紅花隻是不招。秦氏道:“與我實實打。”秋菊那高高舉起,輕輕打下,秦氏見了道:“爾這賤人會做好人,與我跪了。”叫雙桂代打。雙桂卻比秦氏打的更重,紅花死了幾次複再還魂,隻是不招,叫苦連天。秦氏道:“爾這賤人如此強麽?我豈沒法爾麽?”叫丫頭們將她衣服剝了,隻留一條褲,其餘剝得幹幹淨淨,道:“與我吊起來。”拿了繡剪道:“爾這賤人還是招不招?”紅花道:“爾何不一刀殺的我性命,何苦如此害人?爾要我性命是有的,要我招是萬萬不能。”秦氏道:“爾這賤人,還敢如此吃硬來傷我麽?”舉起繡剪就剪,剪得紅花滿身是血,心如油煎,痛不可當,隻是哭叫小姐來救不提。


    且說這些丫頭使女道:“紅花被秋菊騙去,少奶奶關了門打,看來要打死樣子。我們隻說是李大娘果然來與少奶奶相打,隨了去看,哪知是要騙紅花去拷問李榮春之事。如今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有誰去救她?”這些丫頭正說時被花雲聽見,吃了一驚道:“秦氏啊,爾這娼根,打別人不管我事,打紅花卻使不得,爾打了她,我心上卻痛起來。我如今去報與小姐曉得,叫她來救便了。”遂走到小姐樓下大聲叫道:“小姐,不好了,快些去救紅花!”那花賽金正在想道:“紅花去取午飯為何此時尚不取來?這賤人有些作怪了。”正在想時,忽聽見花雲在樓下喊叫,花賽金道:“何事如此叫喊?”花雲將前事說了一遍,花賽金道:“爾先去,我就來。”隨即將門關好,急急下樓而去。


    且說秀琴丫頭取了午飯上萬香樓與施碧霞吃,一路口裏說七道八說上樓來,賽貂蟬道:“秀琴,爾說什麽?”秀琴將紅花被打之事說了一遍,被施碧霞聽見了想道:“事皆為我而起,李大爺被燒,紅花被打皆是為我,我豈可不去救她?”叫聲:“秀琴,爾帶我到沉香閣去。”秀琴道:“這個我不敢。”施碧霞道:“料爾也不敢去。”賽貂蟬見施碧霞要去,一時大驚道:“無爾的事,爾不要去。”一邊說一邊用手將施碧霞衣服牽住不放,施碧霞道:“放手。”將手一推推倒賽貂蟬,竟自下樓來,要到沉香閣,卻認不得路。正在呆望,卻好那邊來了一人,不知是誰,且聽下迴分解。


    §§§第十迴花府中姑嫂大鬧


    繡樓上閨女盟交


    話說施碧霞要到沉香閣去救紅花,因認不得路,正在東張西望,卻好有一女子走來,那女子就是花賽金,施碧霞未曾會過,所以不認得。施碧霞道:“來的姊姊何人?”花賽金道:“奴家花賽金,姊姊莫非施碧霞姊姊麽?”施碧霞道:“正是,失敬了。奴家到府以來尚未拜會過,此處又不便行禮,明日親身到閨香閣叩見小姐。”花賽金道:“豈敢,不知姊姊要到哪裏去?”施碧霞道:“要到沉香閣。不知小姐也要到哪裏去?”花賽金道:“也要到沉香閣去。”碧霞道:“如此同去。”


    二人來到沉香閣,隻見門是閉的,隻聽得秦氏道:“爾招也不招?”那紅花哀哀地哭道:“並無此事,叫我招什麽來?爾既要害死我,何不將我一刀砍了豈不幹淨?”又道:“小姐,丫頭在此受苦,小姐爾哪裏曉得前來救我?恐今生今世再不能見小姐的麵了。”秦氏道:“爾在此叫,就叫到死也無用的。”那花賽金在外麵聽了心中大怒,將門亂打道:“秦氏休得無禮,不要眼中太無人。”那施碧霞見門打不開,上前叫道:“小姐閃開些,待奴家來。”隻一腳將門踢開。花賽金一見紅花滿身是血,兩淚汪汪,乃叫道:“紅花,爾好苦啊。”紅花道:“小姐快快開恩救丫頭一命。”施碧霞上前將紅花放下。那秦氏將施碧霞一把扯住道:“爾這娼根敢放她麽?無我的令,雖少爺亦不敢擅放,爾這賤人好大的膽,就放了麽?”施碧霞道:“秦氏休得無禮。”一把將頭發抓住,一腳將秦氏絆倒在地,將身騎住,掄拳就打,不管上下一味亂打,隻傷命之處不打,其餘遍身打完了道:“我將爾這不賢之婦活活打死。”那花賽金心中恨她不過,也上前亂打道:“爾這不良之婦,為何隻管來尋我生事?紅花待爾也不錯,為何將她打得如此光景?爾是鐵打心腸,將她剪的一身血淋淋,我也將爾來剪,看爾疼也不疼。”罵一聲打一下。施碧霞道:“我也打爾不得許多。”叫道:“小姐,爾打了我再來打。”那秦氏疼不可言,叫道:“我與爾是姑嫂,爾打不得。”花賽金道:“到今日尚有甚姑嫂之情?”秦氏道:“爾們這些丫頭,還不去請少爺來救我?”秋菊領命連忙去請少爺。


    施碧霞將衣服與紅花穿了,紅花道:“小姐莫非就是施碧霞小姐麽?”施碧霞道:“正是。”紅花道:“今日若不是小姐來救,我命必休,真是恩同天地,何以為報。”施碧霞道:“真正受苦了。”花賽金道:“紅花,爾敢是被鬼迷了?為何走到此來?”紅花將秋菊騙來之事說了一遍。花賽金叫道:“秦氏,爾這賤人沒有我,卻騙我的丫頭來打。”說完又打。秦氏被打疼極了,隻得說道:“姑娘難道姑嫂之情一些也無,當真要打死我麽?”花賽金道:“爾還敢說麽?爾若有姑嫂之情豈是將我的丫頭如此處治麽?自古打狗也須念著主人,爾打她就是打我一樣,我今要報仇了。”說完又打,道:“紅花,爾先迴去。”紅花領命去了。


    卻說花子能聞報急急走來,一見施碧霞問道:“爾在此則甚?他姑嫂相打與爾何幹?還不出去。”施碧霞道:“我在此爾便怎麽?”花子能是被施碧霞打過幾次,曉得她的厲害,又且貪她生得美貌,到有些怕她,道:“在此、在此,爾在此便了。”又道:“妹子,爾向來是知書識理的人,近來為何如此撒野?前日拿劍要殺我,虧我走得快,不然性命豈不送在爾手裏?前日打爾嫂嫂,說是無端尋爾生事,今日卻是為何?”花賽金道:“都是爾們來欺我,今日無事又來打我的紅花。自古道:‘敬使及主。’如此欺我主婢,從今兄嫂之情不必提起。”花子能道:“說什麽話?自古道:‘長兄為父,長嫂為母。’打嫂嫂自有罪的。放了起來,有話好好說來,不必如此。”花賽金道:“有罪我也不怕。”碧霞道:“小姐,如今也好了,且起來,有話說個明白。”花賽金隻得立起。秦氏才能爬得起來,將頭發纏好,指定花賽金道:“爾這賤人,好打。”


    花子能假做不知道:“到底為著何事如此相打?”秦氏想道:“爾卻佯為不知,倒叫我做歹人。”遂不開口。花子能見秦氏不做聲,遂道:“妹子,還是爾說的好。”花賽金將前事說了一遍,道:“打著紅花猶如打我一樣,爾們到底是怎麽?無事常要起風波來欺負著我,我不如與爾拚了命罷。”花子能道:“說哪裏話來,我不好看在嫂嫂麵上,嫂嫂不好看在我麵上,哥嫂都不好看在父母麵上,萬事就丟開了。少奶奶,爾也不要多事,如此的熱天打得一身的汗做甚?”秦氏道:“我前世修不到今世受苦,被她打得如此模樣,如今是冤仇結的屢深了。”花子能道:“不必如此,自己姑娘結甚仇怨?萬事看在我麵上罷了。施碧霞,爾勸小姐迴去。”施小姐順勢勸花賽金出去,花賽金道:“我隻有一個紅花服侍我,今日打得她這般光景,秦氏啊秦氏,虧爾下得這樣毒手,是甚心腸?今日拚命與爾打死了罷,免得終日懷恨難消。”走上前一把扭住胸前道:“同爾死了罷。”秦氏道:“爾、爾、爾又來打了。”兩手亂遮,防她打來。花子能上前叫聲:“賢妹,如今打得她也打夠了,放了手罷。若說紅花打壞,我去請醫生來調理,明日請一班戲子與爾賠罪。”又叫:“施碧霞勸小姐迴去。”施碧霞勸道:“小姐不必動怒,且迴樓上去,有話明日再說罷。”扶了花賽金出去。那秦氏隻是哭,花子能裝了一個笑臉道:“少奶奶,看在我麵上不要氣壞了。”秦氏道:“我好好快活人,一年四季無事,閑是閑非,都是爾來害我受此苦楚。”花子能道:“不必氣苦,有日拿住李榮春,自然與爾報此冤仇。”又道:“丫頭,與少奶奶梳洗換去衣服。”又叫道:“少奶奶,我且下去暫歇再來陪爾吃酒。”說完了下閣而去。秦氏梳洗明白換了衣服,想道:“可恨這賤人,如此行兇,我必要除此賤人,若不除此賤人,有何麵目做少奶奶,也算不得我的手段。這叫做君子能吃眼前虧,若不報仇枉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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