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錢少了。雖然二十幾隻銀子光是吃的話,凡家的習慣夠近一月的過半的飽食,但是買房子的價錢,確實難。


    而三人進城時也鬧了不少麻煩,兩女說著隻是讓人指點,但男子是真嚇人,差一點連城門也進不去。


    雖然女子極力說了他隻是力氣大,但守城之人堅決不讓他們如此進城,必定引起大亂。幾人也隻得先放城門口,去尋屋子,等後再搬進來。


    還是一樣,男子留下來看著東西。


    第一次進城,小姑娘躲在婦人身後,隻敢悄悄地看。而女子也沒見過如此多人,好在興誌高,也不會那般扭捏。


    過了好一會兒才曉得,城裏的屋子基本都有人了,一間不多得,除非真有人讓出來。空地倒是有一些,可以自己蓋。


    女子當然不同意後者,沒錢請人,男子倒是力氣大,可是愣頭青。


    小姑娘抬頭時,見到了遠處的五層塔樓。以城中建物來講的話,那座塔樓可算高了,城中挺顯眼的。


    可是疑惑,雖隔得遠,也感到好生冷清。


    小姑娘指著那邊,要問她娘,可女子正忙著講價。


    沒錯,她們運氣挺好,正巧趕上有人家要搬走。說是前兩天死了男人,要迴娘家去,想把房子換幾個錢。


    女子擺擺手她去逛逛,自己可以搞定。


    對方就開口:“才離了相公,不想傷了和氣。小女子今年二十七,便就二十七隻銀子吧,小小寒舍,不忍多拿,望莫嫌棄。”


    女子皺眉:“別文縐縐的,我聽不懂。二十七隻銀不成,你也說寒舍了,我看就十七隻銀子。”


    對方也不好臉色:“姑娘,我這座屋子也非破爛啊,你有些為難人了吧。我想你也是有夫君之人,應是理解我如今的難處吧。”


    女子不改色:“你莫要賣慘,我可不比你好,身上攏共就二十隻銀子,你也看見了,我跟丫頭兩個人來的,你也一樣,男人在的話,輪到婦人說什麽話。”


    對麵愣了一下,好像有些道理,可自己也是受苦人,哪得讓步:“十七隻還是太少了,若姑娘是和愛女一同受苦的話,我可減一二……”


    女子擺手:“我就二十隻銀子,還是儉用省出來的,你總要留幾個錢給我們吃飯吧,初來乍到,活也不好找。”


    見了女子如此難講話,對麵的婦人就有些頭大。


    女子繼續開口:“你這屋子應該還沒人來看過吧,是不值銀子還是不稀罕這地?再過一段時間,沒人來的話,你怕是就不管了,直接走了吧。與其空手迴去,不如拿幾隻銀子?”


    那人冷汗直流,還是想爭辯幾句。


    劉慕嬌已經走在了街道上,雖然是有些害怕新環境,但也有天生的好奇心,止不住地左右轉頭看。


    想起之前見的那塔樓,就想去看看。仰頭望時,自然還在。


    倒是路上見了好吃的小東西,目光就移不開了,手揣進兜裏,那是自己賺得的銅錢,想去換一點來嚐嚐。


    這些她也非一樣不曾見,就像糖葫蘆,她在村裏吃過,甚至比現在城裏見的還要大個,就是不知價格如何。


    小姑娘想了想,決定買點沒吃過的。


    走到一個小攤子前,看著盒子裏紅紅綠綠的小東西,劉慕嬌眨眨眼睛:“這個,是什麽。”


    貨郎坐在椅子上,見了有人來,抬了抬眼:“米糕,蓮花糕,酥香餅……你要哪個?”


    劉慕嬌指了指綠色的小糕點:“這個甜嗎?”


    貨郎見了小姑娘一個人,竟有些懶得起身了:“豆米糕,應該甜吧,我還沒吃過呢。”


    末了加一句:“小本生意,本不容易,以物換物,小姑娘懂否。”


    聽得懂話中之意,劉慕嬌不生氣,摸出三文銅錢,問他:“夠嗎?”


    貨郎愣一下:“夠””


    劉慕嬌手一擺,又是十幾個銅錢:“多拿幾個。”


    “哦……”貨郎撓撓頭,忙拿了盒子,數著糕點:“小姑娘手裏是十六文銅,給你拿五個。”


    拿了一張隔油紙,將糕點包好,遞給了小姑娘。


    劉慕嬌望著他,他也迴望過來,就這麽不說話。


    稍一猶豫,劉慕嬌接過糕點,轉身離去,而走了好遠,她也沒聽到身後之人再說話。迴頭望時,才發現他又躺了迴去。


    撇了撇嘴,打開紙,拿了一塊來糕咬一口,一股甜味在口中漾開,小姑娘眉毛一揚,心情也好起來,一麵蹦跳著往前走去,一麵又慢慢咬著小糕點。


    如此又過了幾條街巷,劉慕嬌是終於走到了那座塔樓下。


    將最後一口咬下,劉慕嬌抬頭看去,真是破敗,這麽高的房子,都不招人光顧的嗎。


    門是閉著的,門上是道道刮痕,也似發霧一般泛青。周圍有寥寥行人,都熟視無睹一般走過。


    劉慕嬌又望了一眼,就準備走開了。


    好奇歸好奇,小姑娘還是曉得事大事小,無人打理自有其原因,我一個平平凡凡的人有什麽能力去幹預。


    小姑娘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她好像對城裏的氛圍不怎麽陌生,分明是才進城。想了想,應該是自己記事之前,和爹娘一同在哪座城裏待過的吧。問過他們,可卻說不知道,不是“沒有”,是“不知道”。


    邁開步走出一步,突然抬頭,疑感望去。


    門被打開,跑出來一個背著小竹簍的小男孩,一麵向前奔去,一麵還口中嚷著這地方待不下。


    小男孩路過她時,也不看一眼,自顧著生氣。


    劉慕嬌看著像是七八歲的小男孩,撓了撓頭,看著他衣著背簍,還以為是跟自己一樣呢。不過怎麽不見得大人,到處亂跑嘛。


    而又看向樓裏,是一片狼藉,隱隱還看了幾點鮮麗光彩。


    讓那孩子如此慌張,這樓裏可是住了什麽怪人?小姑娘將頭伸進去,仰著看了看,黑漆漆無光亮,看不到什麽。


    又退迴來,拉住兩邊的門,就想給關上。


    可門飄飄然,好像自己也想關上一般,小姑娘沒使什麽勁兒就合上了。不禁眨眨眼,撓撓頭。


    而走到了遠處街角的小男孩卻迴了頭,見她關門,冷冷地“哼”了一聲,又抱起雙手:“小小一城,小小一城。”


    似乎聽了聲音,劉慕嬌望過去,有些疑惑,而小男孩又是頭也不迴地往前走了。劉慕嬌也覺無趣,徑直走開了。


    今年是大雲六十年,剛過新曆甲子。


    但是,讓少年也不能想到的是,這局中還有他。


    劉慕嬌逛了一圈後,就往原處迴去了。而那個婦人也似乎談好,向著她招手:“去叫你爹!”


    劉慕嬌遠遠地還未走攏,聽了這一言,就撇了撇嘴,又轉了個方向,向城門外去了。


    男子蹲在大堆東西旁邊,不聲不語地,眼神還有些嚇人,那些排著進城的隊伍都彎了半圈,遠遠躲著他。


    劉慕嬌走過來,沒開口說話,男子就懂,站起身來,轉身就把那個大櫃子扛在身上,還轉頭看小姑娘。


    劉慕嬌把背簍背著,把米抱著,就騰不出手,也騰不出力氣了。


    男子用左手扶著櫃子,伸手提著鋤頭,兩人就如此的進城,也和守城人說找到住處,不會在城中停留多久。


    但可讓周圍的一大群人瞪了眼睛,這一堆東西,少有一兩百斤吧,這人真就麵不改色了?


    這一大一小,一前一後的身影就這麽走在了街上,引得無數人轉頭,讓原本喧鬧的市街都安靜了些許


    劉慕嬌感覺有些不自在,可也沒靦腆地低下頭去。


    兩人就安安靜靜地走到了婦人麵前。女子指著院子:“瞧,如何?十九隻銀子,二十五隻銀子的價值。”


    男子望一眼,沒說話,那就算沒意見了。劉慕嬌望去,還是說了聲:“比村子裏的好。”轉頭望,不見那人。


    女子:“我還可以再少兩隻呢,畢竟是死了人的屋子,才兩三天就又住人進去,不太成體統。但人家也傷心在此處,就莫惹人厭了。”


    點點頭,幾人也安頓好了。男子去找活幹,一切又迴歸平靜。


    這座城叫作沚水,他們本是順著那條小河走路的,不想被引進了一條寬闊的江水,一路就走過來,見了小支流,女子卻隻走大河道,這條江水在嵐池之中就止步於此處。


    事情雖是有點多,但現在也是晨間。


    城中一座藥堂裏,布衣少年站在窗前,皺著眉頭。


    身後的黑衣少女打著哈欠,推了推素衣少女,見沒反應,以為貪睡,看了少年一眼,就又要抱著素衣少女睡去。


    玄衣上前搖醒她:“別睡了,把眼睛睜開。”


    夕雨迷迷糊糊睜睛。“什麽事嘛,二小姐不也沒醒……”


    玄衣去看餘洛,少女雙眼緊閑,無一絲可消醒之意,看著渾身無力,不知為何得之,要何可解。


    夕雨也是腦袋昏昏,想去睡覺。


    玄衣捧著她的臉:“有些不對勁兒,你睜開眼睛看一看。”


    夕雨艱唯地睜眼,就愣了一下:“……沒什麽嘛,腦袋更昏了……”


    玄衣皺眉,馬上去取了盆涼水,拿帕子沾了涼,一下蓋在她臉上。


    “噫!”夕雨猛地睜眼,“好冰!你幹什麽?”


    玄衣雙手插腰:“還去不去玉流了,找不找你娘了。”


    夕雨連連點頭:“要·····要走了嗎……不對,還沒昨天怎麽迴事呢,我們不是上那馬車……”


    玄衣抿了抿嘴:“你還記得呢。不曉得為何,但是吃了神通,現在有些……複雜。”


    夕雨撓頭,還是送迷糊糊:“我們在城中嗎?這裏好像與之前不一樣。現在幾時。”


    玄衣看天:“大概是辰時吧。二小姐不醒可有大問題,她雖是患病一身,但精神充沛之時都是早起,如今莫名迴城中本就讓人驚徨了,她再有事……”


    夕雨看著少女一副安泰的臉,說著:“二小姐唿吸還是平穩,不像有事的樣子。”


    說著話時,望少年:“玄衣,你不會招惹了什麽人吧,我是無思怨在身,倒不如說是無人曉得我。”


    玄衣作思索的樣子:“以前不怎麽覺得,現在你一說,我都快以為自己曾經作惡多端了。我也不過十多歲,道不了多久的曾經,頂了算上前世今生吧。”


    夕雨就笑一笑:“你還相信前世是今生呢,那你說說,你覺得自己前生是哪一般人,傲世劍仙還是絕世法家?”


    玄衣笑了笑:“我倒希望還是凡人一個。你說你頭暈,但是忍住了,看好二小姐,我出去看看情況。”


    說完話,也等不得她說什麽話來,就括腳出了去。


    夕雨撇了撇嘴,看看餘洛,眨眨眼不知幹什麽。


    好在沒過了多久,就有人開了門。


    齊冬敩看著兩人,皺眉:“你們怎麽在這兒?”


    夕雨笑著:“齊大夫不記得了?我們昨夜就來了,還是您開的門呢,我當時餓得無力忘了招唿。”


    齊冬敩摸著下巴:“是你們啊。話也問過了,反正也是啥也不知。好嘛,我問你,們你們到底還要待多久,不是我心狠不留人,但白吃白住也不喜。”


    夕雨撓撓頭,要以前,肯定說是現在就走,可經此詭異之事,倒有些不自信了,怕剛走到門口,就又被推迴來了。


    齊冬敩看了看屋內,皺眉:“又少一個,鬧鬼了?”


    夕雨開口:“他才出門去,說是有些奇怪,去看看。”


    “確實奇怪。”齊冬敩看了一眼餘洛,沒說什麽話,走出去:“浴前輩講過,醫者仁心,但我可不對自己狠心,那小子迴來後把房租交一下。”


    夕雨眨眨眼睛,大數銀錢好像都在馬車裏,咱幾人隻想著快來快去,不曉得還剩了多少。而且,男子隻說房租,還沒說飯錢呢。


    或許對於他來說,一起吃飯了就沒把他們分開來,自己吃了飯就沒覺得虧。


    夕雨起身,還想跟出去看看,剛到門口,就停住了。


    麵前的屋子空無一人,齊冬敩好像是出去了。但少女停住的原因倒不是齊冬敩不在場,而是那個老醫師不在。雖然隻可看了一層,但黑衣少女就如此感覺著。


    忽地想起什麽,夕雨摸著灶房過去,果然見了灶台上的三隻碗,是昨晚吃了,還沒來得及洗的。而這也證實了,昨夜非夢。


    夕雨皺眉,雖然不可隔圍牆觀之,但覺著著整個藥堂中都沒有那個老醫師的氣息。這一說起來,好像昨晚都沒有見過呢,分明動靜那麽大,少年還去生火炒飯了,也不見他起來看看。


    少女推門出去,眼前城中仍是人來人往,她眼中的一抹金也被掩蓋。難道去買菜了?


    夕雨迴到屋子裏,取水洗臉,可還沒有熱水,索性幹脆也不用了。


    少年端來的水還在,夕雨洗了臉,凍得哆嗦,然後就迴了屋內。


    少女坐在餘洛旁邊,時而抬頭望屋外,又轉頭看著餘洛,眼中竟升起了一些恐慌。而再望天之時,又生起異色。


    那小樓主玉前庭講的“小小一城”,可並非沚水。這是一張網,是來網住龍的。可龍之巨大,用網也不可小,乃至殃及了整個河水。好是網大漏水,小魚兒尚可躲過,可河上還有孤舟孤影,獨臂獨釣。


    河岸還有一倩影,止步觀水,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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