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之處,餘通站在城牆上,卻迴頭往城中看,眉頭一直緊皺。而下方的美牙一臉惱怒,男子望著城中好半天了,硬是一點也不理睬自己。


    他也承認自己已無計可施,可並非窮途末路,似男子這般輕視於他,這是羞辱。


    薑牙心中還下意識想著楚若煙是誰,道著自己從未曾聽過,可又耐不住性子,向上問話:“閣下此為未免太瞧不起人了,我鬥法不濟,任憑閣下處置便是。”


    餘通頭也不迴,薑牙怒起,雙手一張一合,口中念著:“雷來……”


    餘通單手一握,薑牙就感到脖子被人扼住,神色變幻之餘,迅速反應過來,雙眼凝神,神魂出體,將餘通的手撞開。


    在空中,似有不可目視的影子來迴晃動,而薑牙逐漸皺眉,臉色難看起來。


    突然身體一震,薑牙眼中迴神,嘴裏卻咳出一口血,按著腦袋往後退了幾步。


    餘通迴頭望他,眼中竟一片灰白,神情似有憂傷。薑牙被憑空抓起,滯在半空中。


    卻似乎沒有取命之意,餘通就望著他,眼中空洞無神。


    就在這時,一聲暴喝自虛空中響起:“薑兄莫急,徐某來戰!”一道身影從天上落下,一腳踢向餘通。


    餘通緩緩仰頭,木訥般抬起右手想擋住。


    奈何巨力壓來,餘通沒擋住,身形後仰去。徐道家借著機會,一拳砸在餘通腦袋上。


    青年男子身形急速飛退,落進城裏,砸在房屋之內。


    薑牙隻覺四周空氣一鬆,身形跌落地麵。


    徐道家一步落在城牆上,頓時壓出不少裂縫。迴頭問著薑牙:“一大意中了法術,花了不少時間。薑兄,可還好?”


    薑牙站起身點點頭:“此人甚是強勁,連那道法神兵都給破開,神魂之力更在我之上。”


    徐道家並沒有聽懂,但他也知道男子很強。


    迴頭望了望天上,皺了皺眉:“薑兄,此是為何種妖禽?”


    薑牙有些厭氣地望他:“此為四靈神獸。不知為何,竟讓他使得,那屏障甚是牢固。”


    徐道家瞪著眼睛望著四靈,冥冥中感到龐大的壓力。


    而四隻靈獸卻隻是靜靜地盤踞在法罩之上,似乎對人類之間的打鬥不感興趣,隻護著城便是。


    餘通從廢墟裏爬起,他換迴那一臉冷漠,連眼裏也有冷意。他額頭上滲著些淤血,顯然被徐道家那一拳所傷。


    身形一顫,再次迴到城牆上,與徐道家對視。


    徐道家握住拳頭:“打架歸打架,你不準再去弄什麽奇怪的法術,要是打不過我,就讓開了。”


    餘通抬手,腳下開始聚氣,而城牆上的諸多裂紋竟在慢慢修複。厚重的氣息攀著男子腳往上,附住全身。


    餘通前踏一步,一尊法象顯現,卻化作流光鑽入男子後背,驀地一聲悶響。


    徐道家皺眉,而餘通一步衝來,一拳對著徐道家。


    男子後紮步,一拳與之對打。


    一聲炸響,兩人皆未退。徐道家臉色不好,竟還有武道化意的底子,加這些法術,竟與他硬拚手力。


    餘通收迴手,感到手掌陣陣發顫。看來眼前之人武道太過於純粹,硬拚不過。


    下一刻,毫不猶豫地並指於眉間,隨即亮起一道紫光,向天飛去。


    薑牙看到,連忙一躍起,向那道光撲去。卻突然眼中一變,劈手一砍。手砸中什麽東西,身形倒退去。


    又抬頭時,紫光已在天際,隻得眼睜睜看著流光穿過雲層。


    徐道家看向餘通時,又道其眼中灰白。頓時明白什麽,一個跨步衝上,一記頂膝衝他去。


    突然,身體被猛地往後拽,徐道家身體後仰去,卻還是不甘心的蹬直腳,踹向餘通。


    餘通抬手擋下,隨即眼中一亮,一掌又推出男子。


    徐道家跌下城牆,在空中轉一圈後,重重落在地上。


    薑牙看出來了,冷聲道:“我可不曾聞神魂離體後還能動的。”


    餘通一手後背,另一手五指張開對著兩人:“結束了。”


    薑牙心中頓感不妙,下意識望天上去。雲層拔開,一隻巨大的眼睛睜開,望著兩人。


    薑牙渾身顫抖,牙齒瘋狂打顫,身體一動也不能動。而徐道家也看到,但沒有薑牙那般窘態,雙手緊握,死死望著那隻眼睛,似要抵抗,可動不了是一樣的。


    但圍觀之人卻看不到什麽,他們有疑惑地順著兩人視線往上,卻隻看到灰塵塵的天,反是看向青年男子的時候,心中顫了一下,男子額頭上方才點過之處竟生出一隻紫金的眼睛,凝視著兩人,宛如天神降世。


    餘通腳下一跺,兩人身體猛震,身上最後一絲抵抗又破開。


    男子手虛握,兩人被舉到空中,另一隻手向下一抓,地上的土石飛起,在男子手裏形成一杆尖刺。餘通麵色冷意,對著兩人抬起手,就要拋出去。


    “住手!”一聲急喝傳來。餘通往下望去。


    一個小姑娘從林子中跑來,看著空中的薑牙,哭了出來:“牙叔,我錯了!我不要什麽寶物了,求求你了,不要殺了樂叔,哇啊——”


    餘通臉上無表情,但手也確實停下來,望著小姑娘。


    緊接著一大片士兵也衝出來:“小姐,不可靠近!”


    崔謹望著城門前橫屍遍野,心中一陣發寒,稍一抬眼時,眼瞳一縮。遠處城門正下方,跪坐著一具屍體,頭顱不知何處,但身子靠在一杆長矛上,是所有屍體中唯一直著身子的。


    崔謹眼中晃了晃,但還是咬一咬牙,跑到小姑娘身邊:“小姐,太危險了,屬下帶你迴去……”


    “啪!”小姑娘一巴掌把在他臉上:“閉嘴!沒看到牙叔遇難了嗎……”


    崔謹臉上火辣辣地痛,但還是執意要抱起她逃跑。


    “你過界了。”餘通望著小姑娘,手中的尖刺調轉方向,向小姑娘紮去。


    崔謹臉色大駭:“保護小姐!”說著上前攔在小姑娘前麵。可一根尖刺卻毫不留情地穿進他胸膛,崔謹一口碎血吐出,死死抓著尖刺,不讓其靠近小姑娘一毫。


    眾士兵一聽到令,迅速上前擋在小姑娘身前。


    而餘通毫不留情,一個個頭顱橫飛。


    小姑娘瞪著眼睛,一臉驚恐,嚇倒在地,十分恐懼地大叫著。


    崔謹跪在地上,尖刺紮在地上作了支撐點。崔謹一臉苦痛,自己征戰沙場數餘年,最後卻是因為一個小姑娘死掉,這要是讓人聽見了,不是得要笑活他呢。每次打仗時,嘴裏都吼著,不要怕死,自己還得意過每次都會話著迴來呢。而現在是真的要死了,倒也沒太多的感覺,心中還是要恐懼。


    感到自己手麻了,或許是抓得太緊了吧,還是放開吧……


    崔謹頭垂下:“小……姐……跑……”


    不一會兒,所有的士兵全部死亡,屍體靠在崔謹身上,一個挨著一個,堆成一麵牆擋住小姑娘。


    餘通舉起手望小姑娘,而她卻一臉驚恐地往後挪,一麵又號啕大哭。


    哭聲震醒薑牙,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方才腦中混亂,隻聽得陣陣風聲,想著應是那個武夫還在打鬥。


    薑牙一睜眼就看到被擒住,而又聞道一股血腥味,連忙四下一望,發現徐道家在他身旁,雙目發白。


    薑牙下望,瞳孔一縮,下方一片血海,一大片的屍體。


    哭聲傳來,薑牙望去,瞬間怒喝一聲,氣息作開,掙脫束縛,落下去,又趕緊護到小姑娘身前。


    餘通冷眼望他:“你如此想死?”


    薑牙吼道:“前輩,莫傷她性命!”


    餘通麵無表情:“我有何事需聽你之言。”


    薑牙亂氣:“我願以我一命,換她安好!”


    餘通冷言:“你本來就是要死的。”


    薑牙渾身顫抖,死死盯著男子,怕著他一個唿吸。


    “牙叔!”小姑娘一下子抱住他,哇哇大哭。


    薑牙迴頭,一臉歉意:“對不住了小姐,是我能力不精,害你也陷入危險了。”


    小姑娘淚水全糊在他衣服上:“是我不好……我不該讓牙叔來的……求你不要殺了牙叔……”


    餘通站在城牆上,三隻眼睛同時望著兩人,口中不多言語。


    薑牙把小女孩推到一邊,望著餘通,一臉似死如歸:“還請前輩放過小姐,我願一命相抵,如若不然……念神境術士的道毀,不知前輩能否承住!”


    聞言,是餘通也皺了皺眉:“你想試試?”


    這句話說出口,善牙也是徹底無希望:“那就魚死風破!”說著抬手盡數法寶,無數法罩蓋住一旁的小姑娘。一隻手指紮向自己的心脈,頓時間,方圓百裏的氣息都聚攏來,一股腦的收入男子體內,一霎時,薑牙氣息直破七境門欄,不斷衝擊八境的門庭,這般響動,似也讓天地懼色。


    一時間,無數強者巨驚,有不少向遠方遁走,可這架勢,似乎不跑到天涯海角是躲不開了,就有不少人認命般的原地未動,而城中那幾人自然也是曉得。


    白姓兩人皺眉:“這搞什麽啊,來搶東西都要如此大義凜然?”


    少年與女子齊齊迴頭,齊齊咽了口水,又望向乞丐。


    乞丐瞟了一眼,理也不理。兩人就朝他靠近了些,心中頓時有些安心。


    原處,餘通望著身形不斷虛幻的的薑牙,也是一臉的凝重,這樣情景下可不敢再施壓,否則直接跳過蓄力就炸了。


    小姑娘哭著拍打法罩,張口大聲唿喊,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薑牙幾近消散,神情瘋狂。


    他自小便是與人不同,看山,春水也看霧,又因那一句詩詞讓夫子看上,在書院裏修得幾十年。同一屆之中,他是最差的,愛看山水風景,也念詩詞通典,可就是問話答不上來,或是一些毫無意義的答案。


    夫子曾問:“可知山地雲霧可以觀之?”


    薑牙皺眉思考許久:“乃浩天所載之物,靈犀通點。”


    夫子搖頭:“坐看觀山海天地,攀峰觀詳雲峽霧。”


    又問:“詩律之音何藏,觀人之心何鑒?”


    薑牙答:“口中譚譚之語,心之所倚;人非死物,感物而動。”


    夫子:“眼通,耳通,心通;人非草芥,靜心得鑒。”


    “再問你,當初那句‘雲開山河動,雨去霧雷藏’是怎得之?”


    薑牙終是搖搖頭:“學生不知,觸心而作。”


    此言就道出了無緣,又過些時日,被送去邊境助軍了。


    雖自小也是貧瘠孩童,受了諸多苦難,可也難見得荒地生紅,鑼聲震神,好幾吹不敢抬頭。


    他第一次見了羽明令時,對方還是個少年,受老將軍的教習,整日對著木樁以拳肉擊打,每每血肉模糊,來請他醫治。他沒學過醫,隻得施一些法術。這卻讓羽明令好生崇拜。


    有了能說話的人,薑牙也要習慣來。他將夫子所問的東西記下來,一麵觀戰出策,一麵思索其解,觀明心,通念神,遙遙幾十年,已是萬人之上。他不想再迴書院去,觀兩軍交戰時,總有觀社稷之感。老將軍病死,羽明令當了大將軍,戰事便俞烈,他不反對,每次都有新的見解,他沒有在書院學過兵法,羽明令問他為何有對策時。他笑著說見過螞蟻搬青蟲,羽明令是不懂地,又放不下麵子問,薑牙也不說。


    征戰無數,雙方每次都收手,似有兩人在切磋他也變得喜歡看廝殺。但後來大將軍得了一個女兒,薑牙一眼便說她碧玉出身,有仙聖資質,又生得玲瓏,便愛護有加。


    這次出北境,還給了大明那邊的停戰書。自己得知了洞天福地出世,也震撼至極,人人都曾聽過,人人都不曾看過。本是想著看一眼什麽樣,再滿足小姑娘的興致。


    可是沒想到,自己這一去不迴啊。他不知道,那些法罩能否護小姐,但自己不做死路,是救不下她了。


    思想最後,薑牙神情平淡,緩緩閑眼……


    “哢!”薑牙驀地睜眼,一隻手往直穿透了胸膛。


    薑牙笑著搖頭:“自古往今,停下此法的招術從無之有,我是要魂飛魄散,不入六道輪迴,你也……”


    餘通手一抓,握住其心脈,周遭氣流停下,但四肢卻鼓了起來。餘遍手指一削,四肢盡斷,漫天之氣噴湧而出。


    薑牙愣住:“這怎麽能……”


    餘通謨言:“不是從無之有,是從無人知,從無能之。”


    薑牙眼中灰暗,生機消散,跪在了那屍山旁邊。


    餘通甩了甩手上的血,卻甩不掉,心中濃血洗不了嗎?


    男子抬頭望遠處,心中感知著四周的一切,安靜了許多。看著那些因靈氣暴亂消失而返迴來的強者,心中滿是嘲諷:“迴來了,那你們又要怎麽做呢?”


    這時,他突然覺得有些奇怪,猛迴頭望了望。


    方才湧出的靈氣竟然沒有迴歸本源,而是在天上翻湧。


    就在餘通疑惑之際,漫天之氣突然湧進空中的徐道家體內。眾人一驚,以為又有道毀,但這次卻沒跑了。


    而這時,護著亓荒的四位靈獸叫起來,各自吞吐天地靈氣維護護罩。


    餘通眼睛一凝,似乎想到什麽,就要衝上去。


    一團黑霧猛地從城中彈出,瞬間撞破法罩,鑽入徐道家體內,散出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一道白光從城北方向衝出,直紮向徐道家。


    突然一瞬,徐道家猛地睜眼,身形消失。


    一個乞丐現出身影,一手端著兩個碗,一手握著一支劍鞘,他抬頭望著遠處的徐道家,一臉陰沉。


    “桀桀……諸九桑……僅憑你一人……應該是攔不住我的……”徐道家麵色猙獰,身上湧起大片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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