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緩的敲門聲,門生緩步而入,恭敬詢問:“宗主,已經過了酉時,是否送晚膳?”


    藍曦臣卻是反常道:“阿羨,你們……餓嗎?”


    這話可是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太不像藍曦臣了。


    魏無羨雖然有些詫異,卻也沒多想,因為他真的不餓!本來就睡到申時才吃的午膳,更何況,那午膳吃的可是忒實在了!


    為了犒勞魏無羨這兩個月都沒能吃辣菜,藍忘機特地安排小廚房單獨烹製的爆椒小公雞。不僅雞肉外酥裏嫩,肉質緊致而不柴;炸的酥脆的鮮紅辣椒也是辣而不辛。還有一盤看似清淡,卻是營養價值毫不遜色的菠菜炒鵝蛋。翠綠的菠菜和金黃的鵝蛋搭配在一起,隻是看著就已經是饞涎欲滴。最後還有一盆用紫砂燉煮,最適合冬季的冬筍老鴨湯。雖然隻是兩菜一湯,但是配上熱乎乎香噴噴的白米飯,魏無羨簡直是不要吃的太爽!


    連吃了兩碗白米飯,一碗老鴨湯。這還不算,一盤小公雞幾乎都被他吃光,隻有菠菜炒鵝蛋他幾乎沒動筷子,因為他知道那是藍湛愛吃的。隻是藍忘機不時的給他碗裏夾了一些。如此數量的午膳,如今隻是過了三個時辰,他哪裏會覺得餓。


    他不餓,藍忘機自是也無食欲。


    藍曦臣似乎正中下懷,淡定的吩咐門生:“下去吧,無需送膳!”


    “好了,”藍曦臣一臉和煦,“阿羨、忘機,你們遭此大難,卻能無恙而歸,想來定是有奇遇的,可否方便說給我聽聽?”藍曦臣神色淡然,目光卻是充滿希冀。


    魏無羨抿嘴一笑,“兄長說對了,這一次還真是奇遇。”


    離開了寒室,魏無羨依然是笑個不停:“哈哈哈哈哈……藍湛,你看清兄長的臉了嗎?天!真的,我覺得他看我們倆的眼神簡直……簡直就是懷疑我們倆到底是人還是鳥?哈哈哈………這次,這次兄長是真的被嚇到了,我估計他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著覺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藍湛,你說兄長是不是很可憐?本來因為每天擔心我們夜不能寐,如今我們迴來了,他依然是睡不著覺!哈哈哈……兄長看咱們的眼神,哈哈哈哈……我都不能想!笑死我了,從來沒看到兄長如此失態過……哈哈哈……藍湛,我跟你說,我們變成鳥這件事除了兄長,其他的人可千萬不能再說了,包括叔父,不然我們真的會被當成怪物的!”


    “嗯。”藍忘機亦是一臉笑意,將魏無羨身上的狐皮大氅輕輕拽了拽,柔聲道:“魏嬰,我陪你去精舍。”


    “啊?哦!嘶?………”魏無羨一句三調,打量著眼前的白衣人,奇怪道:“藍湛,你怎麽知道我想去看溫情?”


    藍忘機微微一笑:“身為女子,卻被傷了臉頰,你自是不放心的,此乃人之常情。還有七叔那邊,我亦放心不下,稍後我們也一同前去拜見。”


    魏無羨原本愉悅的心情刹那間低落:“藍湛,溫情和七叔當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尤其是七叔!上一世,隻覺得他為人風趣不拘小節,醫術更是玄門翹楚,可是卻不曾想他內心也是如此俠肝義膽!真是讓我佩服!”


    藍忘機握了握魏無羨的手,輕聲道:“走吧。”


    魏無羨卻是忽然又搖了搖頭道:“藍湛,我們還是先去看七叔吧?他摔斷了腿,我還是很擔心。都已經這麽晚了,去溫情那裏也不是很方便。再說,無論多擔心,溫情都已經這樣了,我們早一會晚一會也改變不了什麽。”


    藍忘機點頭:“嗯,都好。”


    一陣咕嚕嚕,魏無羨撫了撫肚子,“藍湛,什麽時辰了?”


    “還有一個時辰便是亥時。”


    “啊?都這麽晚了!”魏無羨忽然蹙眉:“藍湛,都這麽晚了,兄長竟然沒有留我們吃飯?”


    藍忘機無奈:“是你說不餓的。”


    魏無羨嚷嚷:“藍湛,我說不餓的時候還早呢!這都已經快到亥時了,幾個時辰過去了,我還能老不餓嗎?兄長可真是的!這可不像他!難不成他自己也不吃?”


    藍忘機安慰道:“晚膳他們已經送去靜室,等迴去我們再吃。不早了,我們趕緊去看七叔。”


    夜色中,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可是魏無羨抱怨的聲音依然喋喋不休:“兄正可真是的!哪有他那樣的!我吃的又不多!”


    清寒的夜色中,遠離主建築群的一個籬笆小院,院門輕啟,一股濃鬱的藥草香氣撲鼻而來。踏入院落,隻見青石鋪就的小徑兩邊種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藥草,即便已是隆冬,這些藥草卻依舊長勢旺盛,甚是茁壯。


    而簡潔不失古樸的房廊下也是掛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珍稀動物皮毛標本。整個院落在濃濃的夜色中清幽而神秘。


    當房門打開,忘羨兩人一愣,卻是溫情站在門口。不僅如此,溫情的臉上還多了一塊潔白的遮住下半部分臉頰的麵紗。


    “溫情!”魏無羨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裏!”話剛出口,魏無羨立時後悔,暗罵自己一句。還用問嗎?當然是照顧受傷不方便的藍啟和。


    溫情卻是目光驚喜:“魏無羨,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魏無羨驚叫:“溫情,瞧你說的什麽話?什麽叫我就一定死不了?”


    溫情道:“我說錯了嗎?你這不是又好好的迴來了?”


    魏無羨嘟著嘴:“溫情,你可真義氣!我聽說你受傷了,心裏擔心的不得了,想著從七叔這裏離開就趕緊的去看你,你卻是好像一點也不擔心我。”


    溫情輕輕一笑,“行了,難不成你就打算這樣站在門口說話?”


    “你這不是也沒請我進來嗎?”魏無羨一邊嘟囔著,一邊和藍忘機抬腳走進。當看到躺在榻上的藍啟和,魏無羨連忙快步上前,有些緊張道:“七叔,您的腿如何了?”


    藍忘機亦是注視著藍啟和綁著繃帶,高高抬起的雙腿,微微蹙眉,麵色甚是憂鬱。


    藍啟和和煦一笑:“放心,七叔命硬,小鬼不收!隻是阿羨你和忘機還真是吉人天象,竟然能安然無恙,想來定是有什麽奇遇,快坐下,跟七叔說說。”


    魏無羨失笑道:“七叔,阿羨是擔心您,想來看看您,您倒是先好奇我和藍湛有什麽奇遇!”


    藍啟和道:“我有什麽好看的,不過就是摔斷了腿而已,三個月後就完好無損了。隻是害了溫姑娘,身為女子卻是麵容被毀。”


    “先生您又來了!”溫情端著藥碗走近,聲音略有不滿:“您都不在乎自己的兩條腿,溫情又何必在乎臉上的那一點疤痕。溫情不是說過了嗎?外貌不過是一副皮囊而已,好看的皮囊固然人人喜歡,但是看久了也是膩!若沒有真情,再好看的皮囊也隻是過眼雲煙,棄之如履。溫情不在乎,先生又何必老是耿耿已壞。”


    魏無羨連忙插話道:“說的好極了!”


    溫情不再多言,徑直坐到榻邊的一個高腳凳子上,溫聲道:“先生該喝藥了,不然就涼了。”


    藍啟和試圖坐起身,溫情忙用一隻手輕輕按住,溫聲道:“先生躺好,溫情給您喂藥。”


    藍啟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忘羨兩人一眼:“溫姑娘,還是我自己來吧。”


    溫情卻是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淡定道:“先生若是能自己來,還需要人照顧嗎?”


    藍忘機卻是敏銳道:“七叔可還有別的地方受傷?”


    藍啟和不自然的咳了一聲:“也無甚要緊,就是腰被山石咯了一下,有些……有些不便起身。”


    溫情卻是端著藥碗的手隱隱的抖了一下,眼中似乎有淚光閃過。


    “溫姑娘,”藍啟和連忙岔開話題:“我都說了不用你照顧,畢竟你是個女子,還是有些不方便,而且你自己臉上的傷也沒痊愈,讓侍從來照顧我就行。”


    溫情淡定道:“先生也是醫者,當知病人並無性別之分。而且溫情也隻是每天給您換藥、喂藥而已,其他的都是侍從照顧,有何不方便?至於我自己,隻是皮外傷並無大礙。而且……而且先生的傷交給別人,溫情也是不放心的。更何況……”溫情忽然頓住,眼眶微紅。


    藍啟和歎氣:“溫姑娘,不怪你!是我也想要!”


    溫情低聲道:“溫情心裏明白的 ,若不是因為溫情太貪心了,先生怎會如此!”


    藍啟和無奈道:“溫姑娘,你真的不必如此。我不也說了嗎,紫蓮乃是世間罕見的靈物,你我有此機緣遇到了,自是不能錯過。即使你不提,我也是必然要去采摘的,如何總說是你的過錯?”


    看到溫情黯然的神色,藍啟和隻得岔開話題:“溫姑娘,不是要喝藥嗎?”


    本來魏無羨看著兩人,還有些覺得自己和藍湛在這裏似乎多餘,可是當聞聽“紫蓮”兩個字,不覺心裏急跳了幾下,一把抓住了藍忘機的手。


    藍忘機自是心有靈犀和他對視了一眼,兩人皆是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到了同樣的驚異:紫蓮?難不成是藍曦臣口中的輪迴紫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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