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此時忽然明白了藍忘機說的今天送給自己的禮物是什麽?鼻子一陣微微發酸,抬頭竭力看向站在人群後方的那個白衣人。


    而人群最後方,藍忘機站立如鬆,紋絲不動,卻是那雙淺淡的眼眸穿過眼前所有的人們,亦是深深凝視著那個黑衣人,那個正站在修真界最高位置的統治者。


    那人立體而精致的五官,雖然略略緊張,卻是依然精神飽滿,渾身散發著自信而矜貴的氣場,尤其是那雙狹長黑亮的大眼,深邃中透著無與倫比的魅力。假以時日,他,自己的道侶一定會成為睥睨修仙界的霸主。


    藍忘機深信!


    兩個人兩兩對視,膠著的目光,跨過眼前的所有人,穿過空氣,無聲對話:


    魏無羨:“藍湛,魏嬰何德何能,得你如此憐愛!”


    藍忘機:“魏嬰,人間值得,你值得!”


    魏無羨:“藍湛,我沒有你說的那麽好。”


    藍忘機:“魏嬰,你擔得起世間所有的讚美。”


    魏無羨:“藍湛,我做不好!”


    藍忘機:“魏嬰,問心無愧即可!”


    魏無羨吸了吸鼻子,忽然咧開嘴唇,露出潔白的牙齒,囅然而笑。


    藍忘機目光更柔,抿著嘴唇,淺淺一笑。


    魏無羨咬了咬嘴唇,將手中的紫檀木盒子放在案幾上,雙手負於身後,掃視了一眼一雙雙殷殷期待的眼神,忽然傳音道:“藍湛,這可是你讓我做的哦,惹出禍端,我可不管!”


    藍忘機亦是傳音道:“魏嬰,無妨,有我!”


    魏無羨道:“好,你說的,那我可就按照自己的意思來好好整治這些欠收拾的老家夥了!”


    藍忘機道:“魏嬰,做你自己就好,我信你!”


    兩人無言的對視,訴說著彼此的信任和深情。而站在最前端的聶懷桑順著魏無羨的目光,轉身也瞅了一眼站在人群最後的那個白衣人,又順著白衣人的目光轉迴來再次落在魏無羨身上。


    “嘖嘖……”聶懷桑心裏輕笑,搖了搖頭,暗自低語:“這倆人在做什麽?在談情說愛嗎?也太那個什麽……囂張了吧!”


    “仙督,”藍忘機的傳音語氣忽然一變,竟然頗有幾分魏無羨平日的做派,“從今天起,忘機將是你最忠實的粉絲,是你的小跟班,跟……”藍忘機緊急刹車,“跟庇蟲”最後兩個字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哈哈哈哈哈哈……”魏無羨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全然不顧眼前一臉詫異的眾人,當真是覺得生活美好極了!


    而這一切的發生,卻是仿佛忘記了一個人,一個明明正站在寶座邊,背靠氣勢恢宏的金星雪浪浮雕的玄門宗主,金光瑤。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金光瑤此刻的心情!從驚懼憤慨到失落,恥辱,羞憤,所有的情緒都在心裏走了一遭!自己可是蘭陵金氏的宗主啊,是眾人推選出來的仙督,更是伐溫的功臣!無論哪一個名頭和身份都不輸於眼前的這個家仆之子,可是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所有人當做不存在般的視而不見,自己此時竟然活成了一個笑話!對!一個令人難以啟齒的笑話!


    金光瑤甚至後悔剛才就該和藍忘機直接揮劍而上,哪怕給他一劍刺死,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如同空氣般被人忽視,生不如死!


    而更讓他憤怒的是,代表家主身份的印章!金光善說已經想不起來放在了哪裏,竟然還說也可能是逛窯子的時候丟在哪個窯姐身上了。卻不曾想,竟然一直都在金子軒的手上,薑還是老的辣,自己終於是被自己的父親給算計了。


    “既然如此,你們莫要怪我心狠。”金光瑤一聲低語,反而沉下心,置之死地而後生不是嗎?何況自己還沒到不可挽迴的地步。


    “你們還真是目中無人!當我不存在嗎?”金光瑤鎮定自若。


    魏無羨收迴放在白衣人身上的目光,不齒一笑:“放心,沒忘了你,這不是沒顧上嗎?”


    金光瑤道:“魏公子,哦不,夷陵老祖仙督,你打算如何處置我?濫殺無辜嗎?”


    魏無羨道:“還別說你和虞翎還真是一丘之貉,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樣的不要臉!好吧,你說對了,我是打算殺了你,但不是濫殺,你也不是無辜,懂了嗎?”


    金光瑤道:“你無緣無故殺人,難道還不是濫殺?”


    魏無羨道:“無緣無故?薛洋當初無罪釋放,常平翻供,碧靈湖薛洋喪盡天良,將陰鐵拋入湖裏,還有蘇涉暗中行兇,你敢說不是你主使?”


    金光瑤道:“這都是你的猜測,並無證據!”


    魏無羨道:“藍湛昨天跟我說,要是將你定罪,需要有證據,可是我不這麽認為。既然我心裏已經篤定你就是幕後主使,那麽我為何不先殺了你,然後再找證據證明我是正確的?否則的話要是讓你逃脫了,即使我找到證據又有何用?”


    金光瑤怒道:“荒謬!如果你找不到證據,豈不是枉殺於我?難道這就是你們心裏推選出來的仙督?”說著金光瑤雙目掃視了一眼眾人。所有人卻無一人發聲。


    魏無羨輕鬆道:“你說對了,這就我處事的方法!我可是夷陵老祖,本來就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想用什麽玄門律法破律條什麽的來試圖約束我,抱歉,讓你失望了。”


    金光瑤目光漸漸陰狠,此時卻是突然一陣“嘰嘰嘰”的鳥叫聲,金光瑤似乎不耐煩,眉頭一緊,大家也都同時看向了聶懷桑,滿臉不屑和嫌棄。


    而聶懷桑一臉淡定,對著鳥籠子裏的黑鳥低低的嘰咕了幾句,隻見黑鳥突然發出一串清晰的人聲:“那個老東西怎麽辦?”


    竟然是個女子的聲音!眾人驚呆了,金光瑤卻是忽然麵色微白。


    黑鳥又道:“要不幹脆殺了他。”依然是女子的聲音。


    黑鳥突然換了語氣:“不行!”這次竟然是男聲。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黑鳥又發出男聲:“大典之前不能節外生枝,畢竟他還是父親,金子軒還沒死,等仙督之位坐穩了,有沒有家族印章都不重要了,到那時我會讓他死在窯子裏,也算是滿足了他的嗜好。”


    “孟瑤,是你!”金子軒突然一聲怒吼。


    大家突然反應過來,那個男聲竟然是金光瑤的聲音。


    眾人再也難以保持鎮定,一陣嚷嚷聲。鳥會說人話,本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鸚鵡學舌自古有之,可是這個黑鳥竟然能將人話說的如此完整,而且還一模一樣,簡直就是如同本人在當場說話,這也太神奇了!更何況鳥說出來的話再明白不過,金光瑤為了篡位,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父親,怎能不令人驚懼!


    金光瑤極力控製住心裏的震撼,直視著聶懷桑,突然道:“你……懂得禦獸術?”


    聶懷桑一臉淡定,無視大家紛紛投來的驚懼眼光,目光直視著金光瑤,淡然道:“孟瑤,哪有什麽禦獸術,這隻鳥你應該不會忘記,就是你送給我的渡鴉,你還說是金子勳養的鳥兒。渡鴉本來就會說人話,有什麽稀奇?”


    金光瑤道:“懷桑,我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加以照顧,你為何教渡鴉如此陷害我?”


    “陷害?”聶懷桑不屑:“孟瑤,即使我能教會渡鴉說這些話,可是你的聲音和語氣是能教的出來嗎?如果不是聽你說過,它如何能學的出來?”


    金光瑤目光閃爍,隱忍不語。眾人連連點頭。


    聶懷桑繼續不緊不慢道:“孟瑤,其實不光這些,還有你和蘇涉的對話,至於內容,想必你比我清楚,你還要不要聽?”


    “哼!”魏無羨不屑,“還用聽嗎?當然是密謀怎麽對付我!”


    聶懷桑點了點頭,忽然語氣一變,冷沉道:“孟瑤,你把我大哥藏到哪兒了?”


    此言一出,當真是語驚四座。聶明玦竟然沒死!


    金光瑤麵色一變,忽然一陣狂笑,同時嘴唇翕動,“唿啦啦”一群手持利劍的金氏門生潮水般的湧進來,將所有人包圍在了中央。眾人一陣本能的慌亂,紛紛拔劍相向。


    藍忘機目光殺氣頓現,不慌不忙的撥開人群走到魏無羨身邊站定,冷冷的掃視了一圈手持利劍的門生,一語不發。


    虞紫鳶目光一淩,立刻擋在了江厭離麵前,不屑的掃視了一眼門生,手腕的紫電隱隱發出紫光,厲聲道:“金光瑤,你以為憑他們就能殺了我們,真真是不自量力。”


    金光瑤悠然一笑:“哦?虞夫人可以試試!”


    魏無羨心中一動,脫口道:“他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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