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淨世議事大廳,當一身青灰色禮服的聶懷桑拎著鳥籠子慢悠悠的出現在眾人麵前,整齊排列站在下首的長老和資深修士們皆是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聶懷桑卻是毫不在意,眼睛定定的瞅著家主寶座後方麵目猙獰,似犬似彘的獸頭紋飾圖案。良久,方才鎮定自若的登上了寶座。當然,他手裏形影不離的鳥籠子也被他理所當然的放在了麵前的案幾上。


    不多會,大廳裏響起陣陣歎息聲,眾人皆是憂心忡忡,堂堂百年仙門世家,如今卻被一個隻知道玩樂逗鳥的紈絝子弟執掌在手,哪裏還有前途。甚至有的修士已經在暗暗思忖著轉投他家。


    整個大廳隻有聶懷桑和管事鎮定自若。


    結束了一整天的繼任流程和祭祖儀式,聶懷桑已經疲憊不堪,更是煩悶至極。到了黃昏的晚宴,稍稍露個頭便躲進了書房,再也不出來。


    時間悄然而過。雖然聶明玦葬禮尚不足百天,不淨世白綾依舊,但是難得今天天氣極好,碧空如洗,陽光溫暖明媚。


    管事站在房門口猶豫了一會,剛要敲門,卻是傳來聶懷桑平靜的聲音:“叔,你進來吧。”


    管事一喜,連忙推開門扇,卻是隻見聶懷桑身著一身嶄新的灰色廣袖外衫正站在鳥籠邊,聚精會神的看著籠子裏黑色的鳥兒“人來瘋”。雖然不發一語,卻是麵色如常。


    管事暗暗鬆了一口氣,“公子,您閉關出來了?”


    聶懷桑點了點頭,眼睛依然看著鳥籠子平靜道:“常叔,有什麽消息要告訴我的嗎?”


    管事道:“是宗主,當然有的。最重要的也是您最關心的,魏公子和含光君都已經無虞了,聽說含光君毫發無傷,魏公子受的劍傷也隻需休息幾日便可以下床。”


    聶懷桑平靜的臉上終於顯出一絲久違的笑意,“魏兄吉人天相,自是天人保佑!”


    管事道:“宗主說的是!那個魏公子和藍二公子還真是俠肝義膽,兩人竟然以身犯險,生生用自己的命降服了水行淵,當真是令人佩服的緊!宗主,怪不的您總是喜歡和魏公子在一起,您看人的眼光屬下真是服了!”


    聶懷桑淡淡一笑,輕聲低語:“魏兄,我一直都沒有看錯他!”


    “宗主還有更奇的呢!”管事笑道。


    聶懷桑麵色微異道:“是嗎?說來聽聽。”


    管事道:“迴宗主,姑蘇藍氏傾盡全族之力奮力救災,救助老百姓的義舉得到了當地官府和百姓的大力讚揚和擁戴,每天運往雲深不知處的物資絡繹不絕,再加上官府的嘉獎賞賜,整個雲深不知處如今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富裕的王國,各種珍惜藥材和物資把庫房都堆積的滿滿當當。”


    聶懷桑輕笑:“這下魏兄可是不覺的寂寞了。”


    管事失笑,搖頭道:“宗主,還寂寞?魏公子如今隻怕是無處藏身啊?”


    聶懷桑蹙眉:“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管事連忙道:“宗主別緊張,不是魏公子出事了,是他們雲深不知處頭都大了。屬下聽說魏公子養傷期間,雲深不知處山門口聚集了大量的人群,都是為了一睹魏公子和藍二公子風采的崇拜者,哦那個什麽,就是您以前常說的粉絲!”


    聶懷桑也是禁不住失笑:“魏兄隻怕是要頭大了,如此一來,他可是別想輕易下山了。”


    管事道:“誰說不是呢?聽說每天堵在山門口等著見夷陵老祖一麵的崇拜者是裏裏外外將雲深不知處堵得水泄不通。很多人都是奔著夷陵老祖詭異的鬼道之術而來,他們堵在雲深不知處門口就是要拜魏公子為師。宗主您不知道,山門口如今根本無法進出,那些人都將通道給堵上了。”


    “哦還有,還有一部分的人則是鐵了心要加入藍氏,原因無他,藍二公子一己之力毀了陰鐵,明明已經重傷不愈,卻能安然無恙,這得是有多詭異高深的修為啊!要知道藍二公子可是剛剛弱冠之年,如此修為,可以想象姑蘇藍氏的仙府定是靈脈充足,絕對是修仙的不二之地。每天的吵吵嚷嚷,雲深不知處再也無法保持沉靜。”


    聶懷桑微微勾了勾嘴角,輕聲低語:“看來被太多人喜歡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宗主說的是……”管事點頭,又嗬嗬笑道:“宗主,聽說那藍二公子如臨大敵,將魏公子住的地方全部都設了結界,不準任何人隨意進出。真是想不到,藍二公子如此冷淡不與人接近的一個人,竟然對魏公子如此上心,還真是難得!”


    聶懷桑輕撫著折扇,但笑不語。


    管事忽然一拍腦門,“哦,宗主,您看我都老糊塗了,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光想著給你說魏公子的事情了。你閉關的這幾天,澤蕪君來過,他把婉兒給接走了,說讓您萬事放心,婉兒他會親自教導。”


    聶懷桑微微一愣,點了點頭:“……二哥,是真的對大哥好的。”


    “還有這個,”管事摸向了懷裏,“這是魏公子讓澤蕪君給您的血符,說萬一有邪祟來侵,有了它,可以暫時保證我們清河無虞。”


    “血符?”聶懷桑看著手中符文錯綜複雜的血符,心裏思緒萬千,半天不語。


    “宗主?”管事小心道。


    “哦,無甚,常叔,其他家族如何?”聶懷桑將血符揣進懷裏,淡定道。


    管事道:“蘭陵金氏自是每天喧囂熱鬧,很多的小仙門蜂擁而至,都想提前巴結這個史上最年輕的仙督。而雲夢江氏卻是一直都平靜無常,自從魏公子憤然離開後,好像蓮花塢反而安靜了,江宗主很少見客,幾乎都不出蓮花塢大門。”


    聶懷桑收迴一直注視著“人來瘋”的目光,輕輕的用隕鐵折扇拍打著手心,來迴踱了兩步,淡然道:“如今金氏炙手可熱,趨利附勢本就是人之本性,有什麽好奇怪的。”


    管事恭敬道:“宗主說的是,不過……宗主,我們清河的客卿好像有一些已經暗自轉投了金氏。您看……我們要不要跟金宗主溝通一下,畢竟他現在是仙督,有他出麵警示,想來我們清河的修士應該不會再生出不軌之心。”


    聶懷桑淡然道:“常叔,既然他們已經轉投他家,我想也沒必要再強求。爹死娘嫁人,強求無益。還有……若是其他人也想走,你也莫要阻攔。”


    管事連忙應允。


    聶懷桑又道:“你將離開的修士和客卿名單一個不落的好生記下,待到他們再想迴歸之時,一個不用!”


    篤定而自信的語氣,讓管事微微驚異,不覺多看了聶懷桑一眼,依然尚顯稚嫩的臉頰卻是淡然而堅定。


    管事忽然覺得麵前的這個少年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竟然恍惚間有一種睥睨的氣息。


    “宗主,您……讓常叔有些意外,您身上……頗有家主風範。”管事微微驚喜。


    聶懷桑眼眶有些霧氣,須臾,深吸了一口氣道:“常叔,咱們不說這個了,還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管事連忙道:“哦,宗主,還有蘭陵金氏,金光瑤雖然因為下個月的仙督大典忙的不可開交,可是依然每天都來訊息詢問宗主的境況,甚是擔心。”


    “仙督大典?”聶懷桑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管事敏銳道:“宗主,您……是不是有別的想法?”


    聶懷桑淡然一笑道:“叔,我有沒有想法有何重要?魏公子和藍二公子的想法才重要。”


    管事目光微微一亮,點頭道:“是,宗主,屬下明白了。”


    聶懷桑略一思忖:“常叔,你看好家,我要出趟遠門。”


    管事微異道:“宗主要去哪兒?”


    聶懷桑道:“蘭陵,金麟台!”


    管事上前一步道,“公子,你要作甚?”


    聶懷桑微微一笑,逗了一下“人來瘋”,輕鬆道:“魏兄既然都已經無恙了,我也不能總待在家裏,金光瑤如此厚待我們聶氏,我總得去道個謝不是?”


    “道謝!道謝!”“人來瘋”忽然一頓嚷嚷,和聶懷桑一模一樣的聲音,就是連管事都瞠目結舌。


    “人來瘋,想不想出去好好玩玩?但是,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哦?”聶懷桑低低的對著人來瘋一陣嘰嘰咕咕,久違的笑容漾滿整個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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