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宗主,江公子。”此時溫情端著放著茶盅的托盤走了進來。


    江楓眠麵色溫和的點了點頭。江澄卻是從溫情進來,直到放下茶盅轉身退出,眼光就一直未曾離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了出去。


    “溫姑娘。”


    溫情聞言,止住腳步,微微低頭,似乎在等待。


    看著麵前嬌小單薄的背影,江澄張了張嘴,竟然不知如何開口。


    空氣有些沉悶,好一會,溫情嘴角淡淡一笑,慢慢轉身。


    兩人四目相對,江澄心裏微微一顫,俏麗的容顏依然如初沒有絲毫改變,依然讓他心動。可是,江澄卻莫名覺得,溫情臉上淡然而又自信的笑容卻悄悄多了幾分疏離,明明生活的狼狽不堪,可是看向自己的目光卻沒有一絲自怨自艾,自卑膽怯。


    相比較之下,雖然溫氏現在猶如喪家之犬,而自己則是仙門世家公子,可是,江澄卻莫名覺得有些心虛,有些自慚形穢。


    “溫姑娘,你……還好吧?”不痛不癢的問候總算是打破沉悶。


    溫情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江澄臉色微紅,想好的話卻是怎麽也開不了口,好一會方才鼓足了勇氣,稍稍上前兩步,道:“溫姑娘,江某有話向姑娘說。”


    溫情微微點了一下頭,臉色微紅。


    “姑娘,可願意……跟江某迴蓮花塢?”


    溫情心裏一動,不覺摸向了胸口,頓了頓,依然一臉平靜。


    江澄紅了紅臉龐,低聲道:“當年聽學,姑娘就已經知曉江某心意,如今……江某心意未改,不知姑娘是否對江某還……?”


    溫情微微垂首,輕聲道:“江公子,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溫情已經淪為叛軍,而且……而且……阿寧又傷了江姑娘,溫情如何再和江公子……一起?”


    江澄連忙道 :“江某不在乎姑娘的身份,隻要姑娘願意!而且我阿姐已經好了,江某和阿姐感情很好,她不會介意的。”


    溫情嘴唇翕動,似乎在猶豫。


    江澄又迫不及待道:“我阿爹阿娘你也不用擔心,他們都不是拘泥小節的人,剛才你也看到了,我阿爹他對你也並無不妥。”江澄有些微微臉紅,看向溫情的目光緊張而期待。


    片刻,似乎下定決心,溫情輕聲道:“江公子請跟我來。”


    說完也不看江澄,先行轉身走向另一個房間。


    “這是什麽東西?傀儡嗎?”房間裏,當貼滿符篆,一動不動的溫寧映入眼簾,江澄臉色微變,不由的後退了一步。當日溫寧殺金子勳,江澄他們趕到的時候溫寧已經被抬進了房間,所以江澄並沒有見過溫寧的樣子。


    聞言,溫情雖然看似平靜,卻是一絲黯然一閃而過。


    “江公子莫怕,他是阿寧,不是傀儡。”溫情平靜道。


    “溫寧?怎麽是他?他……他死了嗎?”江澄一臉驚異。


    “他沒死,魏無羨正在複活他。”溫情一臉淡定。


    “複活?”江澄不覺又看了榻上一眼,神色複雜,不知該如何開口,更不知溫情此舉何意。


    片刻的沉默,溫情終於視線離開溫寧,轉身凝視著江澄,語氣輕柔卻冷靜:“江公子,溫情心裏其實也是……有公子的。但是溫情隻有阿寧一個親人,溫情想帶著弟弟一起生活,不知道公子能否接受?”


    許是有些緊張,溫情又道:“溫情向公子保證,阿寧服用了藍二公子贈送的丹藥,絕對不會再傷害他人。溫情……溫情,看到你和江姑娘姐弟情深,溫情好生羨慕,也想像江姑娘那樣保護自己弟弟,不知道……是否可以?”


    江澄直接怔住,半晌不說話。


    溫寧是個傀儡,早已傳遍仙門百家,即使照溫情所言,不是傀儡,隻是失去了部分靈識,可是依然不能算是個正常人不是?別說自己接受不了,就是父母也絕不會同意蓮花塢有一個半人半鬼,能答應自己娶溫情都著實勉強。堂堂雲夢江氏,怎能因為他們而被人詬病!


    江澄心裏翻江倒海,更是隱隱失望,本以為自己世家公子的身份迎娶溫情應該是水到渠成,何況兩人在雲深不知處聽學時已經互表心跡,不曾想半路殺出一個溫寧!江澄不能冒這個險,也不敢承擔這樣做帶來的後果。為了一個女子而毀掉自己的大好前程,江澄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可是總不能讓溫情棄自己弟弟於不顧?江澄一顆心跌落穀底。


    一陣沉默,空氣壓抑而沉悶。


    “溫姑娘,我……”


    “江公子不用說了,”溫情打斷了江澄的話,一臉淡定。


    江澄張了張嘴,生生止住。


    溫情頓了頓,從懷著慢慢掏出一把古樸小巧的桃木梳,光滑散發著樸拙氣息的桃木梳應該是已經被珍藏撫摸了無數遍,簡約而流暢的天然紋理和溫潤的木質,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溫情撫摸了一會,釋然一笑,將木梳遞給江澄,平靜道:“江公子,物歸原主。”


    “溫姑娘,我……”江澄還想解釋,可是卻如鯁在喉,無法張口。


    終於,當江澄背影漸漸消失,一滴清淚在臉頰悄然滑落,溫情佇立良久,最終釋然一笑,輕輕坐在了溫寧身邊。


    不知不覺時間悄然而過,天色微暮。


    當魏無羨送江楓眠幾人走出房間,眾人皆是一怔。


    院落裏,小阿苑正坐在藍忘機腿上,手裏津津有味的把玩著一隻竹皮編製的蝴蝶,而石台上還有一大堆的小玩意,最紮眼的是一隻撥浪鼓。


    而那個白衣人,卻是正低頭認真的給小阿苑梳著頭發,斜暉西下,那人端坐在石凳上的清瘦身影在燃燒的濃烈如火的夕陽中,仿佛一座靜謐的山峰,孤獨而堅定。


    而一向多動的江小魚竟然也難得坐在另外一個石凳上,專心的擺弄著一隻精致的彈弓。


    江楓眠不動聲色,淡淡的多看了藍忘機兩眼。


    魏無羨卻是目光再也移不開,一語不發,緩緩走近。隻見小阿苑一身幹淨的布衣,臉蛋雖然不是很白,但卻已經潔淨清爽,一頭散亂的頭發已經打理的順滑光澤,而藍忘機幾根修長的手指正在一絲不苟的給小阿苑額頭上的頭發在編著小辮子。那雙深邃而專注的眼眸卻是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魏無羨靜靜佇立,不發一語,不知何時已經濕了眼眶。注視片刻,待到眼光掃到石台上的撥浪鼓,立時眼神一亮,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此時卻是隻聽江澄一聲沒好氣的喊聲:“江小魚,還不走?”許是心情不是甚好,江澄嫌棄的聲音充滿了不耐煩。


    魏無羨微微皺眉,最終隱忍,沒有言語。


    江小魚猛地抬頭,連忙跑到江楓眠麵前,舉起手裏的彈弓開心道:“師父,那個哥哥給的。”說著轉頭看向了藍忘機。


    聽到動靜,藍忘機轉頭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又向江楓眠微微頷首,隨即又淡然的轉迴頭繼續給小阿苑整理頭發,全程目不斜視,麵無表情。


    江楓眠不發一語,看了魏無羨一眼,徑自離開。管事拉著江小魚的手緊隨其後,剛剛抬腳,江小魚卻是突然睜脫,小跑著奔向藍忘機躬身行禮道:“謝謝哥哥。”


    藍忘機微微側首,不發一語。


    江澄卻是不耐煩道:“江小魚,你磨蹭什麽?這些東西我們蓮花塢沒有嗎?真是丟人!”


    “江澄!”魏無羨一聲低喝,隱隱怒氣:“我說你這人怎麽迴事?江小魚喜歡藍湛送給他的東西,關你什麽事情?怎麽就丟人了?”


    江澄麵色一惱,哼了一聲。


    魏無羨卻是不再看他,轉頭向江小魚道:“江小魚,你是不是很喜歡來大師兄這裏?”


    江小魚忙不迭的點頭。


    魏無羨微微一笑,又向管事道:“江總管,你不是經常來夷陵采買嗎?以後你要是再來夷陵,就把江小魚帶過來,我教他一些防身的符篆,多學一些本事對他有好處。”


    管事一喜,連連道謝。


    江澄嘴唇翕動,最終沒有言語,白了魏無羨一眼,徑自離去。


    終於幾人的身影漸漸遠去,魏無羨長舒一口氣,然後毫不猶豫的轉頭,一臉興奮,風似的跑到藍忘機麵前,一把抓起石台上的撥浪鼓,一陣悅耳的“咚咚”聲霎時間充斥在整個院落。


    “哈哈哈……藍湛,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貨?”魏無羨興奮的搖著撥浪鼓,喜悅之情宛若孩童。


    一直都在低頭玩耍,乖乖坐著的小阿苑,猛地抬頭,藍忘機的手也跟著打了個趔趄。


    “羨哥哥……那是阿苑的撥浪鼓,你還給我。”小阿苑伸著一隻胳膊,張開手掌衝著魏無羨嘴裏不滿的喊著。


    “喂,阿苑,你都已經有了一大堆玩具了,這個撥浪鼓是你爹爹送給羨哥哥的,不信你問問你爹爹。”魏無羨不遑多讓,嘟著嘴,搖著撥浪鼓,一臉不滿。


    藍忘機抬頭看了魏無羨一眼,微微歎了口氣,快速將小阿苑的頭發用發帶束好,方才柔聲道:“阿苑,下次爹爹再給你買一個,這個……就先給他玩,可好?”


    小阿苑嘟著嘴,一臉不情願,收迴手,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著:“爹爹……給阿苑的。”


    “哈哈哈哈………”一陣歡快爽朗的笑聲中,“咚咚咚”的悅耳聲久久不衰。


    “啊……”一陣炸雷般的嘶吼響徹了整個山穀,同時一個黑色的身影仿佛一頭巨獸猛的衝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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