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黑衣包裹著的身軀步履隨意散漫;一雙黑亮的大眼漫不經心的瞥向眾人,不屑的眼神略帶有嘲弄;微微抿著的嘴唇,不經意間透出幾分邪惡。


    薛洋!竟然是薛洋!


    魏無羨微微一怔,隨即一聲冷笑。暗道:“終於來了。”


    藍忘機淡淡的瞥了一眼,一臉凝重。


    聶懷桑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


    聶明訣更是直接變臉,重重的將手裏的茶杯猛地拍在了案幾上,一雙盯著薛洋的雙眼幾欲噴火。


    “怎,怎麽會是他?這,這……他來作甚?”聶懷桑半天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卻是無人應答。


    此時薛洋已經走近,當走過一眾門生子弟身旁時,略略放慢了腳步,玩世不恭的臉頰微微斂了顏色,一雙大眼卻是在他們當中停留了片刻,隨即挑了挑眉,抿著的嘴唇突然邪邪一笑,滿滿的挑釁毫不掩飾。


    眾人一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是隻見魏無羨亦是嘴角上揚,似笑非笑,一雙水波瀲灩的大眼滿滿的悠然自信。


    “金宗主,此舉何意?”眼睜睜的看著薛洋走到了金光瑤身邊站定。聶明訣雖然滿心怒氣,卻是強忍著沒有發作。


    金光善“咳”了一聲,看向了金光瑤。


    金光瑤微微一笑,恭敬的向聶明訣抱了抱拳,道:“赤峰尊,先不要急躁,我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阿瑤?你這是在作甚?”藍曦臣亦是一臉疑惑,兩人雖然無話不說,但是這件事他卻全然不知。


    金光瑤轉向藍曦臣,略有愧色,低聲道:“曦臣哥,你放心,我自有數,你會明白的。”


    “哼!”聶明訣五官緊繃,重重的哼了一聲。一雙眼睛濃濃的火焰似乎噴瀉而出。藍曦臣麵色凝重,對於金光瑤,他心裏是深信不疑,雖然心中疑慮,但是想來他此舉定有深意,遂也不再多言。


    金光瑤轉身麵向眾人一臉淡定道:“諸位家主,薛洋是誰,想必就不用我再多說了。伐溫一戰其實薛洋公子背後功不可沒。”


    眾人一陣唏噓,麵麵相覷。


    薛洋依然一副玩世不恭,不以為然,一雙眼睛卻總是有意無意的瞥向魏無羨這邊。


    金光瑤似乎對眾人的唏噓議論充耳不聞,依然淡定道:“薛洋當初因為殺了常氏五十餘口而為仙門不容,後來經過調查,此事存疑,具體細節還在調查中,不日定會給大家還以真相。可是薛洋卻忍辱負重,潛伏溫氏,用其高深秘術重創溫若寒,使得他遭到陰鐵反噬,方才讓我在最後關頭給了溫若寒致命一擊,實乃伐溫大功臣。”


    急轉而下的局麵讓大家皆是議論紛紛,甚至有的人直接說出來:什麽秘術?恐怕是邪術吧?”


    “就是!就是!一定是邪術!”


    魏無羨“嗤”了一聲,湊近藍忘機,小聲道:“藍湛,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這是“欲免其罪”,也能如此牽強附會?”


    藍忘機不語,一雙淺淡的眼眸愈加凝重。


    金光瑤麵色如常,提高了聲音繼續道:“不管薛洋修習的是何種秘術,可是他和夷陵老祖一樣,隻要對付的是溫若寒,與我們而言就是非敵既友。何況,大家想想,溫若寒控製的兇屍有多厲害?那他本人的修為有多高深,大家心裏也是有數的,如果不是薛洋暗中相助,我哪裏能如此輕易得手!可是最後卻被我占了頭功,當真是慚愧。”


    金光瑤似乎麵有愧色,略略垂頭,一臉無奈。須臾,又抬頭高聲道:“今日,我們蘭陵金氏舉辦夜獵大會本來就是廣邀玄門,身懷絕技者都可以參加,尤其是像夷陵老祖這樣的鬼道祖師,更是讓我們大家心中折服。所以,既然如此,我們蘭陵金氏覺得,薛洋這樣的功臣如果再沒入塵埃,當真是可惜 。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即使薛洋真的殺了常氏,但是他滅了溫若寒,解救了我們百家的危難,即使將功補過,薛洋公子也是受之有餘。”


    金光瑤氣定神閑,語音不輕不重,說完掃視了大家一眼,轉頭看向了金光善。


    金光善咳了一聲,一臉寬容道:“如此說來,薛洋公子不僅解救了我們大家,還是個人才啊?這種人要是被埋沒了豈不是可惜。”


    魏無羨一聲冷哼,暗道:“這人不要臉起來,當真是比我還厲害,如此大言不慚的屁話,竟然說的堂而皇之。”


    看到無人反駁,金光善趁機道:“如今薛洋已經入我蘭陵金氏,身居客卿,大家不會有意見吧?”


    眾人鴉雀無聲。


    聶明訣攥緊著拳頭,滿臉怒火。


    魏無羨“嗤”了一聲,蹭了蹭藍忘機肩膀低聲道:“藍湛,金光瑤這一招可真夠絕的哈!借著我的由頭來保薛洋,而且還說出如此堂而皇之。”


    藍忘機低頭不語。


    聶懷桑連忙插話道:“魏兄,怎麽說?”


    魏無羨冷笑一聲道:“薛洋擺明了修習的是鬼道,可是金光瑤卻看似不經意的將我的名字提出來,明顯就是告訴大家,如果不能夠接受薛洋的鬼道,那麽我夷陵老祖也定是不能為大家所容。這既是在告訴大家我和薛洋都是修習鬼道,又都是伐溫的功臣,當然是一榮俱榮!何況剛才金光瑤也說了,將功補過啊?”


    聶懷桑微微沉思,搖頭道:這也太勉強了吧?常氏五十餘口就這樣算了?”


    “你沒聽他們說嗎?此事存疑,有待調查!”江澄哼了一聲道。


    魏無羨淡淡一笑道:“其實這隻不過是金光善留的一條退路,即使是真的,百家也不會再追究。”


    聶懷桑奇道:“為何?”


    魏無羨道:“你想啊,如果沒有溫若寒的威脅,別說是五十餘口,即使隻有一個人被無辜殺害,大家也會義憤填膺,嚴懲兇手。但是溫若寒卻時時刻刻的威脅著大家的性命,而薛洋又是殺害溫若寒的大功臣,等於解除了威脅,救了大家的命,如此以來,常氏的幾十口人命又算得了什麽?何必追究?”


    聶懷桑搖頭輕笑道:“也是,別人的命再多,都沒自己的一條命尊貴!”


    “哼!”魏無羨一聲輕哼,一抹邪魅悄然漾在嘴角。


    金光瑤又掃視了一眼眾人,依然謙謙君子道:“既然大家都明了事情的真相,也都沒有異議,薛洋也就有資格參加比賽。”


    說完,突然抬高了聲音,像魏無羨這邊大聲道:“魏公子,你意下如何?”


    突然的轉換讓大家一愣,不約而同轉向了魏無羨這邊。


    魏無羨一臉笑眯眯,悠然的從人群中走出,站在會場中央,雙手叉腰,朗聲道:“好啊,正好我還沒過癮。”


    薛洋眼神一亮,隨即一臉邪笑,晃悠悠走到魏無羨麵前,雙臂抱在胸前。滿口戲謔道:“魏公子,我們又見麵了?哦,不,現在應該稱唿你……夷陵老祖。”


    魏無羨亦是邪魅一笑,雙手負於身後,微微低頭看著薛洋,輕鬆道:“是啊,好久不見,薛洋?……哦,不,現在應該稱你為……薛公子!”


    兩人相隔不過兩步,均是一身黑衣,四目相對,雖然皆是笑意盈盈,卻仿佛劍光如水,淋淋鮮血。


    眾仙門此時根本不去關心薛洋是否無罪,反而皆是一臉興奮,期待著兩人的比賽。一個夷陵老祖修習鬼道已經讓眾人驚懼,如今竟然又憑空冒出來一個薛洋。而蘭陵金氏擺明了是在保薛洋,誰閑著沒事去得罪財大氣粗的蘭陵金氏,再說薛洋有沒有罪管自家何事?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是以,大家皆是心有靈犀,緘口不言。


    這邊,薛洋微笑道:“魏公子想怎麽比?”


    魏無羨亦是一臉笑意道:“隨你!”


    兩人對視片刻,薛洋邪笑道:“要不我們來點刺激的,一局定輸贏,如何?”


    魏無羨悠然道:“好啊,正中下懷。”


    此時兩名門生小心翼翼的將兩把弓箭和箭筒遞到了兩人的麵前。為了區分,兩筒箭矢都做了不同顏色的標記。


    兩人同時接過弓箭。魏無羨輕輕拉了拉弓弦,轉頭輕鬆道:“射什麽,你定!”


    薛洋白皙的臉頰閃過一絲邪惡,也不說話,抬頭看向了天空,眾人仿佛被施了魔法,也不約而同的抬頭。湛藍的天,晴空萬裏,廣闊無邊。


    薛洋凝視片刻,臉上漸漸陰騭。隻見他右手食指和拇指相抵放入唇間,一聲清脆的口哨聲隨之響起,不消片刻,周圍的空氣仿佛融入了一絲寒氣,薛洋麵不改色,口哨聲漸漸尖銳,隨著一陣黑霧彌漫,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嘶叫,竟然是無數隻黑色的大鳥裹挾著陣陣刺骨的寒意在半空來迴盤旋,恐怖刺耳的尖叫聲連綿不絕。


    “梟鳥!”魏無羨心中一凜,遠處的藍忘機亦是滿臉戒備。


    “薛洋竟然能召喚溫氏的梟鳥?”魏無羨暗暗驚異。此時卻隻見半空中盤旋的梟鳥突然嘶叫著急如閃電從半空疾駛而下,向看台上的眾人飛撲而來。


    眾人一陣驚叫,有的已經紛紛起身躲避,聶明訣唿的站起身,手握刀柄,抬頭緊緊盯著頭頂嘶叫盤旋的梟鳥,嚴陣以待。


    此時薛洋口哨聲突然轉變,俯衝的梟鳥立刻調轉方向迅速迴升,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口哨聲戛然而止,薛洋一聲低喝:“開始!”語音剛落,已經五支箭矢同時拉弓引箭。


    魏無羨一聲輕哼,五隻箭矢同時滿弦,一雙大眼目不轉睛的盯著空中狂舞的梟鳥。


    隻聽一陣沉悶的弓弦顫動,兩人箭矢幾乎同時脫手,十支箭矢破空而出,裹挾著淩冽的雷霆之氣,向蒼穹中唿嘯而去。


    一陣長長的嘶叫,幾隻梟鳥發出淒厲的長鳴,撲騰著碩大的翅膀仿佛隕落的流星急速下墜。薛洋一臉得意狂妄。


    魏無羨卻是毫不遲疑,快速從懷中掏出幾張符篆,口中默念咒語,隨即眼神一淩,抬手擲出,隻見符篆閃爍著耀眼的紅光,仿若離弦之箭,化作一陣劍雨,直擊半空中剩下的幾隻梟鳥。


    一陣沉悶的“砰砰”聲響,又是一陣淒厲的嘶叫,伴隨著紛紛楊楊的羽毛脫落,剩下的梟鳥急速墜落,幾乎是和中箭的五隻梟鳥同時“砰”的一聲巨響,墜落在地。


    一切都在電石火光之間,眾人幾乎已經被嚇傻了,好好的射箭比賽,竟然如此驚心動魄。


    而兩人詭異的鬼道修為更是震撼了仙門,好一會大家方才迴神,皆是紛紛竊竊私語。聶明訣一臉怒色,狠狠的盯著金光瑤,藍曦臣微微蹙眉。


    “魏公子,你這是何意?我們可是比賽射箭,你竟然用符篆,怎麽?魏公子的百步穿楊不是很威風嗎?”薛洋笑意森森。


    魏無羨一臉冷霜,哼了一聲,道:“薛洋,比賽就是比賽,你將溫晁的梟鳥弄來是何意?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萬一你控製不住怎麽辦?”


    薛洋滿不在乎道:“控製不住也無所謂,大不了傷幾個人而已。”


    魏無羨微怒:“傷幾個人?薛洋你還真是本性難移!”


    薛洋桀桀一笑:“是啊,我是薛洋啊!”


    魏無羨目光倏的一淩,隨即又慢悠悠道:“也是哈!我差點忘了你是薛洋。”說完,魏無羨又向前走了一步,離薛洋更近了一些,一雙極亮的大眼清澈而冷鬱,聲音沉沉:“薛洋,你想做什麽我心裏清楚,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裏,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而且永世不得輪迴!”


    薛洋麵色微變,隨即森森一笑,淡然而狂放道:“我不怕死,我隻怕活著沒意思。”


    “魏嬰。”低沉的嗓音讓魏無羨忽然莞爾一笑,戲謔道:“我可是很怕死!因為我覺得活著很有意思,還能天天。哈哈……”魏無羨爽朗歡笑,再不看薛洋,而是快步跑到了藍忘機麵前。


    薛洋斂了笑意,一雙黑亮的大眼漸漸陰騭。


    此時,幾名門生已經捧著中箭的梟鳥跑到了觀景台,可是竟然隻有五支!


    兩人同時發箭,應該是十支啊?那五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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