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朝陽,暖意盈懷,金光燦爛。屢縷陽光透過翠綠的枝葉,斑斑駁駁,灑在偌大的院落。溫氏族人天色剛剛露出曙光就已經上山開荒種糧,種菜,雖然辛苦卻也是自給自足,平淡安心。


    魏無羨當然不能睡懶覺,今天可是百鳳山大會的日子。本來對這樣的大會魏無羨並沒多少興趣,畢竟如今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不可能再不管不顧隻願事事出風頭。


    但是今天,他卻有別的想法,除了想見到藍忘機,更重要的是,他要借助這次機會,徹底讓仙門百家記住自己,記住夷陵老祖這個名字,讓他們從心底膽寒。隻有這樣他們才不敢生出任何對溫氏族人不利的念頭,這才是保護他們的長遠之計。


    雖然金鱗台清談會那日,金光善已經親口答應赦免溫氏族人,但是當日是箭在弦上,金氏被打個措手不及,眾目睽睽之下,隻得忍了這口氣。但是嘴上的允諾永遠都不是最保險的,何況經過了這麽多的日子,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又會耍什麽花樣!


    要想讓他們徹底死心,那麽,打!才是王道!打的他們徹底臣服,才是唯一也最有力的方法。自古以來,江山從來都不是靠嘴皮子而定,強者才有發言權!魏無羨深知,心裏亦是篤定了主意,做了萬全準備。


    可是,當打著哈欠,搖搖晃晃走出房舍,魏無羨卻是直接定住了。


    院落門口,一身斑駁點點陽光的白衣人,長身玉立,不染纖塵。清瘦挺拔的身姿從容而優雅。唯一與平日不同的就是,那個人唇間似乎微微勾起,淺淺淡淡的笑意,少了一絲疏離,多了些許淡淡的風情,仿佛從天而降的謫仙,驚豔了整個略顯孤寂的晨曦。


    “藍湛?”魏無羨脫口而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片刻,方才驚喜的跑上前。


    “魏嬰!”磁性的嗓音,低沉溫柔。


    “藍湛,你怎麽來了?今天不是夜獵大會嗎?你怎麽跑這裏來了?”魏無羨一陣連珠炮,雖然滿嘴驚異,可是眉目含笑的歡喜滿溢而出。


    藍忘機微微點頭,輕聲道:“所以我來了。”


    魏無羨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說,你要和我一起進入會場?”


    “嗯,”藍忘機淺淺一笑,隨即轉頭,身後的幾名門生立刻上前,每個人手裏皆是拿著大大的包裹。


    “魏嬰,抱歉!是我考慮不周,這些生活用品應該早些拿來。”


    “藍湛?!”魏無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藍忘機,一個不染一絲人間煙火氣的姑蘇藍二公子竟然連這些都想到了。不惜頂著晨曦露重,大清早的跑來就是為了帶自己入場,給自己送衣物!


    “藍湛,這些……都是小事,你何須放在心上。”魏無羨輕聲道。


    藍忘機微微一笑道:“魏嬰,生活無小事。”說完,略略頓了頓,將手伸入了乾坤袖中,有些遲疑的摸出了一個包裹,猶豫了一下方道:“魏嬰,這……是幾件換洗衣物,我……不知你尺寸,不知是否做的合身,你……且試試。”


    盯著麵前嶄新的錦緞包裹,魏無羨竟然有瞬間失神。做衣服?多麽熟悉的場景!尺寸?嗬嗬,藍湛,你不知道我的尺寸嗎?靜室的繾綣情事、每天沒有手也沒有腳的日子,仿佛一幅幅長長的畫卷,在魏無羨腦海中一幕幕的展開,往事如煙,自己已經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突然的默然不語,讓藍忘機略有些緊張,“魏嬰……”


    “啊?”魏無羨猛然迴神,“怎麽了?”


    “你要是不喜歡,我……”


    “藍湛!”魏無羨忽然一把奪過包裹,嘴裏大聲埋怨道:“我身上都臭了,你怎麽才給我做衣服?你不知道我沒有錢嗎?”


    藍忘機一愣,隨即暗暗鬆了一口氣,緊張的臉色剛剛緩和,卻是隻見眼前忽然伸近一顆腦袋,一雙黑亮黑亮的大眼正炯炯有神的凝視著自己,“魏嬰……”藍忘機唿吸微促。


    魏無羨眨巴著雙眼,低聲道:“二哥哥,你不知道魏嬰的尺寸嗎?”壓低的語氣充斥著濃濃的曖昧。


    藍忘機手指一卷,強自鎮定道:“我……不知。”


    “哦,不知?你的手不就是尺寸?”魏無羨嘴角噙著一抹淺笑,緊緊盯著藍忘機的大眼,水波瀲灩。


    藍忘機莫名心裏一顫,耳垂也微微泛紅,略略疑惑道:“手?何意?”


    “哈哈哈……”魏無羨驀地撤迴身體一陣大笑,隻覺得今天真是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忽然覺得心情好極了!


    房間裏,魏無羨簡單盥洗,換上藍忘機給做的新衣。雪白的葛布裏衣輕盈透氣;絲綢材質的火紅夾衫柔順絲滑;同樣材質的黑色輕便外衫更是做工精湛,光滑修身。而那雙特製的黑色錦靴更是輕便合腳,白色的羅襪柔軟而舒適。


    “小古板,還真是細心,竟然尺寸一點都不差。”魏無羨輕輕踮了踮腳,又抬起手臂,撫摸著胳膊上觸感清涼絲滑的衣袖,嘴角微微揚起,一絲滿足和漣漪在心中輕輕蕩漾。


    對於藍忘機今日此舉深意,魏無羨心中了然。


    自己和藍忘機同時入場,等於直接表明了藍氏立場,同時也化解了魏無羨孤身一人的單薄。雖然魏無羨根本就不在乎是否獨自入場,還是像其他仙門一樣。隨從一大堆,騎著高頭大馬,眾人簇擁著。但畢竟這是一個重大的場合,更是很在乎身份地位的玄門盛世。於他而言更是重中之重!自己不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讓金氏知難而退嗎?


    如果單身一人,衣著襤褸,即使自己修為高深,滿不在乎,但是卻會讓勢利的眾多人以為自己和溫氏後人身單力搏,狼狽不堪。畢竟無論何時何代,睥睨萬眾的出眾儀表也是震懾對手的有力武器。


    這一點,魏無羨不是沒想過,可是並沒放在心上。當然也著實無力、更是懶得去改變。可是藍忘機卻也想到了,也去做了。


    魏無羨耳邊忽然響起了昨天江澄嘲諷自己的話語“你的衣服,多久沒換洗了?還能出去見人嗎”。


    魏無羨不禁自嘲一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大踏步走出房間。


    今年的百鳳山圍獵大會,參加者不僅是仙門幾大世家必不可少,那些僅次於五大世家,叫得上名號的也是紛紛應邀而來。除了蘭陵金氏,姑蘇藍氏、清河聶氏、雲夢江氏、還有其他的地位略略低一些,但也是傳承百年的世家,如:眉山虞氏、平陽姚氏、青城王氏,巴陵歐陽氏……


    一時間百鳳山群英薈萃,盛況空前。而更是有很多的女修女卷也跟著自家家主一道而來。她們的目的很簡單,觀賽事不假,衝著藍氏雙壁和金子軒而來也是真。


    蘭陵通往百鳳山會場的官道上,兩邊早已經擠滿了人。眾多年輕的女修皆是伸長著脖頸,期待著心中的白馬王子快點出現。所有世家公子皆是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一眾門生,眾星捧月般傲然入場。


    可是,今年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先入場的當然是玄門有名的蘭陵雙雄,金子軒和金子勳。兩人一身錦緞金星雪浪華服,絲滑而泛著耀眼的光澤,尤其是金線繡製的金星雪浪圖案,更是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熠熠生輝,奢華尊貴的氣息迎麵而來。


    而金子軒和金子勳傲嬌,仿佛睥睨萬物的神色,更是將蘭陵金氏的強大氣場展現的淋漓盡致。道路兩側的歡唿聲和讚歎聲不絕於耳。金子軒早已習以為常,依然一臉傲嬌目不斜視;金子勳卻是不屑一顧,傲慢的掃視著眾人。


    隨後的是清河雙聶,聶明訣和聶懷桑。一身青灰錦緞外袍,自帶一身威武正氣的赤峰尊聶明訣,自是讓人心生敬畏。聶懷桑雖然麵容清秀,身材略顯單薄,但是由內而外散發的儒雅翩翩公子之風亦是甚是搶眼。


    眾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聶懷桑不愛武功,獨愛風花雪月的名聲可是人盡皆知!尤其是他十幾歲方才勉強結丹的光輝事跡,早就已經不是秘密。可是聶懷桑自己卻是淡定自若,悠閑的搖晃著折扇,輕鬆自得。


    緊隨其後應該是藍氏雙壁。可是出場的隊伍卻是藍曦臣和金光瑤領頭一起並肩而行。身著水藍色輕衫的藍曦臣依然是君子如玉,和煦潤澤。同樣是身著金星雪浪服,一身華貴,金光瑤卻是衣冠整潔,並沒有金氏雙雄的傲慢不可一世。精致白皙的臉頰上始終如一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彬彬有禮的頻頻點頭,更是彰顯儒雅君子風範。兩人雖然外表和衣著天差地別,可是渾身散發的優雅端莊氣息卻是相得益彰,仿佛日月同輝。


    眾人一眼不錯的看著兩人,甚至有的女眷看向藍曦臣的眼睛都拉直了,有的也不知是在看藍曦臣還是看金光瑤,總之皆是一臉崇拜。


    雲夢江氏則是江澄和江厭離並肩出場。以前都是和魏無羨兩人並排而行,騎著高頭大馬,意氣風發,好不愜意。今年卻是第一次江澄獨自一人。雖然嘴上江澄和魏無羨從來都是互懟,誰也不服氣誰,但是江澄卻是從心底願意事事都和魏無羨在一起,尤其是這樣的場合,如此複雜的心態,想來江澄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唯有內心深處自己自知。


    江厭離當然了然自己弟弟的失落。於是陪著江澄共同騎馬入場。這樣雖然麵上好看一些,不至於江澄一人太過於孤單,但是終究是花非花,霧非霧,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而已!


    直到忘羨兩人的入場,整個街道終於掀起高潮。


    並肩而行的兩人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而來。藍忘機依然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卻是更加增加了無與倫比的清冷絕塵。而魏無羨則是一如既往的嘴角漾著獨樹一幟的輕笑,魅而不妖。那雙黑亮清透的大眼仿佛天上最耀眼的那一刻星,極亮的光芒和靈動讓那一雙眼睛仿佛裝滿了星辰大海,不經意的轉動間卻是勾魂攝魄。


    眾多女眷的尖叫聲,唿喊聲此起彼伏,甚至有的年輕一些未成年的少年也被兩人絕世風華所折服,紛紛向前擠。


    不絕於耳的尖叫聲,引得前麵的幾隊人馬也頻頻迴頭張望。


    金子勳一臉不屑,嘴裏嘀咕著,似乎在罵娘。本來傲慢的臉頰此時卻變得有些扭曲,陰寒的目光中透著深深的捉摸不定。


    聶懷桑則是恨不得直接將腦袋反著長,不停的向魏無羨打著手勢,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直到聶明訣微微轉頭,犀利的雙目隱隱不滿,聶懷桑方才不情願的轉迴頭,一臉沮喪。


    本來還鎮定自若的江澄,當看到忘羨兩人同樣潔淨無塵的絕美風姿,似乎微微一怔,注視片刻,黯然轉迴頭。江厭離看了看江澄一眼,也轉頭看了看,若有所思。須臾,握了握江澄的手,柔聲道:“阿橙!”


    江澄稍稍轉頭,收到江厭離鼓勵的目光,嘴角勉強上揚,不發一語。江厭離收迴手,忍不住再次微微迴頭,一絲黯然悄然從眼中劃過。


    看到水泄不通的道路和頻頻向藍忘機擲花的人群,魏無羨咬了咬嘴唇,隨即狡黠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張符篆放在袖口,心中默念咒語,符咒從袖口暗暗擲出,眾人隻覺得眼前紅光一閃而過,隨即無影無蹤。


    稍縱即逝的瞬間,誰也沒在意。可是接著他們卻突然發現,以藍忘機為中心,周圍一丈的距離以內竟然無任何一物能接近藍忘機。就是比方說一名女眷向藍忘機擲花,當距離藍忘機約一丈的距離則突然掉落,仿佛被什麽東西阻隔一般,無論是從什麽方向來的任何物件皆是如此結果。


    隻見街道上出現了一幅奇怪又壯觀的景象,無數的鮮花和香囊仿佛從天而降,當到達藍忘機幾步以外距離則紛紛齊齊落地,無一幸免。眾人均是大跌眼鏡,更是頗為驚異。為了一探究竟,紛紛再次擲出。好家夥,隻見藍忘機緩緩而行,前方兩步處,紛紛揚揚的各色鮮花開道,雖然奇異,但也是頗為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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