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忘了,還是我忘了?”許知恩眼神平靜。


    動手的事他一句歉意都沒有,反而還在找她的茬?


    從前,她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下了班的她永遠是賢妻良母的樣子。


    勤勤懇懇的經營公司,無論他應酬多晚,她隻要沒事就一定會去接他。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拚搏吃苦的那些年積累下來的感情,還因為……


    傅崢的父親。


    許家欠傅家一條命。


    當年她母親病逝,他們姐弟二人送母親的骨灰上山,下山時弟弟許知問因太傷心,一腳踩空滾下半山腰。


    那會兒在場幫忙的傅崢父親毫不猶豫的跑下去救人,結果等往上爬的時候,傅崢父親體力不支,腿一抖便摔了迴去,最終不治身亡。


    自那以後,傅母每次見她都會咒罵不止。如果不是為了救許知問,他們一家那些年也不必那麽辛苦。


    也許是出於愧疚,又也許是出於報恩,讓許知恩這些年不僅僅努力忍受傅崢越發糟糕的性格,以及她賺了錢,也從不會跟傅崢計較放在誰的銀行卡裏。


    結果她的順從溫和,似乎讓傅崢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是個弱者。


    但他從沒看清過許知恩的本質。其實他們同樣都是捕獵者,她更不是誰的困獸。


    “現在都敢這麽跟我說話了。”傅崢笑著打量她,輕聲問:“仗著認識大老板了?”


    許知恩躲開他的手,眼底產生幾分抗拒,“你不是忙著照顧白敏瀾嗎?總要有人顧及一下我的死活。”


    傅崢沉默了很久,“你在怨我。”


    “我……”


    “兒子,你還跟這個掃把星說什麽?真是害死一個不夠,非得搞得我們家徹底翻不起身你才開心是不是?你欠我們家的,我兒子說什麽你都要聽著!要是沒我丈夫,你弟弟有那個命上大學嗎?”


    病房外,傅母刻薄的話音傳進來,還帶著個剛離婚的女兒傅岑。


    傅岑同樣是怎麽看許知恩都覺得不順眼:“今天這個場合,但凡有點大局觀的都知道有事迴家再說。你倒好,居然當著那麽多老板的麵跟我哥發生衝突。怎麽我們家裏一遇著你就得倒黴呢!”


    在傅家人眼裏,許知恩就是毫無身家背景的,是沾了傅崢的光才有今天的輝煌。


    他們認為許知恩要不是學了點刺繡的知識,又拿著報恩的借口賴上傅崢,傅崢又怎麽會看上她?


    而反觀白敏瀾呢,他們家在三十年前大家都還騎自行車的年代,他們家就已經開上豪車,住上別墅了。


    雖說白家夫婦如今不在了,但人脈還在啊,那些人也會看在白敏瀾的麵子上,在事業中幫助傅崢一二。


    兩者相較,傅母自然是更喜歡白敏瀾。


    其實在傅崢年少時,她就希望能跟白家攀上關係,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巴不得兒子甩了許知恩這個掃把星,拖後腿的!


    傅崢蹙眉,迴頭看著那娘倆:“過去的事能不能不提了?我爸救人那是自願的,何況誰也不想出那樣的事。還有我倆之間你們別跟著摻和,迴去待著。”


    他很霸道,也很自負。


    平心而論傅崢是聰明的,可他勝在聰明,也敗在聰明。


    有些時候太敏感,疑心太重。


    傅母害怕生了氣的傅崢,趕緊拉著女兒離開病房。


    傅崢看迴來,囑咐:“以後不要單獨跟成億集團聯絡。”


    許知恩捏了捏被她握在手心的那張名片。


    他彎下腰,“好嗎?我說過我會娶你,我一定會娶你。你就安心做你的傅太太,跟那些老板應酬的事我會去做。”


    許知恩閉了閉眼睛,沒再說話。


    門外,過來找傅崢的白敏瀾咬著牙。


    他居然真的想娶那個許知恩?


    一想到曾經被她看不上的傅崢居然成了能跟成億集團抗衡一下的品信公司的老板,白敏瀾就有點悔不當初。


    她如今家世落魄,家產隻出不進,幾年時間也所剩無幾。


    所以治病的錢她不僅要讓傅崢出,還得讓傅崢這個人屬於她!


    養尊處優的日子她過慣了,那種按時按點工作的生活,她可不想再過!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快步離開。


    -


    迴到別墅。


    許知恩先進的門,整個人都有點情緒不佳。


    “小姐?”


    “沒事,你們去忙。”


    她坐到客廳,抬頭看著這座別墅。


    他們不同居,傅崢經常出差,所以他的房子離機場比較近。


    而她住的這套房子是他們才買了不到半年的,她也出了一半的錢,準備當做他們日後的家。


    後腳進門的傅崢一坐下就開口了:“知恩,我跟你說件事。瀾瀾她……”


    許知恩打斷:“我的敬酒服呢?”


    “不好意思啊,知恩。你去了醫院之後我身體突然不適,到了醫院情況緊急,醫生給絞碎了。”


    白敏瀾將手提袋放下,許知恩清楚的看見裏麵被剪成了三段的敬酒服。


    那是她媽媽拖著一口氣給她繡好留下的……


    與尋常遺物不同。


    那一刻,周遭的空氣仿佛都讀懂了主人的情緒不再飄動。


    許知恩邊盯著破碎的敬酒服,邊問傅崢,沒人察覺出她的異常:“她為什麽在這裏?”


    “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瀾瀾有潔癖,醫院住著不習慣。我那套房子離醫院和公司都比較遠,所以想借住這裏一段時間。”


    所以?


    這是通知?


    許知恩的目光還落在敬酒服上,她沒說話,拎著敬酒服上了樓。


    書房裏。


    一半是辦公用品,一半是刺繡用品。


    她默不作聲的坐在刺繡架子旁,開始用發抖的手穿針引線,努力拚接那件敬酒服。


    眼淚壓抑在眼眶,每一滴她都拚命往下咽。


    這種絲線很細,一根線要劈成一百多根,輕的不能再輕,繡娘們在繡的時候甚至不能太大幅度的喘息,會吹動絲線,夏天更是無法繡,因為手會出汗,絲線會變型。


    更別說眼淚掉上去了。


    可補到最後,許知恩的眼淚徹底洶湧滂沱。她扔下繡針緊緊抓著繡棚的邊緣,手臂都在發抖。


    十年來,養大弟弟,供弟弟讀大學,沒日沒夜的繡作品,都沒有讓她覺得崩潰。


    唯獨傅崢這些舉動,讓她快要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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