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賦稅年年增長,這些收稅的差役時常能遇見抗拒的農戶,每個人身上都必須佩帶刀,遇到反抗的人才可以自保。


    這一批來下西村的差役中,一共十個人,另外九人都留在裏正家中,隻有這位名叫許淮的男子托了何生的邀請,到了何家門。


    有男客上門,何家的女眷們便隻留在灶房用飯,何大栓與何生來招待對方,張惜花給他們上完菜後,馬上就避開了。


    許淮隻是隨意瞄了一眼張惜花,何生笑著道:「那是內子。說來,與許淮兄八年前相別,不想還有再見的一天。」


    許淮在何生還沒有退學時,許家在益州謀了官職,便舉家遷到了益州,大良鎮的祖宅隻是留了幾個仆從看護著。


    何生與許淮以前最是投緣,今日見到他的確是很高興。


    許淮露出笑容,亦同樣開懷,隻是歎了一口氣道:「說來話長,卻是一言難盡。我今日到此來,也料到會重遇你。」


    兩個人暢快的說起了久別後的事跡,何生的情況三言兩語就說完了,留在家裏種田種地,也的確沒什麽可以說的。


    倒是許淮說了許家後來的境況,聽完後,飯桌上沉默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繼續把酒言歡。


    許家因為上頭有人,所以花錢謀了官職,許家搬去益州後,起初的確混得很好,可是近年來朝廷內部一直動蕩,許家上頭的人倒台後,許家的家境馬上也跟著衰落下來,更甚至在益州被排擠得已經完全混不下去,這才迴到了祖籍。


    許淮也是托了關係,使了點銀錢,這才弄了個芝麻大的差役做。


    雖然隻是寥寥幾語說完了大致,何生寡言,並未多說什麽,兩個大男人便悶頭大口的喝起酒來。


    何大栓招待了一會兒,就識趣的離了席,留著兒子和客人閑聊。


    張惜花與婆婆和小姑窩在灶房裏,依稀聽到兩人談話的聲音,何元元扒了一口飯,咀嚼完吞進肚子後,笑嘻嘻道:「娘,嫂子,哥哥的同窗舊友長得可真好看呢。」


    張惜花無奈的望著小姑,果然何曾氏瞪了一眼閨女。


    也就是隻有家裏人,若是有外人在場,聽到小姑的這番話,肯定要傳出小姑沒點教養,姑娘家沒臉沒皮之類的。


    何元元見娘和嫂子都奇怪的瞪著自己,她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說的是實話嘛,那位許先生個子比我哥還高大呢……」


    何曾氏罵道:「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何元元吐了吐舌頭,她隻是隨口說兩句而已。


    何曾氏有點擔心,轉頭對張惜花道:「你去看看他們吃的怎麽樣,把這壺酒也給送堂屋去。」


    張惜花也有些擔心,丈夫的酒量並不好,怕他喝高了。就把灶上溫著的酒提起來,順道又將剛才做的拍黃瓜給送了去。


    許淮挺有禮貌的跟張惜花道了聲謝,臨走出堂屋門檻時,張惜花聽到他壓低了嗓音對何生說道:「家裏收獲的糧食定要存著,別再拉去賣了。咱們這裏還安逸,可外麵現在亂得很,到處鬧荒災,缺糧缺衣缺藥什麽都缺……」


    張惜花心撲騰一跳瞬間提到了嗓子處,腳步踉蹌了一下,迴了神後才扶住了身子,也不知道有無露了醜,便趕緊的迴了灶房。


    再聽著小姑嘰嘰喳喳的說著許先生的好相貌時,她也止不住心頭的驚慌。


    何生與媳婦一樣的慌張,他心知對方是拿自己當兄弟,才把消息透露出來,大良鎮如今的治安良好,外麵的一切消息縣裏都瞞的緊,普通的農戶哪裏清楚呢?他們隻是在抱怨今年的賦稅又重了一成,日子越來越艱難而已。


    女眷這邊吃完飯後,張惜花收拾了下台麵,就給何生與許淮兩個人準備好醒酒湯,等他們吃完正好能喝一些。


    兩個人互述了近一個時辰,許淮因公職在身不得不離席,他酒量好,一杯一杯的喝酒,人卻還清醒的很。反之,何生已經滿臉潮紅,走起路都搖搖晃晃,張惜花不放心,便過去攙扶住丈夫進房裏躺躺。


    小門小戶也沒那麽多避諱,何曾氏原是想請了許淮去客房歇息片刻,許淮笑著拒絕道:「嬸子,別弄這些個,與阿生所說的,該說我已說清楚,這就不打擾了。」


    許家是從益州搬迴來,對於外麵的情況所知比他們這些消息閉塞的農戶要了解更多,何家人清楚這根本不是危言聳聽。對方依著人情告知一二,也夠何家做好心理防範準備。


    臨到許淮出門之前,何大栓便把今年的賦稅折合了銀錢遞給他,許淮並沒有拒絕很爽快的接了。在何生喝醉前,已經囑托過爹娘多使些錢給許淮打點其他人,畢竟跟著一道來的差役可不止許淮一人。


    這筆打點的錢被許淮一口拒絕掉,許家雖然落魄了,但並沒差這點錢,他幫著何家說一兩句話,請幾個同門吃點小酒,這事就算過了。


    何家人之前並不清楚,縣衙裏才剛改完規定,整個大良鎮的農戶都不能以銀錢代替糧食繳稅,這也就是說,今年收獲的糧食將有大半部分要上繳。可一年辛苦到頭,好不容易挨過青黃不接等到了收獲的時刻,農戶們的糧食卻存不下來,今後的日子豈不是還要窘迫下去嗎?


    唉……


    縣裏差役一來,村子裏好幾家屋子裏不多久便傳出來一片片哭聲。有些人氣不過想抗拒一二,礙於幾個拿著大刀的差役兇狠的目光立時又嚇迴去……


    這些守本分的老實莊稼漢也並不敢真反抗,因為即便不交糧食,他們也拿不出銀錢代替賦稅,往年都是賣了糧食後,才有收入。今年的糧食還沒開始賣呢,現在肯定也拿不出銀錢來用。


    何家今日也是托許淮的麵子,使了錢將賦稅抵過。何曾氏在管理家裏銀錢方麵,一直很精明,當然能拿出這筆錢。


    看著許淮腳步沉穩的走出門檻,何曾氏難得露出表情,轉頭對一旁的何大栓道:「我們阿生的同窗倒是好品貌,可惜早就成了親,據說是有個幾歲多的哥兒了?」


    老妻言語裏一股子遺憾之意,何大栓撇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想這些幹嘛?也不看人家如今是個什麽年歲,比咱們阿生還年長兩歲呢,哪裏沒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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