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門口,不知道多久。


    渾身上下都被凍得僵硬冰冷,但是她好像絲毫的沒有知覺。


    渾身上下都縈繞著死氣一般。


    薄時衍打開房門那一瞬間,就看到她一個人蹲在那兒。


    宋意聽到聲響,抬起頭,看他。


    薄時衍內心一顫,那是一個怎麽樣的眼神?


    他沒有辦法用語言形容,塵埃寥寥,無聲無息。


    他現在有一些好奇,這兩個人剛剛都在裏麵談了什麽事?


    以至於兩個人都變成這個樣子?


    薄時衍抿了抿唇:“你還是要好好的注意一下你的情緒,任何事情都不能太過於深思了。”


    “唐肆沒事兒了,叫你進去。”


    宋意站起來,恍恍惚惚的整個人,眼前一黑,往前倒。


    她一下迴過味,扶住牆,薄時衍也嚇得拉住了她的胳膊:“沒事兒?”


    宋意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開口詢問:“他要見我?”


    現在心裏麵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不知道他叫她進去是要幹什麽要說什麽。


    剛剛她說完那些話過後,唐肆明顯是有話要說。


    可,他真的被她那些話氣到了,氣急攻心,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薄時衍點頭:“嗯,去吧。”


    “我原本是要叫他休息一下再跟你講的,畢竟來日方長,但是他說有一些事情不能拖,隔夜就更不行。”


    “非要現在跟你說清楚,你也最好控製好時間,別聊得太長了。”


    “嗯。”宋意點頭。


    想來也覺得可笑,原本是一個生離死別之後的重逢,原本應該皆大歡喜,結果談話談成那樣。


    ……


    推開門,唐肆躺在床上,聽到動靜,偏頭看向門前。


    “過來。”他開口。


    宋意走過去,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坐在床邊,宋意沉默。


    此時此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而剛剛的談話也並不愉快。


    說出來那些話也不是她的本意。


    她說出來,就是惡毒的反駁唐肆的一切,明明這個男人把自己有的所有東西都給她了。


    果然人類的本質就是貪婪嗎?


    都這樣了,她竟然還那麽對他。


    唐肆看著她,開口:“不說話了嗎?”


    她不敢。


    現在感覺說什麽都是錯的,更怕自己一會說出來比剛才更難聽的話。


    在唐肆不顧自己身體,還要處理案件時,她生氣的情緒到達了頂點。


    在唐肆做出那些決定以後,她就是生氣。


    一瞬間,就覺得他絲毫沒有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做考慮。


    什麽話都往外說。


    企圖為自己找到好的宣泄口。


    而到頭來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你說的沒有錯。”唐肆:“我不應該以我愛你來捆綁你。”


    “也不應該以我可以把命給你卻不給你支配生命的權利去愛你。”


    他從鬼門關走了好幾遭了。


    這一些事情在他的腦子裏麵做了預想,他愛她,這無可置疑。


    但,以什麽方式?哪種方式合適去愛她?


    是不合適嗎?


    是會成為那種,雖然愛著對方,但不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結果嗎?


    不是。


    是要磨合探究,找到最適合的方式。


    有些人,明明互相彼此相愛,但是終究走不到一起,那就是因為愛的方式不一樣,那並不適合拿去放在對方的身上。


    所以不合,所以走不到一起。


    “最後一次。”唐肆看著她:“最後一次我不聽你的。”


    他語氣有些虛弱:“等你點身世清楚,等t組織案件完結,我就辭職。”


    “以後,做什麽我都聽你的,行麽?”


    他帶著商量的語氣。


    宋意內心浮沉飄渺。


    他居然不生她的氣。


    進來就是在找解決的方法與方案。


    這就是唐肆,任何時候直麵問題,不情緒化,他理智且感性。


    精準的思考,找到她內心的點,做出最好的解決方式。


    宋意說出那些話,唐肆就知道她始終在意的是什麽。


    宋意內心揪著,斂下眉目,吸了吸鼻子,隱忍著情緒,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好。”


    “但是……”


    但是問題到了她這裏,就真的要唐肆去辭職?


    一方麵他沒有權利去剝奪警方保護人民的下巴尖刀利刃,唐肆是被警方培養出來的,那麽多年,她說讓他辭了就辭了?


    另外一方麵,是她單純的想要他能平安的陪在她的身邊。


    不要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


    警嫂就是這樣,難當。心態上就很難去權衡。


    “你真的喜歡這個行業麽?”


    “沒有什麽喜歡不喜歡,是責任的重擔。”


    男人的肩膀應該承受得起很多,不能辜負那些看好他的人的期望。


    宋意:“做不做這個行業都可以,選擇在你,但我希望你退到幕後,不要在第一線。”


    起碼那是安全的,不用行走在刀刃上。


    “就算是你非要行走在第一線,你這個身體也要允許,現在是冬季了,還有兩個月過年了,開年的時候你們要做體檢了。”


    “到時候不是我不讓你在第一線,你們局裏,也不會允許。”


    “體檢報告出來,是你的身體不允許。”


    唐肆笑了笑:“嗯。”


    男人看著她:“不生氣了?”


    她抿了抿唇,現在還生什麽氣?他都那樣說了。


    “扶我起來一下。”他說。


    宋意扶住他的手,讓他坐起來。


    “沒有關係嗎?剛剛你都那樣了。”宋意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宋意垂眼:“明明是我氣你。”


    唐肆抿唇,語氣輕悄,每一個字都在敲擊著她的心髒:“是我溝通方式有問題,應該循序漸進,我不氣著你,你也犯不著氣我。”


    “不過,”唐肆細細摸索她的手背:“你就是個沒良心的小壞蛋。”


    “我對你和對那些普通人沒有區別?”


    “虧你說的出來。”


    他對那些人如何?對她如何?


    有感情與沒感情,就是最本質的區分,怎麽能相提並論。


    非要氣他一頓。


    “這事兒也讓我總結了一道理。”唐肆說。


    宋意:“?”


    “不能惹你生氣。”唐肆拉近她,額頭抵了抵她的額頭,很親昵:“宋小狐狸生一次氣,太可怕了。”


    以前,她會氣,但在他那裏,等同於是撒嬌。


    這一迴不一樣,是動真格的。


    宋意一直是懂事的,明事理的,也就是因為太愛他,才會氣得什麽話都說。


    壞脾氣,總對著自己最愛的人發。


    “別覺得你自己說出那些話把我怎麽樣了,人都有在氣頭上的時候,有衝動的時候。”


    他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做過許多氣頭上的事。”


    “所以,別自責,是成長的過程,好的壞的,我們都要接受。”


    “有一些話並不是本意,但是就會因為在氣頭上所說出來,這一些我都知道,也不會往心裏去。”


    唐肆這些話,一掃宋意的陰霾。


    他剛剛在裏麵,也想到這些。


    他都知道宋意發完脾氣後會經曆怎樣的心路曆程,他會在這道路上,做引導,做開導。


    做一個好的引路人。


    他走過了太多歪路,就引導她別重蹈覆轍。


    可能,這就是年紀比她點兒,經曆比她多些的好處吧。


    “嗯。”宋意:“你別說了。”


    “再說下去,我就覺得我很沒用。”


    他太成熟,導致她覺得她太脆弱。


    成熟男人是有魅力,尤其是像唐肆這樣的,萬事洞悉,透徹清楚,有運籌帷幄的穩沉,有正氣淩然的氣質,更有痞壞野肆的撩勁兒。


    又蘇又撩又穩重。


    可以說是,舉手投足,皆是魅力。


    任何一個點,都能吸引得女人尖叫。


    可是,能不能駕馭,那可真是個大問題。


    唐肆現在身子弱,不大好有什麽摟摟抱抱的大動作。


    他很討厭自己這種狀態,就像前天,說一個字,都好像能要了命。


    做任何事情都無能為力,脆弱得像花瓶。


    “你覺得有什麽問題?”唐肆緊了緊宋意:“可以說出來,我試著找辦法解決?”


    “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就駕馭不了你。”


    唐肆聽言,低笑了一聲:“你還說你看不透我。”


    “你隻是理解不了我看待問題的層次,可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你看得比誰都透。”


    “這是經曆的事兒,無關其他。”


    “我不用你駕馭我。”唐肆語調緩沉磁性:“我自己就可以給你駕馭,甚至求你駕馭。”


    他看著宋意:“我可以教你怎麽駕馭我。”


    “學不會,也沒事,我會跟著你的節奏走。”唐肆:“所以,你還有什麽擔心的?”


    他做什麽,都不會傷她。


    他再有套路,再有手段,也不會用她身上。


    噗通、噗通——


    他這每一個字都砸在她的心尖上,勾著撩人的調調。


    仿佛給她施蠱。


    “還有。”唐肆看著她:“我要你明確一件事。”


    “嗯?”


    “如果是,我的職業意義,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當太陽,但你是跟著我一輩子的太陽。”唐肆:“再發生什麽事兒,我也不會放了你,不會棄了你。”


    宋意愣了愣。


    思緒在大腦迴旋。


    她突然覺得,有些話,就是應該說。


    氣頭上的話,也要說,否則怎麽明確對方更多的想法和思緒。


    她能感受到很多,他也為她做很多。


    但是,就是需要明確的語言來確定,來坐實穩固那一切,而不是她的猜測和推測。


    人與人之間,溝通,最重要。


    多說一些話,不會死。


    少說一些話,會遺憾很多事,遺憾很多人。


    ……


    唐肆抬手,遞給宋意,緩慢的開口說:“扶我起來。”


    “起來?”宋意看著他:“你不是已經坐在床上了嗎?”


    唐肆:“我要下床。”


    宋意:“幹嘛?你要幹什麽?我去給你弄,要吃什麽我給你拿。”


    “你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最好不要亂動。”


    唐肆現在在宋意這裏,就是個脆弱的人,好像他輕輕一動都能發生很大的事情似的。


    唐肆手頓住,隨後指尖輕輕碰她的手,酥酥麻麻的,眉眼間染上了熟悉的痞壞:“我上廁所,你也幫我上?”


    “……”這個倒是幫不了。


    “我可以幫你扶一扶?”


    唐肆慵懶開腔:“扶我手還是扶什麽?”


    宋意瞥他一眼:“你手廢了嗎?”


    他笑了笑:“扶我下床。”


    宋意真的扶他,忽然,唐肆頓住動作,看著她。


    她微微皺了眉:“怎麽了?”


    他低低的笑,笑聲發自胸腔,震動著,十分撩人,他有些好笑的問:“扶得動我麽?我很重的。”


    “等會兒別雙雙倒地。”


    “肚子裏還有一個。”


    唐肆知道容祁帶走了宋意,也在與容祁對持掉落時,聽到宋意跑了的消息。


    他迴來,確認她安全與平安,他懸著的心就落下了。


    “你又不是整個人壓我身上。”宋意說:“那樣你還下什麽床?”


    “也是。”唐肆意味深長一笑:“那樣的話,就不用下去了。”


    “……”


    扶他下來後,就準備把他往廁所扶。


    唐肆卻鬆開她的手。


    宋意:“……?”


    她疑惑的看向唐肆。


    唐肆指了指床尾的位置:“你站那兒。”


    她雖然是雲裏霧裏,可還是站過去。


    就看著男人也往後退了退,彼此之間,拉開了距離。


    她也看著他,站直了身子,標準的軍姿。


    他對著她站的。


    筆挺有力,標準又淩厲。


    這讓宋意,心底提起來,整個人也都隨著他的姿勢變得緊張了起來。


    這樣的情形下,就是很嚴肅的。


    “幹嘛?”她看著唐肆,突然這麽正經。


    下一秒,男人朝她,敬了個禮。


    他說:“白晝之光也能懂夜幕之深。”


    我愛你。


    宋意眼眶泛了紅。


    她懂他的意思。


    而更應該懂的是,他給伴侶敬禮的意義。


    這個軍禮背後的意義。


    是感謝與愧疚。


    而他那句話,也證明了他坦誠的愛意。


    ……


    晚上。


    薄時衍在定製唐肆的身體緩和計劃,當下方法就是緩和。


    而,唐肆也確實恢複了些,那種藥物毒性就是具有不定性,摸不到究竟是怎麽發作。


    隻能抑製。


    具體還得找到這個源頭。


    薄時衍這邊,焦頭爛額。


    唐肆那邊,並沒覺得這是多大一件事兒。


    宋意給他喂飯。


    他望著宋意:“你害怕生死嗎?”


    宋意攪著手裏的粥,吹著氣:“不是害怕生死,我們隻是害怕未知。”


    最應該做的,是別去怕未知。


    反正,唐肆的病情,她心底有了眉目。


    “是。”唐肆笑。


    “不想吃了。”


    “再吃兩口。”


    唐肆:“親兩口,我就吃兩口。”


    抱著電腦查資料的薄時衍:“……”


    汝聞聞,人言否?


    這是人說的話嗎?


    這是人幹的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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