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元寶覺得自己已經被賀東風千刀萬剮。


    她一邊揪著衣袖給他擦口水,一邊仔細觀察他身體的反應,“東風相公,你看。”


    她指著賀東風胸口的小紅點竊笑,“這硬了。”


    “……”


    元寶像個沒骨頭的肉條似得粘在他身上。自然也感覺到了他別處不同,她側了側身,蔥白的小手落在他的褲腰上,笑得像個小妖精,“東風相公,這裏也硬了。”


    “……”他無語地推開元寶,牽著她的手腕往她自己的病房走。


    “相公,你臉好紅啊。”


    “……”


    “相公,你害羞了嗎?你不用害羞的,咱們倆已經有過夫妻之實你忘記了嗎?你看你比我還容易害羞,你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知道嗎?就算咱倆擦出什麽火花,那也是我吃虧,你放寬心。大膽的占便宜吧,我不會反抗的。”


    “……”


    時至今日他才發現,自己娶迴來的不是天真無邪的小天使,而是一個厚顏無恥的女流氓。


    迴到病房,賀東風關上門,把她按在門板上,嚴肅教育,“你要時刻記住,自己是一個女孩子,說話之前,先掂量自己臉皮的厚度。”


    “臉皮厚度你最了解了,你剛才捏了那麽久。”


    東風輕輕一揚下頜,指向她的病床,冷漠道,“去睡覺,再讓我發現你不在病房裏。你以後都別想進臥室睡覺,我會在浴室裏給你鋪一張永久的床。”


    “識時務者為俊傑,請叫我元俊傑。”她一路踢著正步爬上床,乖巧地給自己蓋上被子,順便關了燈。


    賀東風在黑暗中站了片刻後,才迴到床上脫下衣服躺下。


    “相公,你能摟著我睡嗎?”


    “你三歲嗎?睡覺需要別人摟著。”


    “好的。”她安靜了,不再說話。


    適應了室內昏暗的雙眼終於可以將病房裏的一切看得清晰,賀東風抱著被子翻身,朝向窗口,望著白色月光出神。


    他對元寶真的隻有責任嗎?如果不隻有責任,那麽他對賀南羽那麽多年的感情,不就成了笑話一場嗎?


    其實。他對賀南羽的感情,已經是笑話一場,從她與白宇鳴有交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成了笑話。


    元寶僅僅是他生命中最措手不及的意外之一。他沒有做好準備接受這樣一個與自己性格大相徑庭的人走進自己的生活,所以生活被她攪亂成一鍋粥,她有著他無法拒絕的靠近他的理由,所以他的心也要被她攪亂成一鍋粥。


    他原本平靜如水的人生,就是因為元寶,成了一鍋黏糊糊亂糟糟的粥。


    她的壞習慣壞毛病多到讓他無法忍受,可一旦承受下來,他發現,似乎也沒有那麽可怕和難受。


    他是一個過分冷漠的人,冷漠得連他自己都覺得很無情,可當他看到元寶被秦臻欺負他會生氣。看到元寶受了傷一身狼狽他會恨她不爭氣,元寶生病了不再活蹦亂跳了他會心疼會自責,他似乎更想看到元寶討厭又氣人的模樣,至少那樣的元寶,不需要他擔心,隻需要他寬心。


    他正想得入神,背後的床墊突然塌陷一塊,緊接著,元寶就跟一隻撒開繩索的大型犬似得搖頭尾巴晃滴撲到他身上,將他壓得嚴嚴實實。


    “東風相公!我們來聊天吧。”


    賀東風興致缺缺的把她推下去,“我困了。”


    “你是不是性冷淡?”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問,“你的小嬌妻如花似玉童顏巨乳翹屁股,躺在你身邊要跟你聊天,你居然能困?太不可思議了,我要帶你看醫生。”


    “我是醫生。”


    “你就是個割雙眼皮的!”


    “……”


    元寶撐著身體看他,“不過從你剛才的身體反應來看,暫時還是不需要看醫生的。”


    “別說話,睡覺。”他閉上眼睛,不想再理她。


    元寶不依不饒,小手在他鎖骨上遊魚似得來迴勾畫,明擺著在撩撥他,“東風相公,我能問問為什麽你明明有生理反應還要忍著嗎?我覺得我是可以性感到讓你把持不住的類型,你是對我免疫嗎?”


    他不說話,她就一直在他身上撩撥,調皮的手指頭已經從鎖骨溜達到了肋骨,看樣子很快要到髖骨。


    他按住元寶不規矩的小手,淡淡的迴答,“生理反應不可控,也不會針對某一個人,在適當的誘惑下,如果我沒有反應才應該看醫生,心理上,我不想碰你。”


    “為什麽?我們是夫妻,合法的,有證的,出去開房掃黃都掃不到咱倆。”上低找弟。


    他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跟元寶解釋自己怪異的邏輯,元寶一直用亮晶晶的雙眼盯著他,等不到他的答案誓不罷休,他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性應該建立在愛的基礎上,為性而交,不該是人類的行為,就算你是我的妻子,也不應該成為我發泄性欲的工具。”


    元寶隻想開開玩笑逗逗他,沒想到他會這麽認真的迴答這個問題,並且說出令她意外的答案。


    賀東風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她是芸芸眾生裏的俗人一個,她接觸的世界從不與他相交,她見過的世間百態所體會的人間疾苦都是他不曾見過體會過的,他有最好的家庭,最好的學曆,他可以不被任何人任何事幹擾心中那份純淨的生活,這不是刻板與矯情,是他為愛情守住的一方美好淨土。


    他的言辭,讓她無比自卑。


    “你愛我嗎?”她問。


    “還不愛。”他誠實的迴答。


    “你以後會愛上我的。”


    “那最好不過。”


    “你願意嚐試愛我?”


    “我願意。”


    元寶軟軟地趴在他肩頭,貼著他的肩膀低聲說,“有人說,人的一生會遇到2920萬人,兩個人相愛的概率是0.000049,所以,你不愛我,我不怪你。這麽好的一個你,願意嚐試去愛一個這麽普通的我,除了不怪,我還要感謝老天,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宇宙第一幸運。”


    賀東風握著元寶的手掌緊了緊,擱在自己的胸口,她的手微涼,他的胸膛很暖,被她暖起的胸膛就該給她暖手,他不得不承認,元寶的嘴巴,很甜。


    “你不該感謝老天,該感謝我。”他說。


    元寶點頭,心想,我的畢生文化都用在追老公上了。


    ***


    第二天下午,元寶被允許出院,她歡天喜地的換衣服,看起來不像出院,更像出獄。


    她的龍蝦還活著,賀東風特地讓家裏的司機來一趟,把水箱和龍蝦一起搬迴去。


    路過護士站時,元寶故意色色地在賀東風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擠眉弄眼的對那兩個小護士說,“本寶寶噠!”


    賀東風嫌她不老實,一把將人夾起來,大步離開,她再伸手摸他的屁股,就會換來自己的屁股挨他一巴掌,隻能認命的老實下來。


    賀家所在的別墅群在半山腰,山腳下就是市裏最繁華的地段,這是一個鬧中取靜,夏涼冬也涼的地方,車子才駛上盤山路,元寶放下車窗就聞到了樹林間的泥土芳香。


    “很多女孩想當雲彩,可是我想當泥土。”路上隻有他們一輛車,她像個孩子一樣將手掌伸進風中,“我想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精心栽培出來,從我身體裏長出來的,它們永遠離不開我,時間越久,那些根須在我身體裏紮的越深,越不可分割。這就是泥土比雲彩美好的地方,雲彩再好看,風一吹就散了。”


    她正準備接受他讚美的洗禮,就聽賀東風很不悅的命令她,“要麽管好你的頭發要麽管好你的車窗,它總是飄到我臉上。”


    “好的相公。”


    賀家別墅的草坪上,元寶看著麵前的三層洋樓,竟有一種榮歸故裏的心情,“我元漢三又迴來啦!”


    她最關心的就是她的花花草草,雖然花期將盡,但大家還很爭氣的開得豔麗,她很是欣慰。


    不過……


    “婷婷,我的多肉呢?”


    婷婷為難的看著她,“小少奶奶,您的多肉……被大少奶奶踢翻了……”


    “叔能忍嬸能忍本少奶奶忍不了!”她風風火火衝進家裏,準備找秦臻幹上漂亮的一架,她現在壯得和小牛犢一樣,頂也頂死她!


    不過她沒找到秦臻,隻看到捧著糖果盒子大快朵頤的大哥賀東弋。


    “你老婆踢翻了我的多肉!”元寶憤憤掐腰。


    賀東弋捏起一塊軟糖塞進元寶嘴裏,安慰似的拍拍她小腦袋,“賠你就是了,一會兒讓人去買,報我的帳。”他嚼著糖果頓了頓,皺眉問,“不過,多肉是什麽東西?”


    元寶劈手奪走他的糖果,氣得臉都紅了,“這種又跳又軟又好看的糖果很明顯是給我這種少女吃的,我幫你吃。”


    糖果是朋友從沙特帶迴來給他的,他很喜歡,就這樣被元寶橫刀奪愛很不爽,不過他總不能再從小姑娘手裏往外搶。


    元寶捧著糖盒上樓了,司機從外麵抬著水箱進來,賀東弋探身過去看一眼,“個頭不小,婷婷,晚上蒸了。”


    司機尷尬地笑,“大少爺,這個不能吃,您要吃我一會帶陳媽去海鮮市場買新的。”


    賀東弋挑眉,一雙桃花裏清楚浮現不樂意三個大字,“不能吃?怎麽著?有毒?有毒的東西還往家裏拎?”


    “不是的大少爺,這龍蝦不是買迴來吃的,這是小少奶奶的寵物。”


    “寵個屁。”他插著口袋不悅至極,“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真是……這小兩口什麽毛病,都願意養吃的東西當寵物,以前東風養兔子就夠傻的了,這又來個養龍蝦的,改明兒我給他倆買兩顆大白菜,讓他倆手牽手去街上溜白菜唄?幼稚不幼稚。給我蒸,蒸蒸蒸。”


    “好的大少爺。”司機跟賀家人一起生活久了,太了解這家裏人的性格,忍著笑把水箱抬走了。


    這龍蝦絕非一般的龍蝦,這可是賀東風送給元寶的龍蝦,一隻拉近彼此心靈的龍蝦,而它被蒸了,並且已經蒸熟了,對元寶來說無疑是一個噩耗。


    “土匪!一對兒土匪!一個碎人花盆,一個蒸人龍蝦,簡直就是影響家族和諧的毒瘤!”元寶一口氣塞進嘴裏三大顆糖果,嘴巴都撐變了形,“本來我還想給他留兩塊,現在,我打算連盒子都吃了!”


    賀東風從進家門就沒再搭理過元寶,他終於有機會洗一個舒服的澡,換上幹淨清爽的衣服,處理自己的儀容,自然要抓緊時間。


    病房再高級,也不適合有潔癖的他。


    “相公,你大哥這麽霸道,你們小的時候不吵架嗎?”


    賀東風一邊擦頭發一邊找襪子,“我們沒有共同的小時候,他比我大太多,對我來說,長兄如父,尤其在我爸媽去世以後。”


    “他會欺負你嗎?”


    “會。”


    “你會揍他嗎?”


    “不會。”


    元寶繞到他麵前,問,“為什麽,你是軟包子嗎?不是說一般家裏都是弟弟比較霸道?”


    賀東風不耐煩的唿出一口氣,“因為他是我哥,就算欺負我也是愛我的,而且他隻允許他一個人欺負我,別人欺負我就絕對不行,他本性霸道,我又懶於計較,很多事我可以讓著他。”


    “那你欺負過他嗎?”


    “嗯。”


    他穿上襪子準備下樓吃飯,元寶扔下糖盒跟他一起,“你怎麽欺負他的?你吃了他的狗嗎?”


    “如果他有一隻狗,一定是他自己先宰了它吃掉。”他大哥討厭一切動物,小到七星瓢蟲,大到恐龍,“我以前經常讓他背我,如果這算欺負的話。”


    賀東弋已經落座在餐桌前,他總是一副隨意懶散的模樣,但凡身邊有個可扶的東西,他都不會坐得筆挺,他靠在扶手裏用手指杵著下巴,說,“四表弟今天過生日,在夜總會包了場,你去不去?”


    “去!”元寶飛快地積極響應。


    賀東風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沒否決。


    “婷婷,去叫秦臻和南羽來吃飯,一個個的家庭婦女,天天沒事兒在家閑著還要人催著上桌,真該好好規矩規矩。”


    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那兩位不僅是家庭婦女,還是兩位思想有問題的家庭婦女!元寶腹誹。


    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看得東風東弋均是一愣,賀東弋問,“幹嘛呢元寶?”


    元寶睜開一隻眼看他,哼了一聲,“托你的福,給我愛寵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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