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動亂,引起天下揣測。


    連續多日,都有南麵的武林人物渡江而來,他們恪守身份,謹小慎微,刻意保持低調,目的是為了打探消息。路遇野蠻對待,也賠笑臉。不想招惹是非,更不想卷入這場廝殺爭鬥。


    這些人的到來,倒讓本地蛇鼠賺了不少小錢。


    本地蛇鼠都是些幫閑混混,潑皮地痞,常年到處混吃混喝,整日在街上到處閑逛,沒有正業的無賴,他們混跡於三教九流,下到販夫走卒,上到達官貴人,豪強士紳,各方麵都有渠道,消息麵廣,是打探消息的最好來源。


    很快,有關於江北動亂的情報順著各種渠道傳過了江,傳遍了天下。大街小巷酒樓客棧都有人談論這件事情,猜測最後的結局,各方勢力各大門派以及很多江湖名宿耆老都在關注江北的動向。


    這個世上沒有所謂的蝴蝶效應。但問劍山莊和薛家堡都是一方大豪,各自背後都有千絲萬縷的利益團體,不論最終哪一方被滅,都會影響到整個武林。


    舊的勢力集團倒下,會有新的勢力集團崛起,這期間當然少不了新的一輪殺戮。崛起新的一代豪強,必須以血鋪路。利益和霸權,有史以來,都是建立在不斷倒下的屍體之上。


    所有人都在關注這次江北風暴的最終結局,勝利者究竟會是哪一方。


    勝利者不代表就是贏家,而是指最後能活下來的既得利益者。


    如果到時候沒有人活下來,那麽外來勢力就可以趁此空白期,把勢力範圍滲透到江北。


    而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震驚的消息引爆江北。


    寧州府衙總捕,有多臂伽藍之稱的柳三絕被人毒殺於自家府邸。


    兩名兇手被府衙捕快和寧州駐軍當場緝拿,並於當日就被打入死牢。


    其中一人,名叫簡鋒,據說是原邊軍哨探營的人。朝廷裁撤哨塔營之後,念及全營將士皆是有功之臣,遂賜以特殊照顧。持有上官簽發的薦書,皆可入文山書院學習,研習百家經典,秉持教化。三年學業有成後,仍可入仕,繼續為朝廷效力。可惜,這個名叫簡鋒年輕人自毀了前途,流落江湖成為刀客,現如今更是淪為了階下囚。


    另外一人則大名鼎鼎,是引爆這次江北動亂的罪魁禍首,黑道豪強之一,薛家堡堡主薛連山的大公子,人稱玉樹公子的薛天燁。此人才智武功皆相當出色,是日後繼承薛家堡的不二人選。可惜,也自毀前路。


    消息傳出後,江北震動,議論紛紛。


    府衙總捕,負責維護一方治安的最高官員。背後有知州府衙,代表著朝廷。


    毒殺他,就等於挑釁朝廷律法的尊嚴,而且按照大夏律,凡是以任何形式謀害朝廷官員,都視同謀反,是立拿即判的砍頭大罪。都不用通過刑部勾絕,知州衙門就有權力判斬。


    那二人究竟為何要毒殺一州總捕,沒人知道。


    其結果就是朝廷直接插手了。遏止了這場江湖仇殺,並在寧城以及附近幾十個鄉鎮貼出告示,武林各門各派,綠林豪傑,停止械鬥,仇殺,報複,凡有違命不從者,皆按暴民亂匪論處,同時,告知天下,毒殺柳三絕的兇犯,將於三日後斬首示眾。


    今天是大夏四十八年七月二十八,三日後也就是八月一號。那天正好也是問劍山莊和薛家堡原定的落耳山決鬥的日子。


    知州衙門選擇在那天公開處斬毒殺柳大人的兇犯,是巧合,還是有特殊的意義指向?


    寧州城門口,牆上貼著告示,有四名士兵把守。


    一名知文曉字的灰衣老人搖頭晃腦的念完,周圍人群茫然而散。


    該挑擔進城的進城,該吆喝的繼續吆喝,該迴家的迴家,婦人嗬斥想要糖人兒的小囡囡,凡此種種,眾生百態,一如既往,該幹嘛的幹嘛。


    這年頭的人命如草芥,每天都在死人。


    朝廷殺人,強盜殺人。都是殺人,都有人死,這跟普通百姓沒有關係,他們每天還得為一家老小的生計,為掙一些辛苦錢奔波。


    但也有人在猜測狐疑。


    有人悲憤躁怒,按捺不住。


    有人失態狂笑,飲泣悲戚。


    有人心急如焚,紅顏憔悴。


    黑暗中,有一雙白骷髏麵具後麵的眼睛在注視著一切,到目前為止,所有計劃都進行的很順利,雖然途中出現些小紕漏,但沒有影響到大局,三日後,一切都將結束,屆時他將出麵收拾殘局,不但完成了那位主子交代下來的事情,他也會成為江北武林新的一代霸主。號令之下,莫敢不從。


    ……


    陰暗的死牢。


    位於寧州大牢最裏層。由原來的水牢改造而成。


    死囚被羈押在裏麵,腰部以下都浸泡在散發著惡臭的汙水裏。時間長了,就算人不死,也會變成殘廢,生不如死。


    是夜,夜黑無月,星星稀疏。


    隨著沿途一道道鐵門被獄卒打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奔著死牢而去。


    牢內燈光昏暗,青石鋪就的地麵潮濕陰涼,兩旁的牢房裏的犯人聽到動靜,有不少撲到鐵欄杆上,順著縫隙伸出手來要吃食,但都被獄卒一頓鞭子抽了迴去,有蓬頭垢麵的囚犯小聲嘀咕幾句,便被四五個如狼似虎的獄卒打開牢門,衝進去打了個半死。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不單在寧州,各地大牢都是如此。犯人進得牢內,要想過得舒坦一些,不餓肚子,必須得使些銀錢。無權無勢又沒有錢的人隻要進到裏麵來,這輩子就算到頭了。


    一道鐵門前,有四個持刀守衛,帽盔上有紅纓,身著紅色皮甲,他們不是獄卒,而是刻意鎮守在此地的寧州駐軍。


    “來人止步,擅闖死牢者,斬。”一名衛兵大步上前,握住刀把,攔在門前。目光警惕地盯著逐漸走近的兩個人。一高一矮,都穿著戴頭套的黑色鬥篷,昏黃的搖曳燈光下,看不清麵目長相。


    身材瘦高的人摘下頭套,露出一張老年麵龐,頭插黃木簪,兩鬢斑白,臉頰清臒,頜下留著一撮山羊胡,老人姿態擺得很高,從懷裏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牌子舉到守門的衛兵眼前,“看清楚,這是府衙的通行令牌,凡在寧州地麵,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行無阻。”


    衛兵湊近牌子仔細驗看,無誤之後,謹慎地目光打量了一下老人身後的矮個。麵無表情道:“隻能進去一個。”


    老人神情倨傲地嗯了一聲,迴頭把矮個拉到一旁,低聲道:“我隻能幫你幫到這裏,接下來你自己進去,但要記住,隻有半個時辰。”


    矮個點點頭,走到衛兵前,等他們打開鐵門後,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裏麵是個寬敞的方廳,四周牆壁插著四根火燭,東麵牆上掛著枷板和腳鐐等刑具。西北角有兩個老獄卒在下棋。很投入,似乎是沒聽到有人進來。


    矮個目光被地板中間的那個插著幾根五六根鐵條的小窗戶所吸引,快步跑過去,撲倒在地麵,哽咽著捶打鐵窗,淚水滴答在鏽跡斑斑的鐵條上。


    “哥……哥,我來看你了。”


    良久之後,鐵窗下麵才有人幽幽道:“……雙情,你不該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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