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地溜進新月軒,許歸期很快就搞清楚家裏的人目前的動向。


    許安禾在屋子裏扒拉他的賬單,許輕煙在廚房裏搗鼓她的菜。


    身旁的房門被打開,嚇了許歸期一跳,許安禾探出半個腦袋。


    “進來。”


    他的聲音很低,剛好能被許歸期聽見。


    進屋關門,父子倆沒有過多說話,隻是對視了一眼,就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現在的情況。


    “昨兒晚上一迴來,就躲在房間裏生悶氣,不知道哭沒哭。”


    許安禾兩手一攤,“反正這迴不關我的事,誰惹的誰去哄。”


    許歸期瞥了他一眼,“以前你惹把她哭了,也是我哄的。”


    “別說這些了。”


    許安禾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幫他轉了個圈,推出房門。


    “快去。”


    “知道了,知道了。”


    許歸期點點頭,想了一會兒,跑到自己房裏拿了什麽東西,再摸到廚房門口,一點一點挪進去。


    許輕煙早就注意到他迴來了,隻是不想理他,做著自己的事。


    她一轉頭,看見許歸期帶著賤兮兮的笑容,站在自己身後。


    “你來幹嘛?”


    “一晚上沒見了嘛,來看看你。”


    許歸期還是那副賴皮的模樣,看的許輕煙想捶死他。


    “要我幫忙嗎,我刀功還是過關的。”


    許歸期把腦袋伸過來,微微昂頭,看著許輕煙。


    許輕煙不留痕跡地瞥了他一眼,“等我做好了,你要來嚐嚐嗎?”


    許歸期幹笑一聲,悄咪咪地把頭縮迴去。


    菜刀剁在案板上的聲音令他渾身一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總覺得許輕煙今天耍刀耍的格外麻溜。


    不敢在廚房久待,許歸期老老實實坐到裏堂的大桌上,等著開飯。


    不一會兒,許輕煙端著盛菜的盤子過來,許歸期想從她手裏把盤子接過來,被小丫頭瞪了一眼,又訕訕地收迴了手。


    許歸期鬱悶的很,他感覺自己在這個家裏越來越沒地位了。在這樣下去,可能院子裏的那幾株芭蕉樹和輪椅都比他更重要了。


    照例給許歸期留了一道清水菜,許歸期叨了一口,痛苦地咧了咧嘴,艱難地咽下,感覺鹽粒在他的喉嚨眼裏跳舞,齁到發苦。


    絕對是故意的!


    好在稀飯清淡的很,兩者一中和,勉強還能下咽。


    這一頓飯吃的安靜無比又緊張無比,許歸期和許安禾互相狂甩眼色,眉毛都快要飛起,但誰都不敢明著開口。


    許輕煙安安靜靜地吃著飯,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冷的像塊冰。


    吃完飯,許輕煙執意要自己洗碗,像護食的小動物一樣,把要清洗的碗筷端到水池旁,誰都不許碰。


    父子倆作為次級捕食者和生產者,自然不敢去逆著摸頂級捕食者的毛。


    “瞅瞅,這是在告訴你,沒了你,她也能過得很好,你也沒什麽用。


    ‘有本事你一輩子別搭理我啊’,她一定是這麽想的......”


    許安禾在旁邊“嘖嘖”兩聲,幸災樂禍。


    許歸期: ̄へ ̄


    “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許歸期感覺自己的未來一片灰暗,馬上就要流落到當分解者的地步了(指吃土)。


    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猶豫再三,許歸期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感覺頭頂的光線被擋住,許輕煙抬起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輕輕一撩額間的頭發。


    “起來吧......”


    不顧小丫頭的反對,許歸期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用毛巾胡亂擦幹淨她小臂上的水跡,把卷上去的袖子放下來。


    許輕煙看起來是有些蹲麻了,腿上的血液流通不順。她跺了兩下腿,微微撇嘴。


    許歸期用餘光看見了她的動作,還沒開始洗碗呢,就把手裏的毛巾撂下了。


    走到許輕煙麵前,蹲下,把後背朝向她。


    “啊?”


    許歸期沒給她繼續質疑的時間,將她的手臂環在自己脖子上,輕輕巧巧地將許輕煙背起來。


    背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對皮糙肉厚的許歸期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負擔。他側頭,還能感覺到到耳邊的的唿吸聲。


    “我還沒那麽脆弱,隻是腿麻了。”


    “我知道。”


    “一會兒就好了,不用你背。”


    “嗯。”


    感覺後脖子上貼上了一塊涼涼軟軟的肉,應該是背上小人兒的臉蛋。


    許歸期長舒一口氣,放鬆下來。


    將許輕煙輕輕地放在芭蕉樹旁邊的輪椅上,許歸期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


    “怎麽啊?我還沒哄呢,就消氣啦?”


    許歸期笑的很開心,也讓許輕煙心裏生不出什麽火氣。


    許輕煙撇過腦袋,不去看他。


    “喏。”


    許歸期遞給她一個香囊,做工很精致,也很新。


    許輕煙接過來,聞了一聞,香氣很淡,也很特殊。


    “這是什麽花?”


    許輕煙皺著眉,又把香囊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好特別的味道。”


    “是霓裳花。”


    許歸期一邊把她腰上的神之眼拿下來,一邊迴著她的話。


    “之前采了好多霓裳花,飛雲商會都不收,就送到鶯兒姐那裏,做成香囊了。”


    “切。”


    許輕煙一下子就失去興趣,“霓裳花就不適合做成香囊,它色重而味厚,煉成染料才是最好的。”


    “這不是一下子摘了太多了嘛,怕浪費。”


    “所以隻是順便給我做的唄?”


    許輕煙微微眯起眼睛,“聽你這意思,還做了不少,我這個也不是獨一份的?”


    許歸期打了個哈哈,“給行秋他們都弄了,一人一個。”


    許輕煙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


    “把神之眼還迴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手在幹什麽。”


    “這明明是我的神之眼好不好......”


    許歸期委屈巴巴地迴答。


    ......


    許安禾一個人走到水池邊,看著洗了一半的碗筷,蹲下來,把長衫的袖子擼上去。


    “這倆孩子,唉......


    碗還得我來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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