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迴到家裏,正好碰到穀妍帶著泓兒下樓。


    看到韓遠的那一刻,穀妍眼裏有片刻的慍怒:一夜未歸,死哪兒去了?


    但是,她沒有說話,眼裏的慍怒隻持續了那麽幾秒,繼而是勝利者的傲慢:你不是不想迴來嗎?終究還是迴來了!


    韓遠看她這個表情,強壓著心裏的怒氣,說:“今天是我爸爸骨灰下葬的日子,我們都必須去,你和泓兒都換上黑色或者白色的衣服,我們馬上走!”


    穀妍根本不想理會他,老爺子的追悼會她去了,骨灰下葬她就不會去了。她不想見到韓家的那些人,尤其是韓家老太太。


    “走!”穀妍似乎沒聽到韓遠的話,拉著兒子的手就要走進電梯。


    “爸爸——”韓泓弱弱地喊了一聲,迴頭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爸爸。


    “站住!”韓遠嗬斥道,“穀妍,我剛才的話說得很明白,請你顧全大局,把今天這個場麵走完。”


    “那是你的場麵,和我無關!”穀妍冷冷地說道。


    她心裏早已不把自己當韓家人了。從韓遠背叛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恨韓遠,恨韓家的每一個人。


    “好!這是你的選擇——”韓遠也冷冷地說道,“我帶兒子去參加,泓兒是我們韓家人!”


    “你休想!”穀妍緊緊地抓住泓兒的手,“兒子是我的,你休想帶走!”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就開始了!韓泓又被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看著兒子夾在中間如此受罪,韓遠的心疼得緊縮成一團!


    這時,對麵的鄰居打開門出來了,吃驚地看著韓遠一家。


    長期住在對麵,卻互不相識。這一家人大清早在門口吵架,也是奇葩了!


    不過,人家隻是好奇地看看,並不會關心你的家事,進入電梯,很快就消失了。


    太丟人了!韓遠痛苦地想著,難道穀妍要把他們家的醜事兒弄得全世界都知道嗎?


    海州報業早已是人盡皆知了,他韓遠的形象已經一敗塗地了,成了一個勾小記者玩弄女性背叛家庭的負心漢!


    現在鄰居也看到了!


    “穀妍,我再說一遍,今天是我的父親,泓兒的爺爺骨灰下葬,希望你明白事情的輕重,不要把我們之間的矛盾影響到整個家族的大事兒!你也是做子女的,你也有父母有長輩,你難道連這點兒事情都拎不清嗎?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們單獨解決!”韓遠看著她很冷靜很嚴肅地說道。


    穀妍意識到今天要是不讓泓兒去參加這個葬禮,估計自己就成了韓家的罪人了!權衡利弊,她鬆開了韓泓的手。


    韓泓依舊在哭著,憋屈地哭著,不敢大聲,看起來十分壓抑,胸脯起伏得很厲害。


    韓遠心疼地抱起他,替他擦了擦眼淚:“寶貝兒不哭,爸爸帶你去——”


    說完抱著泓兒迴家,給他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韓遠從穀妍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穀妍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的襯衫。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件嶄新的襯衫一定是那個狐狸精給他買的!


    昨晚,他徹夜未歸,就是留在那個狐狸精那裏過夜!


    好啊,韓遠,剛剛大鬧了你的單位,打了那個小妖精,你卻是依然毫不顧忌地去安撫她,去和她廝混在一起!果然是對她情深義重。


    你真的是太惡心太無恥了!


    你這樣的男人,就應該遭天打雷劈!


    她在心裏一遍遍地詛咒著他,恨不得撲上去撕碎了他!


    可是,這一刻她還是保持了冷靜。


    今天是他爸爸下葬的日子,她就是再有情緒,也不能這個時候和他吵,不能這個時候影響他出行,否則他一怒之下,真的有可能廢了她。


    好吧,等你迴來再說!韓遠,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你不讓我好過,我絕對不會讓你過好!想離婚和那個小妖精走到一起,下輩子吧!


    穀妍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帶著泓兒離開。


    泓兒一直恐懼地看著她,小臉兒上掛著淚痕。


    兒子,不是媽媽不愛你,而是因為你有這麽一個無恥的爸爸!這樣的生活,都是他造成的,要恨你就恨他吧!


    韓遠抱著兒子上了車,飛快地向媽媽家開去。


    一家人都在等著他。


    韓近抱著骨灰盒,他的老婆孩子站在他身後,韓嬌一家四口,還有媽媽,哀傷地站在路口。


    韓遠抱著泓兒下車,媽媽走過來給他父子倆戴上黑紗。


    “穀妍呢?”媽媽不解地問道,這樣的時候她作為韓家的長媳怎麽能不來?


    “她,她病了,沒法下床——”韓遠撒謊道,眼睛卻是下意識地看了看懷裏的泓兒。


    當著兒子的麵撒謊,實在是不應該的。


    可是,不這麽說,他能怎麽說呢?


    “這麽嚴重?”媽媽難過地說道,“這可是你爸爸下葬的日子……難道……”


    “媽,沒事兒,我和泓兒來了就行了,我們走吧!”韓遠說道。


    媽媽很難過,一家人怎麽能少一個呢?老韓泉下有知,該多傷心?


    韓嬌似乎明白了,那天晚上她見識了穀妍的冷漠和沒有人性,肯定是穀妍不願意來,哥哥剛才純粹是編的理由騙媽媽。


    “媽,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韓嬌催促道。


    “好——”媽媽點點頭,眼裏的淚流了下來,“老韓,我們送你上路了,一路走好啊!老韓!”


    媽媽無比悲傷地撫摸著骨灰盒,她是那麽不舍爸爸的離去。


    “遠啊,你抱著爸爸的骨灰盒——”媽媽把骨灰盒從韓近的手裏抱過來給他,“你是長子,你抱著爸爸上路——”


    韓遠把泓兒放下,神情悲痛地從媽媽手裏抱起骨灰盒,一股無法抑製的悲傷從心底深處湧起,他的淚也不可抑製地流了下來。


    “哥,我來開車——”韓嬌說道,“你坐副駕駛,媽媽和泓兒蛋蛋坐後麵,黎複權帶苗苗坐二哥的車——”


    蛋蛋和苗苗是韓嬌的一雙兒女,十分可愛。


    韓遠點點頭。


    一家人坐上車子出發了。


    台風的餘威還在,海州依然下著雨,隻是風變得小了些。


    天地間一片暗沉沉的,悲傷的氣氛更是濃鬱。


    到了驪山,零星的小雨還在下著。


    雨中的驪山公墓顯得十分陰冷寂寞,就連往日裏綠意黯然的樹木,此刻也仿佛和地下的先人一起睡著了,沉沉的沒有生機。


    媽媽請了風水先生,按照老家的習俗,要選定骨灰盒入墓穴的時辰和方位,這是絲毫不能馬虎的。


    風水師先是念念有詞地念了一段咒語,然後在墓穴的四周點火,再往墓穴裏麵扔下幾串鞭炮,最後才是命令韓遠把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進墓穴中。


    就在把骨灰盒放下去的那一刻,韓遠的心是無比悲痛的。


    從這一刻起,爸爸就和大地融為了一體。


    生命來自塵土,最後歸於塵土。人生一世,平凡也好,偉大也罷,最後都是同樣的歸宿,在這麽窄小的一個墓穴中,終結自己的一生。


    爸爸一生與世無爭。按爸爸的資曆,他要是會運作會經營,肯定能夠上到更重要更高級別的位置。但是,他從來不爭。對待工作兢兢業業,對待同事真誠無私;對待家庭全心全意,對待妻子言聽計從。


    韓遠曾經也希望做一個和爸爸這樣的人,雖然不夠轟轟烈烈,沒有豐功偉績,但卻是平凡幸福踏實的人生。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如今弄得這麽一團糟!


    家庭不幸福,事業不如意。他現在連個安身立命之本都沒有了!他怎麽對得起死去的爸爸?


    想到這些,韓遠悲痛無比,不可控製的痛哭流涕——


    他覺得自己是那麽失敗,那麽沒用,簡直枉為男人!還有比他更窩囊的嗎?還有比他更悲催的嗎?在家庭不幸的同時,事業也沒有了!奮鬥了半輩子,什麽都沒有了!


    一家人都在流淚。但是韓遠哭得最傷心,他既是哭爸爸,更是哭自己。


    媽媽心疼地過來抱著他,安慰道:“遠啊,孩子,媽媽知道你和爸爸的感情,好好生活,好好培養泓兒,就是對你爸爸最好的迴報!爸爸惟願我們幸福,惟願我們韓家的下一代健康平安有建樹!爸爸在九泉之下,會保佑你們的,我的孩子們!”


    細雨霏霏中,爸爸永遠的留在了驪山。


    離開的時候,韓遠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墓碑幾眼,心裏默默祈禱:爸爸,兒子對不起你!沒有把家庭和事業經營好。希望您老人家保佑我順利化解家庭危機,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返迴家裏後,媽媽讓韓遠迴家去照顧穀妍,把泓兒給留下了。


    韓嬌趁機和韓遠來到了外麵。她有話要問大哥。


    “哥,穀妍是不是故意不來參加爸爸的葬禮?”韓嬌直接問道。


    韓遠歎了口氣,沒有吭聲。


    “哥,這樣的女人不配做我們韓家的媳婦!她根本不拿自己當韓家人!你趁早和她離婚,太過分了!”韓嬌怒氣衝衝地說道。


    韓遠無奈地看了一眼韓嬌,問道:“你什麽時候迴去?”


    他不想妹妹插手自己的家事兒。


    “我後天的機票返迴。”韓嬌說道,“哥,你一定要下定決心快刀斬亂麻,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穀妍這樣的女人,隻會害死你!”


    “我何嚐不想,可哪有那麽容易?她要是堅決不同意離呢?”韓遠說道。


    “先協議,她不同意就起訴,你搬出來住,分居半年法院就會準予離婚。”韓嬌說道。


    “我也想過,孩子呢?”韓遠無奈地說道,“她不會放手的。”


    “哥,那就給她,她還能不讓孩子姓韓?說到底孩子還是我們韓家人。”韓嬌說道。


    “不行,韓泓不能給她!她沒有工作,也不會照顧孩子,連飯都不會做,泓兒怎麽能跟著她?”韓遠說道,“那會毀了孩子!”


    “沒有工作?”韓嬌吃驚地問道。


    “是,她剛辭職。”


    韓嬌愣住了!法律都是保護弱者的,這樣的情況下,大哥想要離婚就更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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