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跟你實話實說吧,這工地,其實是我爸的,你可千萬別在這裏動歪心思,不然會牽連到他的,你要去,就去別的地方啊!”


    蘇盛華無比震驚、無措地看著撂下這麽一句話就揚長而去的少年人,久久都無法迴過神來。


    所以,剛剛的促膝長談,其實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嘛?


    王蟬鳴並不肯定蘇盛華是否真的迴心轉意,但他卻非常明白,心存善念的人,總是很容易就被人拿捏的,因為這類人往往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有很高的道德底線,一旦越過或者有越過的預兆,他們就會瘋狂地自省。


    他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則趣事,一個輕生跳樓的男子,當樓下的人衝著一輛路邊的車喊道“這誰的車,占道了!”的時候,即便是他此刻已經心存死誌,他卻仍舊應了一句:“我的!”,隨後樓下的那人又再度喊道“快點挪走”,他又應了,“不好意思啊,我這就下來挪走!”


    於是,他真的就下來了!


    至於最終他有沒有挪走了車再度上樓輕生,王蟬鳴並不知道這個結局,連死都不願意麻煩別人的人,大致上是和蘇盛華一類的。


    王峰亮和俞雅迴家的時候,家裏已經散發著陣陣飯香,兒子王蟬鳴戴著圍裙正在那狹小的廚房裏閃轉騰挪,而客廳的餐桌上擺了兩道家常小菜。


    僅僅是看著這一幕,俞雅的眼眶就瞬間紅了。


    王峰亮將手裏的包隨手丟在鞋櫃上,長長地歎了口氣,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努力地露出一個笑臉。


    “今天有口福了,我家寶貝兒子掌勺!火候掌握得相當不錯嘛,果然有你老媽我的幾分遺傳!”


    “媽,做菜講究一個色香味俱全,您和爸待會兒嚐一嚐,沒準待會兒你們的評價就會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既然父母並不想將負麵的情緒帶到家裏,他就該配合配合,該演出演出,至少也能勉強寬慰一下他們的心情。


    “別吹牛皮,你才燒過幾次菜,就敢大言不慚地說超過你媽的水平了?”


    王峰亮笑罵了一句,順道也拍了俞雅的馬屁。


    但溫馨的時候總是短暫的,當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地吃飯的時候,不速之客就不期而至。


    “我的好師傅啊,你竟然還吃得下飯!”


    來人是個瘦高個,鼻梁挺拔,眼窩深邃,手長腳長,微微有點駝背。


    王蟬鳴自然是認得的他的。


    父親王峰亮的徒弟,早些年在外麵闖蕩,一事無成後迴來拜了有木匠手藝的王峰亮為師,說起來,他的年紀甚至比王峰亮還要大一些。


    王蟬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身後那道身影所吸引。


    林桃桃,王蟬鳴年少時的青梅竹馬。


    她完美地繼承了她父親身上所有的優點,身高腿長,鼻梁高挺,眼窩深邃,使得她看起來並不像是星州市人,更像是xj或者是維吾爾族的姑娘。


    她比王蟬鳴大一歲,王蟬鳴今年高二,林桃桃今年高三。


    對了,這姑娘成績也很好,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高考成績出來之後,她如願去了京城。


    “桃桃也來了啊,快來阿姨這裏坐!”


    俞雅對於林桃桃的熱情無與倫比,盡管林孝傑在她眼裏是個喜歡偷奸耍滑的,但這個乖巧、漂亮成績又好的女孩子大致上是她此刻最最稱心如意的兒媳婦人選。


    林桃桃乖乖地被俞雅拉著在沙發上坐下,路過王蟬鳴身邊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眼神裏有王蟬鳴根本讀不懂的意味。


    “孝傑,吃了沒,一起坐下吃點?”


    林孝傑擺擺手,“師傅啊,現在哪還有心思吃飯,我跟你說,老唐和老秦那兩個家夥正在暗地裏聯絡工人……”


    他還沒說完,王峰亮就打斷了他,衝著林桃桃道:“桃桃,你帶著你知了弟弟一起去外麵買冷飲吃,順便給他說說來年高三了,該收收心思好好學習了!”


    得!


    小孩子沒地位!


    連旁聽的機會都沒得,還得被往外趕。


    避著我幹啥子嘞,什麽事我不知道嘞!多此一舉勒!


    林桃桃接過俞雅遞過來的十塊錢,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也不管王蟬鳴有沒有跟上,就邁著她那雙大長腿往外走。


    林桃桃穿著一件明黃色的連衣裙,過膝,她雙手背在身後,循著一條很直很直的線走著。


    王蟬鳴低著頭,盯著她紅紅的腳後跟看,那雙黑色的小涼鞋上的水晶一閃一閃的,襯的她的小腳丫很白很白。


    夏天的晚風吹拂著她輕盈的發絲,空氣中傳來六神花露水的味道,淡淡的,卻很好聞。


    如果非要在王蟬鳴的人生當中追究一個初戀,那麽走在前麵的林桃桃必然是毋庸置疑的人選。


    如果不是雙方父親的師徒關係,林桃桃這樣的女孩子,大致上是不會和他有什麽交集的。


    許是知道這個女孩子的性格人品,與她再度相見的王蟬鳴,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波瀾起伏。


    林孝傑的這一次來訪,應當不隻是通風報信那麽簡單。


    這一年的夏天,父親創業的失敗,導致許多人對待老王家的姿態都發生了徹底的改變,隻是王蟬鳴亦如此刻一樣被父母“趕”出了家門,而他並不清楚之後在園樂新村的那間老破小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終歸不是什麽和諧的,溫馨的場麵就是了。


    而讓他記憶深刻的,無疑是他所謂初戀,即將遭遇的世紀滑鐵盧。


    事情要迴溯到十六年前,認真計較起來,那其實是一段很遙遠的記憶了。


    正當他思緒飄遠的時候,他整個人卻忽地撞上了一處柔軟。


    細長的發絲輕打在他的臉上,帶著很好聞的洗發水的味道,他的小腹恰好頂在一處柔軟的所在,幾乎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驚人的彈性。


    “王蟬鳴!”


    王蟬鳴下意識地躲開,迎麵看到的是林桃桃那張帶著寒霜的俏臉。


    她雙手反轉抵在臀部上,目光裏滿是厭惡與嫌棄。


    “不好意思啊,走神了!”


    “你是不是真的走神了,你自己心裏清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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