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一聲震耳的鐵片敲擊迴蕩聲後,有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我麵前詢問道:


    “...能聽得到嗎?”


    我僵硬的上下點了點頭,醫生轉頭向我身側的人說道:


    “我說什麽來著,你們小年輕的身體機能是最好的,小半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恢複的差不多。”


    “你女朋友現在是可以出院的。”


    “.......就是精神方麵可能需要靜養。”


    “還有你,你這個小夥子,你身上的傷比你女朋友重一些,要出院也行,隻是還是得按時換藥,服藥.....記住了嗎?”


    公輸忌似乎是輕聲答應了一聲:


    “.......她的情況,現在可以請專家會診一下嗎?”


    “最好也開一點兒藥什麽的?”


    醫生搖頭,將筆重新掛會大褂上的口袋裏:


    “我們醫院側重心血管疾病還有外科傷勢,專病專治,你們還是去找上級專門的精.......”


    “我沒病。”


    我輕聲迴答:


    “我覺得我挺好的。”


    “下樓跑步也不成問題。”


    公輸忌牽住了準備起身的我,聲音輕緩,帶著些許撫慰的意味: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但還是別跑步了,你能跑,我跑不動。”


    我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到我們捆在一起的手上,明白他確實說的是真的。


    我能跑,他跑不動。


    醫生似乎又在說話,不過我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每個字都能聽到,但是聽不懂。


    好奇怪的感覺。


    他時不時的指向我們手上的黑色捆綁物,眼中有濃厚的疑惑。


    但公輸忌的嘴巴開合,對方就被打發走了。


    公輸忌像是鬆了一口氣,他側頭來看我,總算恢複了一些緋色的唇色開合數下。


    我看了許久,終於意識到他在和我說話:


    “你在說什麽?”


    原本眼中有些笑意的公輸忌一頓,吐字道:


    “我問你要想吃些什麽嗎?”


    我搖了搖頭:


    “還不是很餓。”


    “我們是可以出院了嗎?”


    “對,可以了。”


    公輸忌示意我搭把手,取迴病房儲存櫃裏的東西:


    “謝謝,辛苦了。”


    還是好奇怪的感覺。


    原本應該是天之驕子的公輸忌,左手受傷嚴重暫時沒有辦法做大幅度的動作,右手和我捆在了一起。


    取迴我的東西,反倒還要和我說聲謝謝。


    公輸忌牽引著我穿越人潮,數不清的人在潔白如同殿堂的建築物裏麵穿行著。


    他們行色匆匆,或痛哭,或高興,或有一些幹脆就是臉上一片漠然。


    我看了一會,捏住公輸忌的衣角:


    “......二叔呢?我的二叔在哪裏?”


    公輸忌緩緩停下了腳步,抬手似乎想要摸我的頭發,但手的弧度行進一半,還是停下了手。


    他似乎迴答了無數遍這個問題,但還是十成十的耐心:


    “......在你的脖子上,小白。”


    脖子上?


    我愣愣的伸出手,摸向脖子,果然,原本空無一物的脖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繩編的‘項鏈’。


    項鏈末尾剛好有個不過兩指寬的小木匣。


    撥動木匣之時,內裏會傳來輕微的磕碰聲


    我忘記了那是什麽時候帶上的。


    我似乎也不太記得這段時間的事情。


    不過,二叔在,在就行。


    我鬆開了手,揣摩著脖子上的項鏈,好半晌才想起來還有什麽想說:


    “公輸忌,我那日受傷失魂險些死掉的時候,看到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山。”


    公輸忌耐心的側耳聽著,神色輕緩,有求必應。


    我喃喃道:


    “山上原本有一群很漂亮的仙女,但仙女們撕破了那層皮囊,露出了皮肉之下的惡相,化為了惡鬼。”


    “惡鬼哀嚎著讓我留下。”


    “她們說,仙人也有天人五衰,終將故去,沒有什麽極樂歸所,地府亦是人滿為患。”


    “你說,有沒有可能,這是真的.......你聽我說過這個故事?”


    公輸忌在聽,但他聽到這樣子的‘大逆不道’之語,神色卻並不意外。


    倒像是......先前聽過一樣。


    公輸忌微微頷首,不過複又說道:


    “...再聽一遍也沒關係。”


    “話說那座倒懸山是什麽樣子的?”


    “我以後如果能到哪裏的話,我一定去看看。”


    我明白了。


    我一定是在這段時間裏麵,無數次的重複講過這個故事,所以才能讓公輸忌在聽到‘山’的時候,就能張口吐出‘倒懸山’。


    我不再迴應他的問題,隻是將視線下移,看向捆住我們倆雙手之間的東西:


    “......這是什麽東西?”


    公輸忌臉上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去:


    “.....木連理。”


    “它被裝在那壇骨灰壇中,就等著有人拆開它,試探它,而後將它所能觸碰到的前兩個人抓住。”


    “這是個機關。”


    “你聽過木匠丈夫遠遊時,必會給自己妻子帶上守正(貞)鎖的故事嗎?”


    “這兩者木料不同,但都是同一個意思。”


    “木連理是一種木類精怪,在還是樹時,就約定好長相廝守。”


    “此木料取兩樹糾纏之處,暗合成機關,木連理不會離開彼此,會汲取任何所能活下來的東西,隻求活下去,與彼此同歸一處。”


    “我們那天的血液飼養了木連理,木連理現在是直接‘長’在了我們的手腕處,沒有辦法剝離。”


    “解脫之法隻有兩個,要麽就是砍斷我們的手臂,要麽.......”


    公輸忌抿了抿唇,不再言語。


    我知道他下麵的話是什麽。


    公輸忌拿‘守正鎖’作為比喻,守正鎖是丈夫防止妻子出軌時給妻子穿上的刑具,隻有丈夫能解。


    同理可得,那意思是,我們想要解開手上的木連理,就隻能去找一個熟悉的人——


    公輸仇。


    我垂下眼簾,公輸忌還是用木連理的牽引之力,輕巧的帶我穿越人海。


    直到我們坐在沒有什麽人煙的椅子上,他給我遞來了一袋麵包,還有牛奶,我才堪堪迴神:


    “你父親想要用機關抓住我們,但你帶著我跑了。”


    所以公輸仇那日才不著急去往安芳。


    因為無論拿到骨灰壇的人是誰,如此風平浪靜,心中應當都會有猜疑。


    猜疑會撕毀本因無事的表皮,露出內裏蠶食血肉的木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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