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一家人。


    一抹熟悉感在我的腦海之中閃過。


    下一秒,我就聽上首座的公輸忌悶聲笑了兩聲,笑聲低啞醇厚,似有一種蠱惑人心之感。


    公輸忌拍了拍自己的身側,輕聲道:


    “還是坐在我的身側吧。”


    “你們周身環佩,可別像六十六一樣,嚇到人家小姑娘。”


    摔的是六十六,郎君卻說,是六十六嚇到了她......


    新來的姑娘,居然能這麽得郎君青眼!


    數十道的目光掃來,我側首看了一眼離我最近的一位梳著墮馬髻的美人,美人瞬間別開了目光。


    我看見了那個眼神,內含不易覺察,已有收斂的嫉妒與憤恨。


    公輸忌還在上首朝我含笑招手,我徑直邁步,朝著......朝著身側的美人走去。


    隨後,在滿室驚恐的目光中,狠狠的在美人的臉上親了一口。


    美人的手如凝脂,摸起來像捏著一塊身懷異香的軟玉,除了稍稍冰冷一些,並沒有什麽毛病。


    美人麵露驚恐,我倒是十成十的溫柔耐心:


    “好姐姐叫什麽名字?”


    “今年多大?”


    “家住何方?”


    “可曾婚配呢?”


    耍流氓獨有的靈魂四連問。


    麵前梳著墮馬髻的美人被我這一番舉動搞的措手不及,她臉上的脂粉因我剛剛的舉動已經花開了一個口子,露出內裏蒼白如雪的肌膚......


    那脂粉的色彩,竟比內裏的肌膚顏色還要有人色一些。


    “你,你,你.......”


    美人連道三個‘你’字,卻完全沒有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驚恐的想要收迴手,可力氣完全沒有我想象的大。


    我能察覺到,這並非是欲拒還迎,而是真的推不開。


    美人眼中淚水漣漣,四下驚唿一片:


    “亡賴!”


    “你要對十三姐姐做什麽?!”


    連原本溫聲鼓奏的曲樂也停了下來,有數位似乎和墮馬髻美人關係不錯的美人們頗為著急的趕了過來。


    她們自然是想要讓我鬆開手,我也確實鬆開了手,隻是.......


    每個來到我麵前的人,都被我摸了發簪,摸了臉,摸了裙角。


    如果有滿臉倔強,性子看上去要強一些的美人,那我就親一口。


    一時間廳屋內,美人們驚叫連連,酒水翻灑,帷幔連連晃動,好幾位‘不堪受辱’的美人再也沒有空管上首的‘郎君’,掀起帷幔就離開,衝入黑夜,也不知是往何處去了。


    不消片刻的功夫,整個廳屋都詭異的安靜下來,再次觀望,整個廳屋之內的人影,隻有不到雙手之數。


    除了主座之上,宛若泥塑木雕的公輸忌。


    隻有幾個還坐在邊角,低垂著頭,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過頭,但看身形就知道一定不差的美人。


    我正要故技重施,就聽主座之上的公輸忌舉起桌前的酒杯,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隨後喃喃自語:


    “我竟不知道,我這些姬妾,都是給別人納的?”


    “看上去,比我都見慣風月.......”


    “真的是女子嗎?還是有磨鏡之好?”


    “不如送迴去算了,不然的話,我這些姬妾,早晚都會被她騙走.......”


    ‘公輸忌’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其他人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傳到我耳中的聲音也極為輕細。


    應該純粹是我耳力絕倫,才聽到了這些不可言說的話語。


    很顯然,主座上明顯不是公輸忌的‘公輸忌’,已經開始懷疑此生了。


    這話也驗證了我剛剛的猜測,心中正要鬆下一口氣,就聽‘公輸忌’再次說道:


    “不過...我如今也是美人,我怕什麽?”


    下一瞬,公輸忌抬眼朝我輕笑。


    他唇邊的弧度不大,可配上他那張容貌甚姣的臉,就分外的惑人。


    妖怪,像是一隻,迷惑人心的妖怪。


    可又帶著一絲公輸忌獨有的溫和慢吞,中和了那一抹詭譎的妖氣。


    有些熟悉。


    恍惚像是第一次見到對方的那日,庭院後的日光。


    明亮,灼眼。


    我還是走了過去,坐到了他的身邊,他抬起手攔住我的肩膀,將我抱進了懷中。


    淡淡的血腥味在我的鼻腔之中遊走,公輸忌將下巴抵在我的額頭,胸膛略微震動,氣息鋪天蓋地從我的頭頂傾瀉而來:


    “屠姑娘,我心悅你,留下來做我的...妻子吧。”


    “塵世諸多繁雜,磨滅人的心智,瞧瞧你.......眉眼緊鎖,臉上竟是臉連笑都沒有了。”


    “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好,會讓你快樂起來的。”


    我忍了又忍,隻能勉強閉眼,忍住想要翻出的白眼:


    “我不笑,是因為我生性就不愛笑。”


    “還有,你能換迴自己的身體嗎?”


    “這身體,再一邊流血一邊喝酒,人就死了。”


    ‘公輸忌’撫摸我肩背的動作一頓,我順勢拉開距離,對方的臉上略微有些訝異,不過很快變為了然:


    “......當心起情郎了?”


    朝夕相處的人,自然會明白身側之人的異常。


    更別提如今的他,身上都是血腥之氣,卻在這裏喝酒為樂。


    此番環境,又是明顯不對勁的滿堂春色。


    被發現貨不對板也很正常。


    ‘公輸忌’如此想著,微微有些歎氣:


    “終歸還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遙想當年小姑娘們都單純得可憐.....男女之間不說大防,卻也不會在婚前多說許多話,注意到很多細節。”


    “所以,美人隻消有些許春念,我就有隙可乘。”


    “可現在,每當我有感興趣的美人,美人的心上人總是奇奇怪怪,要麽就是已經婚前有了來往,輕易就能發現我,要麽就是心上人有八九十個,我變化都變化不過來.......”


    對方的話,頗有些含古帶新的意味。


    第一時間聽的人,也許壓根就聽不懂,


    但我腦中分析了片刻,終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對方是在抱怨,如今的人不像是從前一般好騙了。


    那一番話,對方透露出來的意思顯然是,他能夠變化成‘美人’心上人的模樣,讓剛剛那群美人們‘心甘情願’留在這裏,成為他百來位妻子中的一位。


    而所謂的‘變化’,顯然不是容貌上的變化,而是,直接用她人‘心上人’的肉體!


    沒有肉體,便不會流血,不會有血腥之氣。


    公輸忌的身體在這裏,內裏的芯子卻已經成了別人.....


    那麽,原先的公輸忌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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