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爺一愣,隨即才像是終於想起了我大概率和餘佳佳是朋友的事情,含笑說道:


    “問題不大。”


    “隻要你弄到迴春......”


    “弄不到。”


    我冷聲打斷對方的話:


    “你自己也知道這兩者的價值不對等,我隻會幫你關注楊金花的動向,讓你及時知道餃子什麽時候有,會出售給誰.......”


    “再多一點兒也沒有,能行就行,不能行就算了。”


    穀爺沉吟幾秒,倒也沒有多說什麽,臉上肌肉十分放鬆:


    “合作愉快。”


    他真的沒有將餘佳佳當成一個‘人’來對待。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商品。


    能夠予取予求,隨意丟棄的商品,而且商品的價格,對於他來說,趨近於免費。


    我有些不想承認餘佳佳每一步的選擇都挺糟糕,但事實上,好像確實如此。


    甚至,連我自己的選擇都沒有好到哪裏去。


    交談似乎還算是愉快,我伸出手和對方簡單的握了一下,穀爺收迴手後沒有猶豫,轉身打開茶水室的房門,徑直離開。


    我悄悄看了一眼被自己隱藏在指縫裏麵的‘測陰手環’,顏色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任何的陰氣。


    這算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之一。


    畢竟這樣就能側麵佐證對方確實沒有被任何的陰物糾纏,能排除掉一項答案。


    我將手環收好,在內心記下一筆,和穀爺前後走出茶水室,外麵的人群已經沒有剛剛的哄鬧,但還是竊竊私語,與嬉笑聲不斷。


    我擠過人群,想要將剛剛的好消息告訴餘佳佳,就見場中的互毆已經停止。


    原本與餘佳佳互毆的男人臉上沾染了些鮮血,被幾個醫生模樣的人拉著處理臉上明顯是被東西刮出的傷口。


    那傷口足有一指長,血肉翻飛,顯然就是互毆的最終結果。


    但,不是餘佳佳的最終結果。


    楊金花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似乎在聽侍者稟告著什麽,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場中的情況。


    穀爺站在人群的前麵,臉色有些難看,餘佳佳顯然也知道自己今晚的任務是吸引楊金花的注意力,但是沒能成功.......


    於是,明顯有些心焦的餘佳佳,丟掉了手中還帶著鮮血的塑料棍,雙臂一展,舉過頭頂,做出了謝幕的動作,作為自己的開幕.......


    下一秒,竟然,開始跳舞了。


    抬臂,彎腰,轉身......


    那是相當笨拙,且怪誕的舞蹈。


    餘佳佳帶著將自己淹沒在內的碩大翅膀,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的畢生隻上過一天的舞蹈課,而且腿部還有傷,甚至無法像正常舞者一樣做出最最基本的,轉腰,翻身,劃圈......


    可她分明在心中無數次的演練過這場關於飛翔的夢,所以她很盡力很盡力的完成每一個動作。


    周邊的不少人都因為餘佳佳的舉動,重新竊竊私語,含笑評頭論足起來,甚至連不遠處的楊金花都將目光轉移到她的身上。


    沒有掌聲,隻有在人群中抑製不住的笑聲隱隱傳來。


    可餘佳佳,看上去真的非常的.....快樂。


    她已經化為眯眯眼的瞳孔中,難得迸發出了明亮的神采。


    不再是平常裏和人對上視線幾秒之後,就會本能閃躲的模樣。


    她似乎對觀眾席下有人嘲笑自己的事情,表現的非常坦然,不再是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樣。


    似乎,隻要有人在觀看她的表演...認真看她表演,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並不在意對方究竟是如何看待她。


    似乎,她畢生,都在等待著一次表演的機會。


    而現在,正是時候。


    人群中的哄鬧更加大聲,瞧見她身上異象的人哈哈大笑,伸出鋒利如刀的指甲,對她指指點點。


    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紅色,那是血紅色,是蝴蝶即將隕落時的顏色。


    我慌忙脫下身上的衣服,奮力的擠開人群,餘佳佳對自己身上的異常還是毫無所覺。


    終於,在一個本該輕盈的小跳後,未能躍起的蝴蝶重重跌落在地。


    宛如一袋笨重的水泥,終於落在了實處。


    我搶在她落地之前當了墊背,她很輕,不算重,所以我還能有餘力將我手中的衣服牢牢蓋在她的下半身。


    餘佳佳似乎終於從原先那種亢奮歡脫的情緒裏拔出神智,她認出了我,臉上揚起一個蒼白的笑容,似乎想要說話,但她也聽見了周圍人的嘲弄之語:


    “臥槽怎麽跳著跳著還把大姨媽跳出來了,好出醜啊哈哈哈!!!”


    “屁股上那麽一大片血,自己還能沒感覺嗎?真是嘩眾取寵嘖嘖嘖。”


    “糟糕,瞧見女人經血是不是運氣會變衰啊?不行啊,我晚上還想著去賭兩把呢!”


    “誰要你來看這熱鬧,別想著賭嘍!”


    “誒感覺不太對,這人臉怎麽這麽白?醫生,別管洋鬼子臉上的傷口了,瞧著咱們種花家人才是要緊事,這裏來看看。”


    “以我的經驗來看,這不是生理周期吧?我瞧著是剛剛那個洋鬼子拳拳到肉打的,我記得還打了幾下肚子,是不是流產了啊!?”


    【流產】


    這個詞聲音不大,但是卻傳遍了大廳,令原本就哄鬧的人群再次發出一陣嘩然。


    餘佳佳呆呆地伸出手去探進衣服內,最終,卻隻摸出了一手的血出來。


    她纖細的手上,那抹鮮血很顯眼,餘佳佳的臉似乎更加慘白了。


    我定了定神,忍著打顫的牙齒,喊道:


    “醫生呢!”


    那幾個圍著洋鬼子的醫生聽見吼聲,這才慌忙往這處來,他們想要解開衣服,但這是大庭廣眾之下,每個人都在用戲謔的眼神看著她。


    餘佳佳在我懷裏,用盡全力抓住那身我給她披的外套:


    “別,不用,喝點兒開水就行了,不用醫生。”


    我一聽這話隻覺得整個天靈蓋都在隱隱作痛,醫生們完全不頂事,聽見這話就麵麵相覷,無論如何都不上前。


    我的餘光裏楊金花似乎站了起來,但也是在看戲,調笑著和背對著我的穀爺說了幾句,眼中嘲諷之意很濃。


    這麽多人,卻沒有一個‘人’能幫我帶走餘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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