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皇不說話了,他本意就是想岔開話題,把孫儀給繞進去。


    顯然,這個辦法,並沒有把孫儀繞進去。


    不僅沒有把孫儀繞進去,反而顯得自己很蠢。


    鑲皇委頓在榻上,不敢再多作聰明。


    老老實實地說了一句。


    “太監王教訓得是,是我愚鈍,還請太監王賜教。”


    孫儀有些輕蔑地一笑。


    “你也別想給我戴高帽,我可賜教不了你,就當是我替你家太爺爺傳傳話吧。”


    孫儀神情嚴肅,眼神幾乎就要洞穿,麵前的幾層紗幔。


    “一會刁有一定會來求見,估計是,已經連夜朝宮裏遞牌子了。


    皇帝如果聽得進去,那就是一定不能見。”


    鑲皇立即點頭,“是是是,一定不見,我也懶得見他。”


    孫儀接著說道:“不止不見,我建議皇帝,既然也想要除去刁有。


    也不用麻煩別的什麽手腳了,一會就下令吧。”


    鑲皇心裏又是一驚,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下……下令?下什麽令?”


    孫儀語氣冰冷,“下令,即刻將刁有,就地正法。”


    鑲皇被孫儀語氣中的陰寒,激得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可……可是這刁有畢竟是……伺候我多年的老人了。這樣沒有理由就下令處死,會不會太草率了?”


    孫儀有些怒意,“這還草率?皇帝你是覺未睡得醒嗎?


    他吃著皇家的飯,既不敬公主,也不敬天家威嚴。


    一個內官,在朝中又沒有官職,手都要插到部隊裏去了,還不算他大逆之罪?”


    鑲皇被孫儀點醒,幡然醒轉,連連稱是。


    孫儀沒好氣地看了鑲皇一眼,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智障。


    “還有,兵權的事,就還是交在公主手裏吧。


    你是皇帝,公主是你的親人,兵權放在她手裏,你還不安心?


    做皇帝,什麽都握在自己手裏,固然是好的。


    但最最要緊的是,會知人善任。


    也得看看,誰更合適坐在那個位子上。


    公主掌握兵權多年,可出過什麽亂子沒有?


    你計較得,不過就是公主戎裝上殿。


    害怕她將來,也會跟這次一樣,身著鎧甲,就要逼你退位讓賢。


    可如果不是之前,你跟那刁有,把人逼得急了,她何苦要來這麽一出?


    軍中的將士,對公主個個心服口服不說,在軍務上公主更是事事親力親為。


    多說一句話,皇帝你掌兵權,能做到她這個程度?


    即便皇帝有這個心思,隻怕就是有心,也分身乏術吧。


    既然,反正都是要人來管的,又不是外人。


    我看,虎符就老老實實放在公主手裏吧。”


    鑲皇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太監王連珠炮一樣說了許多。


    鑲皇本就人困馬乏,又被這麽一頓好說。


    腦子都被繞糊塗了。


    覺得太監王說得很對,但又好像哪裏不對。


    但看看太監王的神情,再想到祖宗父輩們的規矩。


    最終,鑲皇十分乖順地,全部應下。


    其實,孫儀是知道,自己這麽來一趟。


    如果說是全部為了朝廷,那也太把別人都當傻子了。


    虎符落迴皇帝手裏,就是等同於皇帝在鞏固自己的政權。


    不管哪個朝代,也不管在位的是哪位皇帝,其實都會這麽做。


    這是沒什麽大毛病的。


    皇帝隻是想迴收虎符。


    武將或者藩王沒有了虎符,幾乎就是絕了那幫人謀逆的路。


    也就是說,即使公主交還了虎符,該是周玢掌管的軍隊,還是她去掌管的。


    都是一家子骨肉,鑲皇也絕對不想,把場麵搞得太難看。


    軍權放出去了,就代表接受的人,是皇帝信任的人。


    如果貿然收迴來,這必然會讓那些大將們,心中另有想法。


    社會輿論也會覺得君王辦事草率。


    這會讓君王自身的聲望受損,更會君臣離心。


    這樣對國家很不利


    所以這才有了刁有的事。


    刁有鬥倒公主,兵權落在刁有手裏。


    一個內官手握兵權,皇帝立刻就有正當理由,可以誅殺刁有。


    那麽,兵權就順理成章地,落迴皇帝自己的手中。


    其實這個辦法,是一個當皇帝的,該有的心思。


    孫儀知道,但孫儀不願意這麽做。


    周玢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周玢修習武道,壽命甚至都超過了她的侄子。


    跟她血脈親近的人,隻會越來越少。


    這樣下去的後果,就是將來那些,不跟周玢血肉至親的皇帝們。


    會越來越不把周玢當做一迴事。


    隻有周玢手裏捏著兵權,才能在朝廷上有分量,能發聲。


    孫儀護犢子,隻要他孫儀在一日,就絕對不能讓周玢受一丁點委屈。


    孫儀知道,周玢喜歡這樣的生活。


    也絕對有能力做得好。


    既然周玢做的好,也喜歡。


    也能保大周安定。


    孫儀自己在心裏,兩下一合計。


    第一個,必須除掉刁有這個惡棍。


    二是告訴所有人,誰不能擅自去動,周家的這位公主!


    孫儀看著點頭搗蒜一樣的鑲皇,覺得自己也不能,把堂堂一國之君逼成這樣。


    於是,放軟了語氣,和藹地衝著皇帝說道。


    “皇帝這樣做,這樣想,是好的。


    是一個皇帝該有的城府謀算。


    隻是公主是我看著長大的。


    我賣賣老臉麵,姑且還是能讓公主,稱我一聲師父的。


    你的皇祖父,曾經也是跟朝瑰公主一起,被你的太祖交給我手上,作武道的啟蒙。


    我多年不曾在宮裏了,但並不代表我不護著她。


    現在這樣的局麵,就當是,多年來我為了你們周朝,殫精竭慮的份上的一個情麵吧。”


    給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的工夫,孫儀運用的得心應手。


    用自己的名義殺了刁有,也算是自己給皇帝背個黑鍋。


    兩人一人求得一件事,也算扯平。


    正當兩人一時間都無話時,孫儀估計著時間,那刁有過來求見的話,這會應該到了。


    孫儀手指撚訣,悄悄撤掉了結界。


    立時,鑲皇寢殿外,就響起一陣嘈雜。


    “刁總管!從來就沒有這樣的規矩。


    寢殿這樣的重地,今天又不是你值陛下的夜。


    你就算遞了牌子,沒陛下的旨意,你怎麽敢擅自就闖到這裏來!”


    刁有已經向宮裏遞了牌子。


    他先是在自己屋裏等。


    等得不耐煩了,又幹脆去了宮門外等。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皇帝宣召的旨意。


    刁有心裏著急,幹脆直接從自己的親信中,選了幾個人。


    直接就往皇帝的寢殿闖去。


    一路上,自然會有人阻攔。


    或是礙於刁有深受皇帝的器重,不敢過多阻攔。


    或是那些盡忠職守的,直接被刁有的親信直接幹倒。


    總之,刁有算是徹底殺到了,皇帝寢殿的大門口。


    好不容易到了這裏,刁有又哪裏肯輕易善罷甘休。


    刁有眯起眼睛,看了看門口的侍衛。


    刁有厲聲叱罵,全然忘記了。


    在這裏,皇帝才是紫禁城真正的主人。


    “你們幾個好大的膽子!連我都敢攔!信不信我明日就稟報陛下,摘了你們幾個的狗頭!”


    這幾個侍衛,能被選中,給皇帝站崗。


    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刁有幾句威脅,並不能嚇到他們。


    “就是你去告,咱們兄弟也不怕。


    咱們值守陛下寢殿,是正事!你還敢去告狀?


    你平常的那些做派,隨便揪哪個出來,都是下大獄的重罪!”


    刁有這人持寵而嬌,行事根本沒有底線。


    聚集在刁有身邊的那些人。


    不是趨炎附勢,怕了刁有權勢,敢怒不敢言的。


    就是想通過阿諛奉承,討好這個內官,好混個一官半職的。


    這樣的一群人,湊在一起能有什麽好事?


    今天不是侵占人家民宅民田的,明天就是酒樓裏吃了霸王餐不給錢還振振有詞的。


    更有甚者,是直接身上背上了人命官司。


    但是,隻要是在這位刁大總管的跟前,得臉的人。


    不管好賬賴賬,通通都能一筆勾銷。


    就先不說前朝後宮。


    就是民間,提起刁有誰人不知道。


    隻要遇上那個幹壞事的提起一句。


    我乃宮裏大名鼎鼎的刁大總管的人,你敢阻我好事?


    老百姓們一聽刁有這名字,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再說朝廷中,什麽想買官或是賣官的,也是通通走得刁有的關係。


    那那些賄賂好處,刁有更是管他大錢小錢。


    一律照單全收。


    刁有的這些爛事,皇帝並非都不知道。


    罵也罵過,打也打過。


    但皇帝總是想到這刁有前半生的身世。


    總是覺得刁有可憐,想賺點錢發點財。


    隻要刁有並沒有鬧得過分,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地就過去了。


    更何況,一個皇帝,總是有一些不太方便,官方出麵的事。


    那麽,皇帝也需要刁有這麽一隻,可在暗中給自己辦事的髒手。


    這樣層層繞繞的關係一撲下來,想要動刁有,必須就得有一個,非常完美的罪名。


    並且還得是必死無疑的罪名。


    刁有聽到連兩個禦林軍,竟然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立刻又罵道。


    “你們!放肆!你一個巡夜臭當兵的,也有資格在我麵前大聲說話!


    我看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不會知道厲害了!


    來人!把這個無禮的崽子給我拿下!”


    “你敢!”


    孫儀聽出是刁有的聲音,還有兩個應該就是值夜的禦林軍。


    先不說,皇家禁院,一個內官高聲叫囂,已經是大錯特錯。


    還動輒我要陛下如何如何。


    話裏話外,大有自己跟皇帝平起平坐的意思。


    估計這兩個禦林軍,平時也是看不慣這刁有的所作所為。


    孫儀看著鑲皇的臉色變化。


    一開始鑲皇有些驚愕。


    估計鑲皇也沒料到,孫儀竟然真的算得分毫不差。


    說刁有要來,刁有就真的到了。


    再聽著外麵刁有的話,鑲皇氣得麵色鐵青。


    這刁有八成覺得皇帝睡著,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


    孫儀冷冷哼出一聲。


    既然這刁大總管這麽想進來,也罷,就讓他進來。


    隨後再對著鑲皇一使眼色,鑲皇點頭示意明白。


    鑲皇胸口氣血翻湧,不耐煩地搓了把臉。


    沉聲對著外麵說道:“讓他進來。”


    外麵的吵鬧聲,立刻就停了。


    孫儀就算聽不到,也猜出此刻刁有的神氣模樣。


    不過嘛。


    孫儀在心裏說著,這位刁大總管的神氣,隻怕也就要到此為止了。


    隻聽殿外禦林軍,依著規矩,向皇帝通傳。


    “陛下,殿外刁總管求見,說是有極重要的事,要跟陛下匯報。”


    孫儀隱去身形,躲進了一旁的陰影中。


    皇帝寢殿的大門,被人打開。


    那刁有狠狠瞪了門口侍衛兩眼。


    鼻孔朝天,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見到皇帝已經坐起身了,刁有也不知道皇帝什麽醒的,又聽到了多少。


    隻得趕緊調整狀態,向皇帝見禮道:“見過陛下。”


    刁有看著皇帝的神色,似乎不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也是,這麽晚被人從睡夢中吵醒,換了誰都不高興。


    但刁有不能再等了,必須快刀斬亂麻。


    皇帝問刁有,“這麽晚了,你進宮所為何事?”


    刁有開門見山,“陛下,兵權的事絕不能再等了!”


    皇帝看了一眼孫儀藏身的位置。


    心裏有些驚慌。


    因為孫儀再一次說對了。


    皇帝嘖了一聲,“這麽晚了,就為了這事?明天說不行?非得現在?”


    “陛下!實在是公主她欺人太甚了!”


    不等皇帝迴答,刁有接著說道。


    “臣要兵權,也是為了陛下。


    可誰知,不知公主是從哪裏找了個什麽人過來,竟是要冒充太監王!


    就在剛才,要不是有其他內官冒死相救,刁有險些就要沒命了!


    朝瑰公主如此狂妄,前日敢戎裝上大殿。


    今日又敢,隨意暗殺陛下的內臣。


    分明就是想,淩駕在陛下之上。


    陛下!咱們不能再等了!”


    刁有這人,信口雌黃,張口就來。


    說起謊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要不是孫儀算得準,比這刁有先來一步,否則就得被這小人冤死。


    這時倚靠在床頭的皇帝,說道。


    “朕看你中氣十足,不像險些喪命的,倒像要來取人性命的!”


    刁有一聽就知道不對,連忙辯解。


    “陛下英明!刁有隻是急著為陛下分憂!”


    鑲皇卻懶得看他,任憑刁有一張舌燦蓮花的嘴。


    “你知道你平日裏都幹了些什麽吧?朕不說,你就當朕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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