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煜整頓草原王庭的時候,他媳婦在見一個蕭煜打破腦袋都想不到的角色。


    地點就在中都的王府。


    上代魔教聖女,現在東都蕭家的實質女主人,大丞相蕭烈的如夫人,顏可卿。


    草原公主,中都蕭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西北王王妃,林銀屏。


    這兩個勉強算是一家人的女人聚在了一起。


    談不上笑裏藏刀,更談不上劍拔弩張,兩個女人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相處著,最起碼現在看來,效果還算不錯。


    “盛功他就是架子太大,好麵子,難免就會放不下架子,抹不開麵子。偏偏明光這邊也是和他老子一個德行,這兩個要麵子的男人撞到一起了,還能有好?難怪人家都說父子上輩子是冤家,依我看呐,這話可是一點不錯。”


    顏可卿坐在聽風閣的軟榻上,望著與自己隔了一道精致案幾的林銀屏,臉上浮現出恰到其分的淺淡笑意。


    顏可卿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語調輕緩,“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咱們不摻合。他們打他們的,我們說我們,我今天來主要就是想見一見你。”


    “不管怎麽說,他們終究還是父子,也等明光年紀更長些,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偏激了。”林銀屏微笑著說道,對於那個從未謀麵的公爹,林銀屏沒有太好的印象,雖然是一代人傑,但在性情上卻是太過無情了些,作為女子的林銀屏難免心生抵觸,隻不過他是長輩,許多話還是無法付諸於口的。


    顏可卿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看著杯裏的茶水左右搖晃著,說道:“男人就像這杯中的茶水,剛開始時很清澈,可時間久了,就變得渾濁了,味道也就大不如以前了。”


    林銀屏問道:“男人不應該是酒嗎?年歲越長,味道越濃。”


    顏可卿嫵媚一笑,“好酒方可窖藏,若是劣酒,放的時間久了,反而會寡淡無味。”


    林銀屏望著這個看起來似乎還是雙十年華的女子,道:“顏夫人,今天你來見我就是為了說和明光父子之事?”


    顏可卿笑起來,笑容很真誠,如同是慈祥的長輩,“就是說點心裏話,我勉強算是你們夫妻的半個長輩,有些話讓我來說,也不算是唐突。”


    林銀屏直視著顏可卿的目光,溫和道:“夫人如果是為了家事敘舊而來,銀屏自然歡迎之至,可夫人如果是為了國家大事,那就恕銀屏不能做主了。”


    顏可卿笑道:“你莫要欺我,我不是深居內宅的無知婦人,早曾聽聞王妃的大名,馭夫術出神入化,讓西北王至今不敢納半房妾侍,王妃壽辰,西北上下沒人不敢怠慢半分,甚至在前不久王妃還曾執掌西北大權,現在卻說不能做主,未免太不誠實。”


    林銀屏出伸手輕撫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臉色柔和,輕聲道:“外界傳言多有不實之處,夫人是聰明人,自然應該明白,明光不納妾侍是因為明光顧念舊情不願讓我傷心,而非我林銀屏手腕如何。至於執掌西北大權一事,不是銀屏欺瞞夫人,而是銀屏自明光醒來之後,就已經放下手中所有權柄,連這王府內外,也是交由小姑蕭玥和女兒羽衣打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還望夫人見諒。”


    顏可卿盯著林銀屏半晌,不發一言。


    林銀屏平靜地與她對視。


    過了許久,顏可卿嫣然一笑,“其實你和明光都是好福氣,多少人年輕時候海誓山盟,說什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等到女子韶華不在,男子多半就將這些全部拋到腦後,另尋新歡,隻剩下可憐女子下半生與青燈古佛為伴。”


    林銀屏語氣平靜道:“家家都有難念的經,雖然夫人前半生受了坎坷和漂泊之苦,但有了女兒之後卻會使後半生晚運轉好,而我前半輩子幾乎享盡了人間尊榮,卻未必能陪著他走到最後。”


    “外頭傳言說你身子孱弱,久病不愈,難道……真的到了這個地步?”顏可卿眼神複雜地看著林銀屏,“還是說蕭煜像他老子一樣,在外麵有人了?”


    林銀屏從不刻意迴避自己的身體,淡然道:“有人沒人,那是蕭煜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我自己的身子怎麽樣,還是我自己最清楚。說到底,不過是有太多東西放不下,硬撐著罷了。”


    顏可卿忽然歎息一聲,眼神恍惚,仿佛又迴到了幾十年前,猶如夢囈道:“都是苦命人,都是上輩子欠了他們蕭家的。”


    本該心中有怨氣的顏可卿在迴想起當年的那些往事時,神情卻是不知不覺地柔和起來,似乎那才是她這一輩子最美好的時候。


    林銀屏雙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表情平和安詳。


    顏可卿的看了一眼,心中五味雜陳,輕聲問道:“幾個月了?”


    林銀屏笑道:“五個多月了。”


    顏可卿向前探了探身子,仔細端詳著,“希望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林銀屏想了想,說道:“男孩吧,畢竟蕭煜打下這偌大一片基業,還是需要個兒子來繼承,而且蕭家也缺一個嫡長孫。”


    “是啊。”顏可卿望著林銀屏的獨自,幽然歎息。


    顏可卿忽然起身,道:“也罷,有些事就讓他們父子自己去解決,咱們女人就不摻和了。銀屏,你給明光帶句話,就說盛功約他在明年這個時候去東都一晤,至於去或不去,皆由明光之意。”


    說罷,顏可卿告辭離去。


    聽風閣內隻剩下林銀屏一人,她隻是安靜地坐在福貴榻上,若有所思。


    時至今日,西北危局已經被破去大半,一番亂戰下來,不管是牧人起,還是蕭煜,亦或是遠在江南的陸謙,都傷到了元氣,唯獨東都的蕭烈完好無損,這一切自然都是蕭烈安排好的謀劃。


    蕭烈和蕭煜父子兩人不管心底是做如何想,在表麵上已經算是公然撕破臉皮。而牧人起與蕭烈的聯盟經此一役,也會出現無法彌補的裂痕,現在被孤立的已經不是蕭煜,而是身處中原的蕭烈。


    所以才會有顏可卿的西北之行。


    林銀屏望向窗外,輕聲自語道:“明年東都一晤?看來到那時父子兩人就要做一個了斷了。”


    然後林銀屏沉默許久。


    直到墨書邁著小碎步走入聽風閣,言語中有壓抑不住的喜悅,“啟稟王妃,捷報!”


    林銀屏迴過神來,問道:“誰的捷報?”


    墨書笑道:“是大都督和藍先生的捷報!”


    西河原方麵,徐林親率大軍銜尾追擊牧人起。


    魏禁率領萬餘輕騎,拋棄所有輜重一路疾行,終於在牧人起與査莽會師之前攔下牧人起大軍。緊隨而至的徐林與魏禁合兵一處,與牧人起在西河州陝州交界處展開大戰,徐林以九千重騎大破牧人起軍陣。


    藍玉趁機大舉攻城,陝中失守,査莽棄城而走。


    東北軍潰不成軍,牧人起和査莽率領殘部狼狽逃出陝州。


    簡文三年春末,西北在內部空虛的前提下,尤其是在四麵皆敵、蕭煜險些身死、東北大軍兵臨中都城下的危急情形下,蕭煜以放棄整個湖州,抽調蜀州和西涼州所有兵力的代價,重新啟用徐林,重用魏禁和藍玉,徹底逆轉戰局。


    此戰西北軍足有四萬甲士戰死,而東北軍則隻有兩萬餘人撤出西北。


    這場起於西北軍南征,繼而蔓延到西北、東北、中原、江南乃至大半個天下的巨大風波,終於隨著牧人起狼狽逃迴東北平息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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