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煜的話,杜明師不置可否,隻是轉而問道:“王爺已經有了打算?”


    蕭煜臉上的冷笑漸漸斂去,仿佛變換了一個人,神色古井無波,瞬間從蕭煜變成了那位執掌西北生死殺伐大權的西平郡王,他伸手按在自己腰間的劍柄上,森然道:“看來是本王脾氣太好的緣故,現如今什麽阿貓阿狗都敢把主意打到本王的頭上,牧人起和完顏德也就罷了,白蓮教聖女和劍宗的公主這兩位天之驕女也要來試試本王的手段?那就如她們所願,本王要讓白蓮教和劍宗在這兩人身上的栽培謀劃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


    很少見到蕭煜冷酷一麵的林銀屏在聽到這句話後,猛地打了一個寒顫。這一刻,她隻能看到蕭煜的背影,過去她對於西北王並沒有什麽概念,在她看來有的隻是自己的戀人或者丈夫而已,可現在她卻有一絲的恍惚,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蕭煜?


    杜明師平靜道:“因為要最少要有兩位真人留守道術坊,所以江南道門隻能出動包括貧道在內的三位真人。”


    蕭煜淡淡道:“足夠了。”


    能擁有真人稱號的道宗弟子,絕對是踏足天人境界的存在,三名天人高手聯手,在沒有逍遙神仙插手的前提下,已經足可以蕩平一隻萬人規模的軍隊了,更何況其中為首的杜明師,還是一隻腳踏足了逍遙境界的半步地仙。


    當夜蕭煜與林銀屏留宿在紫榮觀的客房中,同時蕭煜也通過曲蒼,對西北暗衛府留在江都的伏筆暗子們,下達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


    整個江都開始暗流湧動。


    ——


    位於榮華坊內的張府中,一名又一名的劍氣淩空堂弟子出現在正堂前寬闊的庭院中,同樣冷漠的神色,同樣的冷厲的長劍,劍氣森然滿庭。


    張雪瑤站在堂前台階上,負手而立,在她身後仍舊是那位不苟言笑的目盲劍客。


    她環視四周,麵對堂下的諸多修行界死士,臉色平靜到近乎冷漠,語氣更是冷淡,“人到齊了嗎?”


    一名中年劍客向前一步,微微彎腰施禮後,語氣沒有任何起伏道:“已經到齊,殿下。”


    張雪瑤點了點頭,然後吩咐道:“你們去城外的東湖別院,少則三日,多則一旬,我便會去別院,到時依令行事。”


    在滿庭劍客全部離去之後,站在張雪瑤身後的第二劍奴忽然開口道:“與白蓮教聯手乃是與虎謀皮之事,一個不慎便要引火燒身,而且蕭煜有道宗之人護駕,也並非易與之輩,若是一擊卻未功成,我等危矣,還望殿下三思。”


    張雪瑤搖搖頭道:“就算是火中取粟,也不得不為,畢竟蕭煜大勢已成,若是錯過現在這個千載難逢之機,日後再想要殺他,就未免遙遙無期了。”


    第二劍奴還想說些什麽,張雪瑤已然是麵無表情的說道:“我意已決。”


    第二劍奴搖了搖頭,終於不再多說什麽。


    張雪瑤將腰間的白劍舉到眼前,緩緩拔出一寸。


    劍身在月光下折射出森森寒光,伴隨著逸散的劍氣盈滿庭院。


    劍氣之中有殺氣。


    ——


    般若,或者說現在的趙無極,西北暗衛府中直屬蕭煜的四名暗衛之一,於一年前,奉蕭煜之令,由西北進入中原。


    在紅巾起事時,以遊俠兒的身份混入紅巾軍中,由此結識了魏獻計和張定忠二人。


    白蓮教掌控紅巾軍不假,可隻是紅巾軍的上層,底層還是以不明真相的百姓為多,魏獻計和張定忠兩人就是例子。在趙無極看來,兩人雖然知曉一些白蓮教的事情,但對白蓮教的忠心卻相當有限,換個通俗些的說法,兩人其實就是隨大溜,大多數人信無生老母,他們也跟著求什麽真空家鄉,估計如果大多數人改信道祖,那他們八成也會立馬改求三十三天。


    在般若看來,這兩人應該是最好的突破目標。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大大出乎般若的意料之外,就在他與魏獻計和張定忠兩人混熟後不久,竟偶然結識了初到江都的衛國公主張雪瑤,起因卻是他們誤打誤撞地幫助張雪瑤躲過了道宗鎮魔殿弟子的追殺。


    直到現在,般若迴想這件事時,還是難免額頭滲出冷汗,畢竟是道宗鎮魔殿蓄謀已久的一次劫殺,出動了兩位真人牽製住那位第二劍奴,隻差一點就能將張雪瑤置於死地,到最後卻被他們三人攪局,功虧一簣。別的先去不說,自家王爺可是差點就要升座鎮魔殿殿主!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不過好在他也因此與張雪瑤結下一段善緣,才能有將功補過的機會。


    就在昨天夜裏,他收到了暗衛府的甲級密令。


    暗衛府密令共分甲、乙、丙、丁四個等級,其中丁級近乎公開,等級最低,丙級則是涉及軍情陰私之事,除當事暗衛外,不得泄露半分,泄密者死。更高一級的乙級暗衛令,一旦出現此令,則多半是要血流成河的光景,前段時間的趙青經手的東都大清洗和藍玉經手的中都王府肅清,就是乙級暗衛令。雖說現在暗衛兩分,分別置於蕭煜和蕭烈父子兩人之手,但總覽兩大暗衛,有資格下發乙級暗衛令的,也隻有藍玉、趙青、孫立功等寥寥三人而已。


    至於能下達甲級暗衛令的,在西北暗衛府中,隻有蕭煜一人而已。


    王爺的親筆手令。


    般若在激動之餘又有一絲惶恐和凝重。


    般若想起了那些老暗衛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咱們做暗衛的,說不定哪一天就死了,死得悄無聲息,死得連個聲響都聽不到,甚至死得莫名其妙,想要化成厲鬼迴來報仇都不知道仇人是誰。真是死都死不出一個好死。


    死?


    他不怕,他怕死得窩囊,就像一隻被人隨手碾死的臭蟲。


    大丈夫死即舉大名耳!


    這句話是聽誰說的,他記不起來,或者是在哪兒看到的,他也沒什麽印象,但是他覺得很合自己胃口。


    他不相信自己一輩子就隻能是一個藏頭藏尾的暗衛。


    蕭烈和蕭煜父子皆是暗衛出身,如今一人是坐擁西北的西平郡王,一人是把持朝政的丞相。


    那他為什麽不能出人頭地?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說得直白些,誰生下來不是兩個肩膀抗一個腦袋,誰又比誰高貴多少?東主也不是生下來就當大鄭皇帝的!


    以般若代替本來姓名的年輕人坐在桌前,將手中的密令在燭火上燒成灰燼,然後拿出那柄多年未用的掃秋刀,拔刀三寸出鞘,笑道:“成敗在此一舉。”


    ——


    東都城外二十裏,有一棟占地十幾畝的臨湖小築,黑牆白瓦,名喚東湖別院。


    東湖別院西跨院中,不知何時來了一群冷麵劍客,背後負劍,腰間懸劍,劍氣凜然。


    東跨院,住著一對唐姓姐妹,帶了十幾名仆役,深居簡出。


    中院正堂,則是主人居處。


    據說這棟別院的主人姓徐,是江南地界上的一位名士,儒釋道三教九流,均有涉獵,學問廣博,被人盛讚為徐鴻儒。


    ——


    有一名女子,背著一個長條包裹,來到江都北門前。


    她抬起頭,眯著眼望向那座已存六朝城門樓,自言自語道:“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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