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兩支最優秀的騎軍對衝而過,如兩道迎麵相撞的潮水,各自從對方陣形中穿過,接著調轉馬頭,準備第二次衝鋒。


    一次又一次的對衝,雙方的陣形都在逐漸變得單薄,可以看得出來的是,草原騎兵消耗的速度要高於中毒騎兵。


    短弓對短弩。


    無論是射程,還是精準度,甚至持久力,短弩都已經大大超過了短弓。


    在衝鋒之前的對射中,草原騎兵的傷亡要遠遠超出中都騎兵,而在正麵衝鋒廝殺中,身披鐵甲的中都騎兵更是比隻穿著皮甲的草原騎兵強出太多。


    雖說這支最精銳的汗王親衛完全做到了悍不畏死,可在先天上的劣勢仍舊讓他們不可避免的開始走向失敗。


    由於雙方的戰場就在青河沿岸一線,所以在沒有擊潰這支草原騎軍之前,中都大軍隻能等在青河南岸。


    徐林馬上帶了兩劍,一劍是鄭帝所賜的定風波,一劍是蕭煜留在他胸口上的破陣子。徐林輕輕敲到著破陣子的劍柄,望著戰場的動向,臉色平靜。


    依照如今的態勢發展下去,大概再要一個時辰,中都的先鋒大軍就能擊潰汗王親衛,踏足漠北草原。


    此時已經過去三個時辰,而草原騎兵也已經拋下了三千多具屍體,雙方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卒,遠遠還沒到崩潰的地步,反而是殺紅了眼,均是死戰不退。


    閩行率領的第二波騎兵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進入戰場。


    人披甲馬亦披甲。


    一千重騎!


    如果說中都大軍是一把長槍,那麽這一千重騎就是這把長槍的槍尖。


    隻要這一千重騎衝出,就是個摧枯拉朽的局麵。


    天色陰沉下來,重重的鉛雲似要垂到地麵。凜冽朔風吹過,卷起層層殘雪。


    隻有在塞外草原才能看到這般風光。


    滴答一聲輕響,在嘈雜的戰場上幾乎不會被人聽見,但要除了徐林。


    徐林輕輕轉頭,是一個雨滴落在了他的鎧甲上,留下一圈水漬。


    接著又一個雨滴從空中落下,落在他的盔甲上,濺起一片小小的水花。


    一個接著一個雨點連接成線,雨線又連成雨幕。千萬個雨點落在中都甲士的鐵甲上,由小而大,滴滴答答,繼而嘩嘩啦啦。


    徐林的臉色微變,仰頭看天。


    陰霾的天空中的的確確是在下雨。


    寒冬落雨。


    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成了滂沱大雨。


    碩大的雨點落在地上,激起一層淡淡水霧,無數水霧連接成白霧,徐林放眼四顧,隻見周圍霧氣彌漫。


    一旁的藍玉望著天空中的冷雨,輕聲道:“逍遙之威,可奪天時。”


    在徐林右手便的一名暗衛老者驚駭出聲:“八月飛雪,臘月落雨,這是逍遙神仙才有的手段,可逍遙不入俗世,千年前,道宗掌教立下逍遙不入俗世的規矩,並立誅十三位違背規矩的逍遙神仙。在近千年來再無一個逍遙神仙敢於介入俗世之事,難道說道宗要打破他們自己設立的規矩?


    原本要入陣的一千重騎已經停下,閩行看著四周滂沱的大雨,神情凝重。寒冬臘月,落雪是常事,在江南地區落雨也勉強說得過去,可在西北苦寒塞外的臘月時節落雨可就太反常了。


    正所謂事出有異必有妖,若說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與道宗沒有半點關係,閩行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祿時行同樣仰頭望天,頜下的長須已經被雨水糾纏到一起,就像一條小辮子,但祿時行沒有絲毫理會,而是望著雨幕怔怔出神。


    興許是被大雨澆了一盆冷水的緣故,多鐸也安靜下來,雨水匯聚成細流沿著他身上的甲胄淌下,他開口道:“這就是你一直再等的?”


    祿時行沒有說話,諸葛恭仍舊不動聲色,卻看了眼身旁的中年負劍道人。


    中年道人一揮袖,幾人的頭頂仿佛出現了一個無形的棚頂,落下的雨水仿佛遇到了什麽阻礙,然後沿著幾人身側流下下,他輕聲道:“可以了。”


    諸葛恭點點頭。


    至此,草原騎軍已經死傷超過三萬。


    可不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


    ……


    遠在二百裏外的道宗駐地中,巨大的玄壇已經開始運轉,元氣沿著玄壇上的脈絡注入到每一個符篆當中,當所有符篆全部亮起,整個玄壇散發出一層藍盈盈的光澤。


    第二層玄壇上,蕭煜披散著頭發,赤足立於中央的天字號玉清符篆上,手中持了一柄木質法劍。身上更是穿了一件玄色道袍,標準的道士打扮。


    蕭煜手中木劍一指南方朱雀位,肅聲道:“蔽日。”第一層的朱雀二十八宿和第二層朱雀象一同大亮。


    天空中的紅日漸漸隱去。


    蕭煜再指西方白虎位,“風起。”白虎二十八宿和白虎象大亮升起同樣亮起。


    有風自天外來,吹得衣襟烈烈作響,旗杆急劇搖晃,地上飛石亂滾。


    蕭煜指東方青龍位,“雲聚。”青龍二十八宿和青龍象依次而亮。


    天空中的雲彩以玄壇所在為中心,從四方不斷湧來,最後匯聚成一個巨大雲漩,大如天仙眼眸。在雲漩的邊緣部分,鉛雲倒垂幾乎接地。


    一個人影從雲漩中出現,盤膝而坐。


    蕭煜沒有急著指向四象中的最後一象玄武象,而是朝著盤坐空中的人影遙遙一指,說道:“歸位。”


    人影從空中下落,悠悠落在第三層玄壇上。


    星冠羽衣,麵如冠玉,正是秋葉。


    秋葉落位後,睜開雙眼,道:“雨落。”


    與此同時,蕭煜手中木劍指向北方玄武位。


    整個玄壇除了中間部位外,已經被全部點亮,大放光芒。


    已經凝聚起的雨雲驟然一暗,先是雨滴,繼而雨絲,最後無數雨絲化為一柱,從暗淡天色中傾盆落下。


    望著周圍細密的雨絲,盤坐於第三層玄壇之上的秋葉一拍座下的上清符篆,伴隨著輕微的轟鳴聲,整個第三玄壇開始不斷搖晃,繼而層層拔高,最終脫離了第二層玄壇,浮上半空。


    蕭煜站在第二層玄壇中央處負手而立。


    一上一下。


    秋葉一手指天,蕭煜一掌覆地。


    一股磅礴元氣自蕭煜腳下玄壇上升起,沿著秋葉手指方向,悠悠升天入雲霄。


    一直沒入到上空如天仙眼眸的巨大雲漩中央。


    “敕”蕭煜和秋葉同時吐出一個字。


    雨勢更大,幾乎如仙人在天空中潑水。


    在這片茫茫雨幕中,玄壇上升起一道氣柱,粗如山嶽。


    接天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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