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駐馬店與那個位於關內,北接漯河,南臨信陽的駐馬店沒有半點關係。地處淮河上遊的駐馬店古為交通要衝,因曆史上南來北往的信使,官宦在此驛歇馬而得名。而蕭煜所說的駐馬店則是位於中


    都和草原之間,因是草原和大鄭最大的販馬交易之地而得名。


    現下徐林在中都禁商,這往日裏販馬生意最為繁盛的地方如今也變得零落起來,沒了大大小小的商隊,也就沒了成百上千的馬群,甚至就連一直在駐馬店外遊蕩的馬賊們也看不到了。


    駐馬店可以說是草原和大政之間這個緩衝地帶中水草最為豐美的地方,興許是上天的眷顧,多年的風調雨順,又臨近青河,草原的風沙到不了這裏,在西北塞外苦寒之地硬是有了幾分江南的靈秀之氣。


    駐馬店周圍用巨大的木籬笆充作圍牆,而在這圍牆裏除了幾座閣樓帳篷,更多的就是大的有些嚇人的馬圈了。隻不過現在這些馬圈裏已經是空空如也,即便又不空的,裏麵的馬兒也多是身形消瘦,賣不


    出的劣馬。


    此時在駐馬店最中央的小木樓中,有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坐在圈椅上,手裏捧著個紫砂茶壺,正翹著腿,朝窗外望去。


    這裏的景色他看了近二十年,從最底層的馬夫到駐馬店大管事,他走了二十年也就看了二十年,這裏的景色對他而言實在有些膩味了。雖說駐馬店這裏的油水是一等一的,可這麽多年下來,他傍身的銀


    錢也夠幾輩子的花銷了,倒不如去那些大鄭客商說的江南之地去走走看看。說起來他是快要知天命的人了,人生七十古來稀,也該享些清福了。


    這駐馬店的大當家沒來駐馬店之前是黃漢吉部的兒郎,說起來二十年前他也是可以在鑽馬腹,射雪狐的一把好手,在他那一輩的年輕人中,也是出類拔萃的。隻不過現在,他苦笑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還能騎馬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前些日子,台吉傳來消息,這駐馬店以後就不屬於黃漢吉部了,算作公主殿下名下。公主殿下,他不怎麽了解,隻是聽說王妃占了王庭,篡改了汗王遺命,奪了公主殿下的王位。公主殿下和駙馬一路逃


    到這裏,不過那駙馬倒不是個簡單人物,聽說就是幾位台吉也不敢小看他,前些日子更是把祿時行都生擒了。他私下和幾位老夥計談起的時候,都說這草原說不定就要落在這位駙馬手中。


    駐馬店大管事仰頭牛飲了一口茶水,別看這茶算不上什麽好茶,但是能在草原上喝上茶,哪怕是最次的茶末,也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草原上常年食肉,而肉食油膩,腸胃方麵疾病就成了草原各部的一大問題,而茶葉具有疏通腸胃的功效,是治療腸胃不適的最佳良藥,故而對於草原諸部來說,茶的重要性還要更甚於鹽。


    其實茶葉在中原價格並不高,所謂開門七件事,柴米優雅醬醋茶,不過是尋常百姓家的尋常物什,但在東主平定後建之亂,建立大鄭後,開始嚴禁鹽鐵茶等物流入草原,在東主時期,誰敢走私茶鹽鐵等


    物,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高官巨賈,一律抄家斬首不赦。即便現在有所鬆動,但是茶葉的價格在草原上仍舊是居高不下。


    紫砂壺裏的茶水飲盡,他剛想起來活動一下身體,募地瞪大了眼睛,因為這時候,一人一騎走進了駐馬店的正門。


    守在門口的幾名守衛漠然的注視著這名黑袍年輕人,也不做阻攔,本來駐馬店說得好聽些,是個做生意的地方,笑迎天下客,隻不過現在販馬生意不好做,這會兒還有人過來就有些奇怪了。


    看這黑袍年輕人也是非富即貴的模樣,不是他們這些小卒子可以招惹的,還是不要多事的好,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他們隻是個守門的而已,吃著一月兩錢銀子的軍餉,還想要他們咋樣。


    他們又不傻,看這人就不像個簡單的角色,去攔一下說不定人家亮一下身份就把他們踩到地上,反正現在駐馬店裏也沒什麽值錢的物件,隨他去吧。


    蕭煜就這麽暢通無阻的進了駐馬店。


    這時,在樓上的大當家以與自己體形半點不相稱的速度從圈椅上跳起來,一路連滾帶爬的朝樓下跑去。


    蕭煜朝這個自己未婚妻名下的地方四下打量了一遍,皺了皺眉頭。難怪黃漢吉那麽痛快就把這地方送給了林銀屏,沒了商隊,販馬生意做不了,這駐馬店倒是成了個累贅。


    看著空蕩蕩的馬廄,蕭煜眉頭皺的越發深了。


    “駙馬!”


    一路跑得跌跌撞撞,已經很多年沒這麽跑過的駐馬店大管事終於出現在蕭煜的視野中,近些年發福的厲害的大管事邊跑邊抹著額頭上的汗珠,腳下卻是飛快,已經依稀有些當年年輕時候的影子。


    自從蕭煜在科爾科部當著申東讚的麵,把一名地位尊貴的大巫師殺死後,現在草原上還沒有哪隻雄鷹敢於在這種事情上挑釁蕭煜。


    駐馬店的大管事終於一路狂奔到蕭煜跟前,也不知是不是太激動,總之這位大管事一個前撲,直接趴到蕭煜身前,氣喘籲籲道:“小……小的黃粱密見過駙馬。”


    蕭煜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大管事,笑了笑,“黃管事不用多禮,起來說話。”


    黃粱密從地上爬起來,有些訕訕。


    蕭煜翻身下馬,為大管事拍了下身上的塵土,“蕭某第一次來這兒,還需要大管事領路才是。”


    大管事愣了一下後急忙道:“應該的,這本就是小人的分內事。”


    說著黃粱密伸手接過蕭煜手中的韁繩。


    蕭煜沒有謙讓,而是淡淡的說道:“現在駐馬店還有多少人手?”


    黃粱密恭謹迴答道:“迴稟駙馬,因為最近中都禁商的緣故,裁撤了一部分人手,現在還有大約二百人。”


    蕭煜輕輕敲了下腰間破陣子的劍首,“過幾天,如果有個叫宋左的人來這兒,你領他來見我。”


    大管事點頭應是,招手吩咐一旁的仆役接過自己手裏的韁繩。


    黃粱密在頭前引路,而蕭煜跟在他的後麵。


    來到方才大管事衝出來的小木樓前,蕭煜上下打量了一遍,一樓大廳倒是頗為寬敞,微微點頭。


    這時蕭煜注意到了黃粱密欲言又止的神色,淡笑問道:“黃管事想問什麽就問吧。”


    黃粱密又擦了下額頭的汗水,低聲道:“小的鬥膽問一句,駙馬是要咱們這二百人去打仗嗎,現在店裏能上馬其實不過百人之數。”


    蕭煜擺擺手,“不是打仗,我要請客。”


    黃粱密鬆了一口氣。


    蕭煜繼續說道:“過兩天,蕭瑾大概就會過來。”


    黃粱密微微一怔,“蕭瑾?”


    蕭煜笑了笑,“新任中都督察使,蕭瑾。”


    黃粱密一個踉蹌,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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