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隸州首府應天府城外,這兒比起西嶺口自然要繁華十倍,即便是清晨,寬闊的官道上也已經走滿了前往州城的百姓。


    應天府,原名宋州,因東主未登帝位時發跡於此,任此地節度使,故於高宗皇帝景德三年升宋州為應天府,為直隸首府。


    應天府未設大都督,所以軍權亦是被總督抓在手中,隻是直隸總督不常設,經常有缺,當下直隸總督是被東都大都督秦政遙領。


    東都大都督秦政,非是宗室子弟,而是被鄭帝賜姓秦,若是不論君臣,他算是鄭帝的妻弟,少時從軍,與晉王不同,他在北都成名,曾一箭射殺後建名將唿延列灼而名動天下,有飛將軍之稱。


    歸朝之後被鄭帝封為武威侯。


    當時更有翰林作詩恭賀這位新晉侯爺。


    帝王將相歡宴終,高議金鑾論戰功。


    天子臨軒賜侯印,都督佩出太和宮。


    而所謂東都大都督,掌管的是三城禁軍和東都城外曾經赫赫有名的二十萬天子親軍。權柄不可不重,鄭帝對其信任由此可見一斑。


    大鄭五位大都督,大都督張清名義上總管天下兵馬,節製其餘四位大都督,暗衛大都督蕭烈掌管二十萬暗衛,緝查天下。北都大都督牧人起,鎮守大鄭北門戶,掌管北地三州兵馬。中都大都督徐林,掌管中都二十三萬鐵騎,乃大鄭最精銳之兵士。東都大都督秦政,掌管東都禁軍和二十萬天子親軍。


    張清年紀最大,資格最老,威望最高。蕭烈權勢最重,最招文臣忌憚,而經過五年前之事後,名聲已經是最為不堪。牧人起遠離東都,聲名很少現於朝堂之上,在北都做自己的土皇帝,最是自在。徐林鎮守中都草原多年,軍力最盛,民間名聲最好。秦政,不論名聲權勢皆是不如其他幾位大都督顯赫,但卻是最得鄭帝信任。


    這是一個多事之秋,雖然老百姓們還沒有察覺出來,但是一些站得高的人,已經感覺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了。


    秦政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已經站在了武將的頂點,甚至是這個龐大而腐朽的帝國的頂點。


    如果說這個帝國是一座金字塔,那他便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那一小撮人。站在這裏的他們已經距離天很近很近了。


    天是什麽?天是那茫茫的天道,俗世是人間而立足於大地。


    在俗世與天之間的便是修行界。


    所以他作為俗世中站得最高的人之一,他所考慮的已經不能僅僅是俗世,還有修行界這個不能以常理揣度的地方。


    掌教真人給皇帝陛下的信中到底寫了什麽,大概除了鄭帝和掌教兩人以外已經無人得知,但是從陛下的一些隻言片語中,秦政可以揣測出絕不是對付劍宗那麽簡單。


    俗世事俗世解,那麽修行界的爭端,掌教真人也決不會想要通過俗世的手段。


    更何況劍宗可以躋身九流之首,卻不能讓三教變四教,便是因為劍宗隻有一名獨步天下的宗主,一人可以撐起一宗,卻不能舉起一宗。所以九流之首便是極致,再難前進一步。


    三教之首對九流之首,勝負顯而易見,需要謀求助力的是劍宗而不是道宗。


    晨光照亮了這座紅牆金頂的莊嚴皇宮,秦政這位不到四十歲就已經封侯,官居大都督,在整個大鄭王朝都算是炙手可熱的男子身著黑色滾金邊官袍,負手走在戒備森嚴的幽靜禦道上。


    秦政身兼直隸總督和東都大都督兩職,總督算是文臣,大都督則是武將,武將為黑底暗金邊,文臣則是黑底紫金邊,秦政雖然看著文雅,但骨子裏還是一名武人,所以他穿得是暗金邊的大都督袍服,而不是文紫金邊的總督袍服。


    一個個大內侍衛挺直了脊梁,敬畏的注視著臉色溫和的大都督。


    秦政除了武威侯,東都大都督,直隸總督這三重身份以外,還有一個很容易被別人選擇性遺忘的身份,鄭帝的妻弟,也就是說秦政其實是堂堂正正的皇親國戚,國舅爺。


    故去的皇後娘娘是他一奶同胞的親姐姐。


    相比起紅顏易老,美人易逝,男人的氣質,地位遠遠要勝過那轉瞬即逝的容顏,正所謂男子不因時間而折損氣度便是如此。若是女子是花兒,男子反倒是如酒一般,時間沉澱的越長,越發醇厚。


    秦政作為最年輕的大都督,雖還不及不惑,但多年的磨練已經將讓他完全脫去了年輕男子的稚氣,變為中年男子的沉穩。又加上多年高位養出的貴氣和軍人的陽剛殺伐氣,不得不說秦政足以讓大多數女子心神搖曳。不管是心已滄桑的成熟婦人,還是情竇初開的年輕少女。


    此時秦政好像在想什麽事情,半低著頭對周圍沒有理睬,徑直出了皇宮。


    出來皇宮,早有隨從在此牽馬恭候。看到秦政出了皇宮,立刻迎上去,遞上一件外袍,“侯爺,咱們是迴府,還是?”


    秦政接過外袍披上,然後翻身上馬,拿過馬鞭:“出城,去應天府。”


    ……


    東都距離應天府不算遠,若是快馬加鞭,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


    卯時一刻秦政出了東都北門,不過巳時三刻便已經來到應天府門城門前。


    秦政拿著馬鞭指了指應天府南城門上碩大的應天二字。


    “當年我那可憐的外甥走投無路,逃到應天府,便是被我帶兵堵在這座城門前。”


    “當年東主入東都登基前,便是由此門而出。”


    國舅爺的外甥是誰,自然是十年前滿朝文武無不稱讚的太子殿下。


    聞聽此言,一旁隨從皆是目不斜視,仿若罔聞。


    秦政本就是自語,也沒甚在意,仍舊喃喃道:“用外甥的血鋪路,才讓我秦政爬了上來啊。”


    “好一條青雲大路!”


    秦政自嘲一笑,卻是過門不入,調轉馬頭,沿著城牆從南城門朝北城門而去。


    ……


    有時候成為一枚關鍵的棋子,是幸運也是不幸,不過最起碼的一點變化是原本看也不會看你一眼的人,終於會正眼瞧瞧你長什麽模樣了。


    畢竟不是誰都能走盲棋的。


    一男一女迎著剛升起的太陽從北邊朝應天府而來。


    男在前,女在後。正是蕭煜和葉夏兩人。


    走在前麵帶路的蕭煜背著傘和劍,一身不吭的默然前行。


    走在他身後的葉夏四處打量,似乎是有些好奇中原的風土人情,便是挑擔的老奴她也要想辦法去瞅瞅筐子裏裝的是什麽。


    背對著葉夏的蕭煜忽然問道:“前麵就是應天府,沿著官道便能到達東都,你我就此別過可好?”


    葉夏一愣,“為什麽?”


    蕭煜平靜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葉夏有些失落,輕聲道:“是不是嫌棄我拖你後腿?”


    “我不去東都城,我去梅山。”


    說完蕭煜猛然展開身形,一掠而去。


    隻剩下葉夏獨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寬寬的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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