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恆麵無表情坐在龍椅上,薄唇微微上揚,眼底殺意盡顯,“張墨,你如何說?”


    虧空數百萬兩,戶部這些蛀蟲好大的膽子,再養下去,不日國庫恐會被掏空,到時候國將不國。


    殺,太便宜他們了。


    齊子騫憐憫歎息,小聲嘀咕,“活著不好麽,非要往刀口上撞,哎,宮中又要多幾條亡魂了。”


    百官往常大多分成兩派,文臣與武將,分立兩側,互相看不對眼。


    稍有不對,兩方就會爭個唇槍舌劍,偏武將不善言辭,每次都敗下陣來。


    今日文臣間竟鬧出了亂子,刑部尚書張默狀告戶部結黨營私,貪墨公款,實在是一奇事。


    武將們提起精神,睜大雙目好整以暇的觀望著,想看張默如何舌戰戶部眾人。


    大殿內一片寂靜,張墨淡定站在正中,頂著一雙雙視線,不緊不慢開口,“戶部賬冊共一百三十六冊,從陛下繼位起逐筆記載朝中各種支出與收入。”


    說著頓了頓,轉頭看向地上的戶部官員淡聲問:“各位,本官說的可對?”


    戶部眾人小心點頭,“對,賬簿有多少,大家都知道,這有什麽奇怪的?”


    張墨見他們承認,收迴視線繼續道:“但實際賬簿隻有一百二十冊,足足少了十六冊,中間缺失的庫銀,整整三百萬兩,各位又如何解釋?”


    戶部官員眼神發虛,頭上冷汗直冒,暗罵張默真狡猾,竟還數了賬簿數目。


    領頭的戶部右侍郎宋雲咬牙忍著心慌,強裝鎮定道:“那……那是去年戶部走水,燒了幾冊,所……所以就少了。”


    其餘戶部官員聞言長鬆一口氣,紛紛應和,“對,對,對,宋侍郎說的對,走水了,燒了幾本也是情理之中。”


    張墨睿智的目光掃了眼他們額上細汗,勾唇淡笑,“本官沒說什麽,各位不必緊張,天涼,各位還是先擦擦汗,著涼了可就不好了。”


    “哈哈哈……大冷天出汗,這顯然是心虛了呀,張大人您快繼續,再多說一句,這些人的尾巴可就藏不住了。”一武將爽朗大笑,大聲嘲弄。


    戶部官員麵色發白,心虛擦了擦額頭,跪在地上渾身發顫。


    那件事若是真被查出來,他們一個都別想逃。


    死是小事,就怕陛下一怒之下判個抄家滅族,那他們可就成了整個家族的罪人了。


    張墨淡笑一聲,在戶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緩緩開口,“不才,本官記性一向比旁人好了些,至今仍記得那一年陛下命戶部調撥了哪些款項。”


    戶部右侍郎宋雲:“……”


    戶部各司郎中:“……”


    這人在開什麽玩笑,那賬簿可是幾年前的舊賬,他每筆都記得?


    “若本官沒記錯, 燒毀的賬簿好似是蒼梧六年的,那一年風調雨順,除了臨縣連下十幾日暴雨,造成山體滑坡,朝中撥了十萬兩銀子賑災,其餘倒是沒什麽大事,那銀子呢?三百萬銀子又用在了何處?”張默連聲反問。


    戶部右侍郎宋雲臉上皮肉抽搐,麵如死灰,頭上的汗如雨珠般從臉上滑下,嘴角不斷蠕動,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大殿中氣氛詭異,在場的全是官場老手,一眼就看出誰真誰假。


    再加上前幾日戶部尚書許塵送給他們的那些銀子,還有什麽是不明白的。


    那些事往日沒有鬧到明麵上就罷了,現如今陛下下令徹查,又被張墨盯上,這些人在劫難逃啊。


    文官們紛紛低頭,錯開戶部右侍郎求救的目光,默不作聲。


    張墨見他們不答,看了眼天色,劍眉微蹙,徑自又道:“既然你們不信,可讓禦史查查蒼梧六年發生的大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不用施恆下令,禦史當場翻看起手中的本子,一目十行掃過,最終落在蒼梧六年大事錄那幾頁。


    低下頭仔細看過,震驚抬頭看向殿中悠然淡雅的男子,感歎道:“張大人果真好記性,沒錯,蒼梧六年確實隻發生一件大事,便是臨縣山體滑坡,陛下撥了十萬兩賑災銀子,除此外再無大事發生。”


    嘩……


    百官嘩然,武將們看向地上的幾個官員眼中滿是鄙夷。


    借助火災私吞三百萬兩白銀,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大局已定,戶部官員再無力狡辯,一個個傻了般跪在地上目光呆滯,如喪考妣。


    施恆唇角上揚,鳳目冷若寒冰,“你們可認罪?”


    戶部官員茫然抬頭,愣愣看著高座上的男人,渾身發涼。


    “證據確鑿,由不得你們不認,來人,將戶部上下所有官員通通打入天牢,查抄家產,秋後處斬。至於其九族……流放三千裏,永世不得入京。另,張墨暫代任戶部尚書一職。”


    張默跪地,朗聲道:“臣遵旨。”


    百官顫抖跪地,齊唿:“陛下英明。”


    齊子騫獨自站在群臣之首,挑眉看向高台上的男子,暗暗道,施恆今日怎麽心軟了?


    若依他以往脾性,定然斬草除根,怎還會有流放一說。


    戶部貪墨案告一段落,百官愁眉不展,有膽大的小心站出,問:“陛下,今年冬,各地雪災受災嚴重,雖已經及時做了措施,免百姓死於冰雪之下,可災民實在太多,若全靠朝廷救濟撐過這個冬季怕是難啊……”


    施恆看向張默,淡聲問:“國庫還有多少銀子可用?”


    張墨皺眉沉聲道:“迴陛下,賬麵上有五千三百萬兩,扣除那些死物,所剩一半有餘,但荊州戰事吃緊,軍中用的糧草無法斷,庫中能用的現銀……隻剩下不到四成。”


    “四成也就是一千萬兩,撐過冬季等到來年秋收那就不怕了。”有官員慶幸道。


    張墨搖頭,“秋收怕是不行,最早要等到夏季才會有收成,今年雪災太過嚴重,京都外的所有莊稼已經全部被凍死,秋收怕是沒了。”


    百官麵色難看,到夏季?那還有五六個月,那麽多百姓全靠朝中養,怎麽可能撐的住。


    到時候不說敵國攻打,就是這些餓瘋了的百姓都能將京都掀個底朝天。


    但現在要去哪弄銀子來。


    就算是查抄了那些貪官,三百萬兩也隻是杯水車薪。


    受災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整個蒼梧,八成百姓流離失所。


    如今真真是內憂外患,天要亡蒼梧啊!


    百官神情凝重,國將不國,何以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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