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才發現,不光自己家的房子破,整個村都沒有一間好房子。


    為了彌補牆壁上的漏洞,村裏的人幾乎把能夠找到的東西都用上了,黃泥和稻草算是比較講究的,大多數都隻是塞了芭蕉葉和破舊的鬥笠。


    茅草屋的屋頂上,都壓著大大小小的石頭,應該是用來壓稻草的,防止晚上吹風把房頂掀掉。


    偶爾能夠在誰家的屋簷之下,看到幾塊幹透的小葫蘆,還有九九重陽節時采的茱萸。


    就算是過年,大家也隻是把院子打掃的幹淨了一些,跟往常沒有太大的區別。


    茅屋不遠處,有一條黑漆漆的臭水溝,因為天氣的原因,裏麵的水流都已經被凍住,隱約還能看到些動物的鳥類,參雜了一些稻草,也不知道被凍多久了。


    空氣當中始終在彌漫著一股很古怪的味道,就好像人的味道和畜生的味道摻雜在一起,再加上什麽東西生黴了一樣。


    高寧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覺得這裏甚至還不如農村,就算非洲部落也要比這邊好一點,最起碼那邊天氣熱,不用挨凍。


    “高寧,你怎麽出來了?腦袋好一點了嗎?”


    突然被叫住,高寧抬頭望了過去,發現竟然是一個穿著粗布裙子的姑娘。


    年齡看不太出來,最多也就十五六歲,骨架子很小,瘦瘦弱弱,尖尖細細,手上卻拎著一大捆柴火,看她那熟練的動作,顯然這種農家活是做得習慣了。


    雖然明顯有些營養不良,頭發顯得有些枯黃,但是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仍然在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楊小月?”


    高寧脫口而出,之後才想起來眼前這個姑娘就是妞妞口中提到的小姑,楊德彪的妹妹。


    都說越窮越生越生越窮,但前提是要養的起才行啊,像老叔家這樣的情況,就算一連生了三個小子,兩個姑娘,最後也隻剩下了一男一女。


    好在楊德彪比較爭氣,十五六歲的年紀就長得人高馬大,都是一樣吃樹皮啃草根,他天天比別人能多長一個頭。


    所以,楊德彪年少之時還是很搶手的,很快就結婚生子,除了妞妞之外,下麵還有一個兒子。


    可惜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母子二人共赴黃泉,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刺激,楊德彪才敢跟劉老鼠拚命。


    想到眼前這人的身份,高寧忙問道:“我已經沒事兒了,出來透透氣兒,彪子,怎麽樣了?”


    小月有些黯然:“大哥不是很好,他右胳膊被齊整整的砍了下來,出血量很多,雖然包紮得比較及時,迴來之後我又給上藥,但這種刀傷,隻能聽天由命,他現在還處於昏迷當中,渾身滾燙滾燙的,希望老天爺保佑,能讓大哥挺過這一劫吧。”


    這年頭,受了刀傷就隻能聽天由命,破傷風還有細菌感染,都是要命的玩意兒。


    高寧心中一動,“走,我跟你去看看去!”


    想要救楊德彪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觀察一下周圍的地形。


    穿越了這麽多時間,高寧早已經習慣了第一時間熟悉周圍的地形。


    隻有將附近的地形全部都搞清楚了,才能夠妥善布置一些後手,萬一遇到突發事件,才能盡快做出正確的反應。


    崇禎年間是實實在在的亂世,人命賤如草芥,雖然高寧自己的安全不必擔心,但是想要腳踩大明,拳打大清,建造一個新的王朝,那就不能自己玩過家家。


    老叔顯然是一個很不錯的目標,隻要通過他將自己的影響力輻射出去,就能夠迅速完成初始積累。


    別的不說,最起碼合情合理,容易讓人接受。


    一邊走,高寧一邊跟楊小月套話。


    三言兩語之間就將小村莊的基本情況弄的差不多了,再結合記憶碎片相互印證,高寧很快收獲了大量的信息。


    這裏雖然叫做楊家村,實際上隻是浮山衛所管轄的25個屯子之一,大概擁有40多戶人家,所有的人口加起來也隻有300人出頭,之前或許會更多一些,但是這些年吃不飽,再加上冬天寒冷,著實凍餓死了一批人。


    不過這裏地處偏僻,就算前些年山東各地內亂也少有波及過來的。


    從村尾一直走到了村頭,高寧終於確定了,整個楊家村也沒有1棟像樣的建築,一水兒的茅草屋,一看就是出自同一個樣板。


    要說大明朝的軍戶也挺慘的,隻要有一個人是軍戶,那麽全家都是軍戶而且是世世代代的。


    楊小月的家要稍微好一點,外側雖然同樣活得難看的泥巴,但明顯有過修整的痕跡,有的地方還是西湖上的,顏色比較深。


    他家的茅草屋應該算是比較大的了,畢竟之前人口多。


    不過大也有大的壞處,總有些幹裂的地方漏著風雨,一到下雨的時候,外麵下大雨,屋裏下小雨,偶爾遇到大風天,整個房頂都能掀了,修補起來又麻煩又費事。


    房間中,老叔在照顧著自己的兒子,要說楊德彪也挺慘的,先有妻子雙亡,現在自己又成了神雕大俠。


    現在正處於昏迷狀態,還算比較老實,要是醒來發現自己成了獨臂大俠,說不定心態又得爆炸。


    老叔照顧人的特點就是蹲在旁邊看,他的手裏還掐著一個大黑碗,裏麵有半碗黑漆漆的藥劑,一直在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高寧來了?怎麽不在家多躺一會兒?你的傷也沒好,到處走什麽,在受了風寒!”


    老叔眼眸之中帶著幾分驚喜,嘴裏卻下意識的埋怨。


    高寧說道:“不必擔心,我身體好著呢,這次也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心中記掛彪子的傷勢,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就過來看看!”


    老叔點點頭,又歎氣搖頭:“這一次鬧餉,咱們楊家村算是栽了,不但所有的人都被打了,而且傷的也輕重不一,除了彪子之外,還有幾個軍戶都被打斷了手腳,現在除了躺在炕上,什麽也做不了。


    這還倒罷了,還有好些個被硬生生打死的鄉親呢!


    我聽說劉老鼠迴去之後,又給添油加醋的告了惡狀,千戶所拿咱們楊家村做筏子,放出風聲說,誰要是敢去鬧下,他們就全都打死扔到大海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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