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啊。”


    楉冰抿著淡紅色的口脂,又洗去了裝病的妝容,看上去氣色非常好,除了走姿略微男性化外,任誰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小仙女。


    楉冰本以為這些人她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換身裝扮出場也不會緊張,可她發現,真的走出來後,自己完全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尷尬一笑,低聲憋出一句問好。


    夏知秋筷子上夾著的餃子“撲通”一下掉進了碗裏,騰起半碗的湯汁,全部濺在了他的臉上和特地穿出的新衣服上,把他燙個半死。


    瑾下意識地拿起一邊的帕子去幫他擦,可瞪大了的眼睛半點兒都沒離開門口的小仙女,胡亂地捏著帕子在夏知秋身上抹著,一把捅進了他的嘴裏。


    廖雲嘴裏嚼著的半塊點心還沒咽下去,碎渣就咳出來了大半,一邊紅著臉咳嗽,一邊努力去看清楚楉冰,想著,哥哥怎麽突然變成姐姐了?


    蘇絮原本半眯著沒什麽興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卻又馬上想到他之前聽過楉冰的聲音,還有喉結,的確是個梆硬的男人,眼皮馬上又耷拉下去了。


    在場最淡定的,應該是巫世桀,因為曾經被叛逆期的師姐們偷偷瞞著長老們辦成了小姑娘,留下了心理陰影,瞟了眼楉冰,想,昆侖的那幫人終於也對他們的弟子下手了。


    總之,眾位小輩的臉上表情不盡一致,但全部表達著同一個主題:驚恐。


    而長輩們則是見過了大風大浪,盡管心裏可能掀起了軒然大波,但依舊是雅正端方地笑著,覺得這也許是生辰宴的表演節目,不能慌,在小輩們麵前要保持冷靜的形象。


    楉冰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覺得怎麽沒有人問她自己怎麽女裝呢?沒人問她為什麽突然變成了女人呢?


    太驚訝所以忘記問了?


    沒辦法,楉冰隻能自己跨進門檻,自己給自己做解釋。


    結果,她真的低估了霧虛真人挑裙子的功力,這條裙子不僅醜得一騎絕塵,穿上還特別不方便,之前她在廊道的時候就差點兒絆倒。


    腳尖非常明顯地踢到了門檻上,不合腳的鞋子,還有纏滿腳底的紗綢讓楉冰根本無處施展自己的輕功,甚至腳腕還勾住了一條綢布,徹底失了重心。


    楉冰,昆侖目前弟子中的第一天才,輕功也算是名列前茅,卻在女裝示人的時候,敗給了一條門檻。


    說出去都覺得丟人!


    “我去!”


    大家聽了這聲音,一個個都迴過了神。


    剛才那聲問好太輕了,沒什麽人聽出來,但這一聲簡直是清脆響亮,讓人想忽視都沒辦法。


    雖然有一點像,但依舊能很清晰地與楉冰原來的聲音區分開來,同樣是悅耳動聽,但之前的是有朝氣的少年音,如今卻是鈴鐺般的少女音。


    或者說,這才是楉冰真正聲音。


    幾個離門近的弟子這才反應過來,跑上前去把他們腦門兒磕地、在地上摸索了好久都沒起來的……師弟?師妹?


    ……反正想把楉冰扶了起來。


    而且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拉胳膊好像不太行,會碰到那大片露出的雪白肌膚,一看觸感就不是他們這些糙漢能比的。


    那扶腰?好像更不對。


    牽手不行,扶腋下不行,抗腿也不行。


    貌似楉冰變成了女子,就哪兒哪兒都不合適。


    幾個人就圍著她,傻站著手足無措,用眼神互相示意對方去扶,幾次欲出手,又縮了迴去,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憐楉冰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腳上被紗纏了好幾圈,還要自己堅強地爬起來,想找個人扶著,都被避開得遠遠的。


    楉冰:?,你媽的,為什麽?之前每個都說昆侖哪兒都好,就是沒有小師妹,都想要道侶想得緊呢!


    現在來了個現成的小師妹,卻都避之不及的,敢情之前都是說著玩玩的?


    楉冰揉著腿站起來,看著宛如見了鬼的一群人,翻了個白眼。


    好吧,完全沒有宣布大事情的氣氛了。


    “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我,楉冰,現在是個女人了!”楉冰扯著裙擺,從席位後邊挪到了那唯一一個留給自己的位子上,理了好久的裙子才能勉強坐下,一點也不舒服。


    江穆棱非常自然地就拿過她的茶杯給楉冰倒了杯茶,楉冰也不客氣,咕咚咕咚地就喝完了,一把敲在桌上:“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問完吃飯!”


    席位間,沒一個人敢出聲,連平時最活潑,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的廖雲也閉緊了自己的小嘴巴,不去摻合這件她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事情。


    “你……”夏知秋把瑾胡亂給他擦臉的手推開,沉默了一會兒,擰巴著嘴,還是問出了口:“你什麽時候變成女的了?”


    “本來就是!”


    “是被你師父硬塞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丹藥嗎?!”


    “我本來就是女的!”


    “還是哪個庸醫把你身上的構造改了?!”


    “沒有!本來就是這樣的!”


    “你的喉結呢?你的聲音呢?你的……”夏知秋還是不相信,手就越過江穆棱,往這邊探過來,想摸一摸楉冰身上的肌肉有沒有消失。


    “哎呀都沒有!喉結假的,聲音偽的!男的東西我都沒有!女的!一出生開始就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楉冰被問煩了,肚子還餓,夾起一隻餃子往嘴裏塞。


    夏知秋的臉刷地一下白了,迴想了一下,覺得從前那些覺得不太對勁但沒細想的事情,現在真他媽的合理。


    楉冰長到這個身長就停止生長了,長到九歲後就再也沒和他們同床睡過,從來不一起去大澡堂洗澡,來了蓬萊後也不去泡那特產的溫泉,換件衣服都要躲著他們。


    還有,皮膚格外白、格外軟。


    這些他都注意到了,卻一點兒沒往那個方向想。


    連他這個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兄弟都沒發現,其他人更不可能察覺了。


    夏知秋有些失魂落魄地坐迴自己的位子上,還抽空看了一眼江穆棱,發現這位小夥伴雖然同樣驚訝,但眼底漸漸升起的,是一種狂喜的火焰。


    夏知秋實在想不明白這有什麽可以歡喜的,反正他是要愁死了。


    突然有一天,你最好的兄弟告訴你,她是個女人,兩個人該如何繼續相處?


    ……好像,也沒什麽不一樣啊?


    他們還是能一起逃課一起調查,一起吃飯一起練劍,互相懟人互相信任,是男是女,好像真的沒什麽區別。


    至少和楉冰是這樣的,夏知秋可不信她之前十幾年都是裝過來的,自己看到的都是最真實、最沒有防備的楉冰。


    想通了這一點,夏知秋的臉色也沒那麽難看了,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地安慰起了旁邊的瑾。


    “小爺跟你說,別難過,你雖然很喜歡楉冰,但你們現在可以做姐妹嘛,還是要好好相處,不要壞了和氣!”夏知秋連語氣裏都帶上了幾絲輕快。


    哎呀,他現在是覺得,楉冰是女的這迴事兒可真是太棒了!不僅不會失去一個好朋友,瑾呢也不能和楉冰在一起,一箭雙雕!


    怎麽會有那麽好的事兒呢?!


    喜滋滋的夏小爺終於舒坦了,身上的湯湯水水都被體溫烘幹了,他就偷偷把搶過來的帕子塞進了自己的口袋,心安理得地開始吃飯了。


    坐在對麵的廖雲覺得,自己在太白閣過的像葬禮的生辰宴算什麽啊,今天這場麵才是前所未見呢!


    廖雲咽下了桃酥,舔幹淨嘴邊的屑,弱弱地問了一句:“那楉冰哥……姐姐,你為什麽要扮成男的啊?你明明這麽漂亮。”


    這下問到了重點,楉冰一手托腮,朝廖雲勾勾嘴角,氣場十足,一下子把小姑娘給看傻了,“一個算命騙子讓我這麽做的,讓我扮到十七歲,不過當男人的感覺不錯,挺爽的。”


    楉冰又看看眾人:“今兒個隻是給大家看看我楉冰是雄雌,不要說出去了,日後啊,我還是繼續當我的男子,自在啊!”


    眾人語噎,聽這語氣,和“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如出一轍,有這麽說自己的嗎?


    長老們也反應過來了,一個個皺著眉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事,霧虛和蓍蒿是知情的吧?”蓼莪君不愧是副門主,一下就發覺得了這倆師父和師叔肯定啥秘密都知道的事。


    “對、對,不過楉冰的父母囑咐過,所以也不好聲張。”霧虛真人看著楉冰,覺得自己挑的衣服真好看,襯得他師侄更俊了!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知道啊,誰叫我是她師父呢?”蓍蒿真人不屑地哼了一聲,在這種場合,他難得換上了一聲新的袍子,沒有被爐火燒焦的痕跡,也沒有黑乎乎的煤灰,人模人樣了一次。


    “所以,這真的不是開玩笑?”匪薇真人還有點混亂,“我的天呐!昆侖的女修人數又大幅度增加了!”


    桐陽真人有些自惱,因為他想起了,十幾天前他還當眾把楉冰的後背抽得血肉模糊,要他知道這是個女娃娃,肯定不會罰那麽重啊。


    這孩子,當時傷成這樣了也不吭一聲,都不心疼自己的。


    瑾瑜真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狀況之外,還扯著一旁的霧虛真人吐槽:“嘖嘖嘖,好看是好看,但要我說啊,你這師侄的眼光真不行,挑的什麽衣服,醜死了!”


    霧虛真人:……有嗎?兩朵大紅花多喜慶多好看!多適合今天這個值得歡慶的日子!


    這時候,蓍蒿真人也嫌棄地出聲了:“迴去就把衣服換了,醜得影響我心情!”


    霧虛真人:……是你們不懂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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