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瞧著,知她心動,再補著說:「菜刀叔叔的蛋黃酥呢,我特別留下來的,方才還先烘烤加熱過的,你要不吃,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未完,她已迴身。


    她一臉木然,可他看見她伸出了那隻白晰的小手。


    他不再多說,隻笑著把那蛋黃酥擱到了她潔白的手心裏,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阿澪瞅著他,半晌,方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眼前的月,爬升得更高了,露出了大半。


    她刻意垂眼不看,就吃著手中的餅,眼角卻管見他正提壺倒茶,這家夥顯然早想好了要上屋頂賞月,他腳邊屋瓦上,非但有食盒,還有小鐵爐和茶壺,更有茶杯在那兒。


    為了讓它們能穩穩待在傾斜的屋瓦上,他甚至做了一個能橫過屋脊的小桌,配合著頂上斜瓦,就這樣架得剛剛好,站得四平八穩的。


    「既是中秋,你不用出島迴家和爹娘吃團圓飯嗎?」


    「我那在大漠黑鷹山的小師弟娶媳婦,他倆去吃喜酒了。」他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笑道:「這來迴一趟就要上千裏,怕是就連過年都要在那兒過了。」


    她接過那茶喝了一口,一邊慢慢吃著手中鹹甜的蛋黃酥餅,沒再吭聲,倒是他自顧自又接著說。


    「因為這般,接下來幾月,堂裏人手可能忙不過來,我白日會出島去藥堂替人看診。」


    她還是沒吭聲,就慢吞吞的吃著她的餅。


    他替自己也倒一杯茶,拿了一小圓酥餅,怡然自得的咬了一口,心情愉快的瞧著眼前的明月在黑夜中爬升。


    「說起來,蘇爺有心陪白露,近幾年醫書讀了不少,他對跌打損傷推拿這部分很是得心應手,就連我爹都說他是難得的人才,讓他開始在藥堂裏幫忙替人抓藥把脈。入冬後,來看診的人會少些,藥堂裏有他和白露、餘大夫顧著,我就不用天天過去了。」


    阿澪聽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


    「這藥堂到底是你宋家還是他蘇家的?要不幹脆改名算了。」


    「我倒是想,白露不肯啊。」他笑著說:「蘇爺也不想,他說若真改名也改叫『白露堂』,可千萬別叫他名,說若改叫『小魅堂』是能聽嗎?是給鬼抓藥,還是給妖看診啊?怕到後來,人都不敢上門了。」


    聞言,她又哼一聲:「『應天堂』可也沒好聽到哪去。」


    以為然的評論,教他輕輕笑出聲來。


    「欸,我還以為我這名挺好聽的呢。」他捧著氤氳熱茶,笑著道:「應天、應天,你聽,說著豈不挺好聽的?」


    她無言看他,真不知他臉皮怎能如此粗厚。


    瞧她那模樣,他笑著挑眉舉例。


    「你不覺嗎?應天再怎麽樣也比小魅好聽多了。我師弟還叫知靜呢,知靜知靜的,叫起來多像知了啊。當年二師叔就是嫌他小時候哭起來吵,才替他取名知靜的。哪知他長大後,性子就隨他自個兒名了,不問不吭聲的。」


    他笑得嘴彎彎,眼眯眯。


    「我有個師兄叫孟夏,有個師弟叫赫連破,菜刀叔的兒子叫菜飯。我呢,可是叫宋應天呢。怎麽樣,現在是不是覺得,這名聽起來可好聽了吧?」


    這一連串對比,還真叫她無可辯駁。


    「你家長上們也太不會取名了。」


    見她熱茶喝完,他替她再添一杯茶,邊笑歎道:「咱們幾位長上都疼女不疼子,總說女孩兒要嬌著養,男孩兒得當自強,你瞧銀光那名多好聽,二師叔取得多用心啊。幸得我出生時,正巧袓師爺在一旁,我娘便請他老人家為我起了這名,要不我可能就叫宋一、宋二了。」


    「命隨名走,你名如應天,必一生勞苦。」她冷淡的道:「你祖師爺怕也沒安舍好心。」


    他一怔,方又笑。


    「是嗎?我倒覺還好。」他瞅著她白淨的小臉,笑著說:「我一生富貴,不愁吃穿,怎會勞苦?」


    這是瞎話,她知道,他心知肚明。


    她看著他,隻見他黑眸融融,微暖帶笑,張嘴緩聲又道。


    「命隨心走,心若覺苦,那方是苦,心若不苦,那便不苦。」他凝望著她,淺淺笑,聲微啞:「就算真是苦,那也是我心甘情願,苦也覺甜啊。」


    阿澪愣看著他,頓覺心緊喉縮,不敢再看著那情真意切的男人,她裝不懂,撇開了眼,改看前方的明月。


    銀白的月,大而圓,她卻視而不見。


    茶湯,嫋嫋。


    她捧握著那熱茶,不聞茶香,隻嗅得他身上的暖。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這突如其來的詩歌,讓她一怔,她知這是什麽。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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