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的熱力再次溫暖了大地,將結霜的草地再次融化。


    可他還不放心,揮手引著那蒸散的露水雲霧,讓其化成鬼島地形在前方草地上,親眼確定雲娘及琅琊都出了島,才鬆了口氣。


    「人走了,你可以放手了吧?」阿澪瞪著他說:「你幹嘛一直握著我手?你怕那女人死抓著你不放嗎?」


    「嗯?啊。」他垂眼,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這才笑著鬆開了手,「當然不是,隻是雲娘要入島,我不敢把她擋在外頭,所以方才把迷魂陣給撤掉了。」


    阿澪一聽,整個大傻眼。


    「你什麽?!」


    「我剛把迷魂陣給撤掉了。」他笑看著她,「我怕你趁機跑掉,隻好死命抓著啊。」


    她張口結舌的瞪著他,不敢相信這男人竟然這麽做。


    那家夥瞧著她,笑著說。


    「欸,忙了一下午,搞得我都餓了,咱們先下碗麵來吃吧。」


    「吃你的頭!」


    她氣急敗壞的咒罵出聲,抬腳踹他,可那家夥當然不可能乖乖站在原地讓她端。


    他一個側身閃過,邊道:「欸,你別氣,我真是餓了,心一鬆,餓就上腦啊,你不知方才,我真是嚇得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真怕你一個不小心就跑了,在外頭又被人吃得七七八八的,讓我都不知要到哪找去——」


    「放屁!我看你根本就是怕我跑了,惹來更多妖魔,害你得收拾更多麻煩吧!」


    她出聲怒斥著,轉身大步走開,可胸中一顆心,卻仍因他的話狂亂的跳,一張小臉更是紅得發燙。


    「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他的笑聲尾隨在後,她沒有迴頭,隻怒氣衝衝的迴屋關門。


    可門是關上了,她卻關不掉方才雲娘來之前,她在他心中看到的那些畫麵。


    那男人用盡所有心思,花了幾年時間,三不五時就主動跑去提議幫他二師叔跑腿辦事,對付那些妖魔鬼怪,搞得九死一生,有好幾迴差點喪命,全都隻為了能夠取得那大黑金剛杵。


    而這一切,不為別的,隻為了解開她身上的不死咒。


    不,不是為了她,不是因為她。


    她告訴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


    他讓她看他的心,看他做的事,都是算計,就是要心。


    他不想她在雲娘麵前拆他的台,壞了他的計,即便一切都是他的謀劃,他也要把場麵都做足了,讓雙方都有台階可下。


    想來那琅琊,說不得都不知自己是顆棋,被他和雲娘拿來當作見證,好讓他迴去時可以和應龍交代。


    他做這些事,隻是想省他自個兒的麻煩,那男人甚至沒有否認她的指控。


    一想到剛剛自己所錯失的無數機會,她怒又上心,卻仍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將她的手握得有多緊。


    你不知方才,我真是嚇得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


    這話,那般像是玩笑話,可他笑看著她,聲卻微啞。


    真怕你一個不小心就跑了,在外頭又被人吃得七七八八的,讓我都不知要到哪找去……


    他沙啞的笑,混著沙啞的聲,悄悄迴蕩,教心又緊。


    可惡。


    她抬手以手背遮著自己的眼,卻仍能看見他那雙什麽也再藏不住的黑眸。


    一顆心,又緊。


    莫名的紅潮上了臉,久久無法消散。


    暗夜無邊。


    天黑之後,雷風高燒不退。


    即便關在自個兒屋室裏,阿澪仍能聽見他痛苦的呻吟。


    有那麽好一會兒,她真以為那家夥會就這麽掛了,可當她去前頭廚房為茶壺裝水時,看到雷風醒了過來,芙蓉傾身為他擦著汗,含淚同他低語。


    那男人依然神智不清,可他的手緊握著她的,始終不曾放開。


    她沒進去打擾那對分離多年的夫妻,隻是轉身走開。


    冬冬仍在昏睡,宋應天黃昏時就將她抱到了客室,讓她睡在那兒,替她蓋上了被。


    她經過時,看見冬冬呻吟著,睡得極不安穩,卻沒有醒來。


    一個時辰前,見她昏迷不醒,阿澪替冬冬把過脈,知她不曾因雷擊傷著,畢竟這丫頭是龍女之女,想來確實不會因為一點雷擊就傷著。


    她心知,此刻冬冬會昏睡不醒,必是宋應天暗地動了手腳,讓這丫頭不用經曆這樣的生難死別,可即便如此,冬冬和雷風父女連心,方會這般不安。


    見冬冬睡得渾身是汗,還不斷呻吟囈語,她本不想管,她不喜歡觸碰人,不喜歡感受人們的情緒,可冬冬的爹娘生死一線,根本挪不出心神來顧她。


    看著那輾轉反側,惡夢連連的丫頭,她終還是忍不住步入客室,強忍感受到的不適情緒,替昏睡不醒的冬冬脫掉汗濕的衣裙,擦去滿身大汗,才重新再次為她蓋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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