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首先是維魯特區的燈塔和海港,然後是橡樹區的工廠,再到上城區的高牆,柔和的金色慷慨而有序地鋪滿全城。
一條細線似的軌道從天邊延伸到高牆邊的星辰鍾塔,發條太陽將在此暫駐,補充燃料,然後駛向下一座鍾塔。
維拉利昂大學校內,埃莉諾站在陌生的教室裏,麵前是同樣陌生的同學。
一年三班就這樣消失了,十名存活下來的學生被編入其他班級。有人想把這件事壓下來,定性為一場意外,而埃莉諾也是這樣想的。
她略一欠身,冷冷地報上名字,扭頭走向自己的座位。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埃莉諾已不再緊張。而且,作為一個從事故中幸存的孩子,有這種表現不是很正常嗎?
海瑟薇做完簡短的介紹,坐到了埃莉諾旁邊。
或許碰巧,也可能是有意而為,海瑟薇也被分到第六班,反正埃莉諾不在乎。埃莉諾很清楚,海瑟薇接近自己肯定另有原因。不過,事到如今,埃莉諾已經習慣了海瑟薇的存在,這樣也好。
負責第六班的老師正是之前魔法科老教授提到的薩爾瓦多·瑟洛修,一個像獅子般健碩的老吸血鬼,最大號的燕尾服穿在他身上尚嫌狹小,給人的感覺不像學者,反而像個退休的騎士。
瑟洛修沉聲道,
“同學們,或許那些遇難者中就有你的朋友,或許你與他們素不相識,但是神聖的秩序連接著我們每一個人。來吧,讓我們為沉眠的同胞祈禱,願他們安然迴歸女王的懷抱!”
然而,教室裏應和寥寥,埃莉諾眯起眼睛,誠然卡斯蘭娜所言不虛,這裏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唯獨沒有吸血鬼,對女王的信仰僅僅浮於表麵。
瑟洛修表情不變,
“很好。我必須宣布一件事,近日,皇家學會批準了我的議案,我會出差兩個月,這段時間就由埃克賽特女士代課。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膚色慘白的女人推門而入,身高兩米有餘,軀幹纏滿黑沉沉的布條,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蜜拉貝爾·耶爾森·埃克賽特,接下來的時間,希望我們能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埃莉諾打量著代課的女人若有所思,突然,海瑟薇偷偷掐了下她的大腿,似乎是在警告或者提醒什麽。
埃莉諾不露聲色地收迴目光,把頭埋進課本。
……
課後,兩人並肩而行,漫步在無人的花池間。夜蘭花含苞待放,這個品種經過基因改造,已經失去繁殖能力,專門作觀賞用。
埃莉諾終於忍不住發問,“海瑟薇,你認識她?”
小人魚眼神閃爍,“當然,她可是幻影之都的首席外交官,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
她停頓了一下,“不過,她能不能認出我,這我就不確定了。畢竟這麽多年過去,我長大了不少”
“有照片嗎,小時候的?”
“啊?”
“不,我是說,如果是不愉快的迴憶,你不想講也沒關係”
沉默片刻,人魚點了點頭,
“……嗯。總之,埃克賽特不是什麽好人,你要小心”
……
十九時整,皇後大道與旗魚巷交界口。維拉利昂的夜宴即將開幕,街燈正待點亮,現在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
發條太陽斜倚著城西的黃昏鍾塔,陰影橫斜,有如大廈將傾。
“號外,號外!商業聯合會發表聲明,維特會長公開指責維拉利昂場玩忽職守!”
一位報童背著挎包穿過街道,用稚嫩的聲音竭力叫賣。然而他實在挑錯了時候,街上的人隻等著找樂子,並不關心這種新聞。
一方麵出於同情,一方麵為了了解情況,埃莉諾叫住他,
“來一份?”
報童猛地一震,在注意到埃莉諾的學院裝束後,他立刻改了口,
“好的,三第納爾一份,尊敬的,呃,小姐”
三枚嚴重刻蝕的金屬錠,一卷溫熱的報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埃莉諾拿著報紙,突然感受到一絲異樣,
“小鬼,站住!”
報童並不迴頭,像遊魚般竄進小巷。然而埃莉諾比他更快。
電光火石間,埃莉諾已單手擒住他的後頸,將其拎了起來。
一打開挎包,便見到數十隻皮夾齊整整疊在一處,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埃莉諾輕輕拈起自己的錢包,冷笑道,
“挺能幹呐,小鬼。你最好給我一個不把你交給維拉利昂場的理由”
那報童是不折不扣的人類,最多隻有十歲。他鼻翼翕動,不住地吸氣,幾乎要哭出聲來,但片刻後,在意識到賣慘無用之後,他便停止表演,開始用一種漠然的聲調講話,
“第一,我爸前天出門後再沒迴來,我必須掙錢給我媽買藥”
“第二,我爸是維特會長的侍衛,我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被送進監獄”
“第三,小姐您家境優渥,這一點從錢包就能看出來——順帶一提,您使用的硬幣都是七世紀前的古董——抓一個小偷的賞金根本不值得您浪費時間”
埃莉諾的笑容愈發燦爛,獠牙也無意間露了出來,
“有意思,小鬼,你叫什麽名字?”
“亞瑟·讓·蘭斯洛”
“嗬,那麽,如果我一心想做正義的夥伴,視法治建設為己任,你又該如何應對?”
亞瑟依然保持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
“既然如此,我隻能認栽了。但是,我認為,相比那些興奮的客人,我才是需要幫助的一方”
埃莉諾眼波流轉,把報童丟到地上,
“很好,我給你個機會。如果你能在兩刻時內把所有偷來的東西放迴原處,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如何?”
那報童屁股著地,痛得呲牙咧嘴。他看看臃腫的挎包,咽了口唾沫,苦笑道,
“隻怕我沒得選吧?”
埃莉諾擺擺手,走到路燈下,開始看報,
“隨你。我隻等你兩刻時,你想逃跑也可以”
……
兩刻時後,報童氣喘籲籲地迴來了。埃莉諾聞聲放下報紙,一臉嚴肅道,
“我仍然……能聽見那聲歎息”
“呃,接下來你該不會拔劍砍人吧”
“不會。愣著幹什麽,走了”
亞瑟連忙追上埃莉諾的腳步,試探著問道,
“那個……大姐姐,不用確認一下嗎?”
“沒必要”
一條細線似的軌道從天邊延伸到高牆邊的星辰鍾塔,發條太陽將在此暫駐,補充燃料,然後駛向下一座鍾塔。
維拉利昂大學校內,埃莉諾站在陌生的教室裏,麵前是同樣陌生的同學。
一年三班就這樣消失了,十名存活下來的學生被編入其他班級。有人想把這件事壓下來,定性為一場意外,而埃莉諾也是這樣想的。
她略一欠身,冷冷地報上名字,扭頭走向自己的座位。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埃莉諾已不再緊張。而且,作為一個從事故中幸存的孩子,有這種表現不是很正常嗎?
海瑟薇做完簡短的介紹,坐到了埃莉諾旁邊。
或許碰巧,也可能是有意而為,海瑟薇也被分到第六班,反正埃莉諾不在乎。埃莉諾很清楚,海瑟薇接近自己肯定另有原因。不過,事到如今,埃莉諾已經習慣了海瑟薇的存在,這樣也好。
負責第六班的老師正是之前魔法科老教授提到的薩爾瓦多·瑟洛修,一個像獅子般健碩的老吸血鬼,最大號的燕尾服穿在他身上尚嫌狹小,給人的感覺不像學者,反而像個退休的騎士。
瑟洛修沉聲道,
“同學們,或許那些遇難者中就有你的朋友,或許你與他們素不相識,但是神聖的秩序連接著我們每一個人。來吧,讓我們為沉眠的同胞祈禱,願他們安然迴歸女王的懷抱!”
然而,教室裏應和寥寥,埃莉諾眯起眼睛,誠然卡斯蘭娜所言不虛,這裏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唯獨沒有吸血鬼,對女王的信仰僅僅浮於表麵。
瑟洛修表情不變,
“很好。我必須宣布一件事,近日,皇家學會批準了我的議案,我會出差兩個月,這段時間就由埃克賽特女士代課。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膚色慘白的女人推門而入,身高兩米有餘,軀幹纏滿黑沉沉的布條,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蜜拉貝爾·耶爾森·埃克賽特,接下來的時間,希望我們能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埃莉諾打量著代課的女人若有所思,突然,海瑟薇偷偷掐了下她的大腿,似乎是在警告或者提醒什麽。
埃莉諾不露聲色地收迴目光,把頭埋進課本。
……
課後,兩人並肩而行,漫步在無人的花池間。夜蘭花含苞待放,這個品種經過基因改造,已經失去繁殖能力,專門作觀賞用。
埃莉諾終於忍不住發問,“海瑟薇,你認識她?”
小人魚眼神閃爍,“當然,她可是幻影之都的首席外交官,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
她停頓了一下,“不過,她能不能認出我,這我就不確定了。畢竟這麽多年過去,我長大了不少”
“有照片嗎,小時候的?”
“啊?”
“不,我是說,如果是不愉快的迴憶,你不想講也沒關係”
沉默片刻,人魚點了點頭,
“……嗯。總之,埃克賽特不是什麽好人,你要小心”
……
十九時整,皇後大道與旗魚巷交界口。維拉利昂的夜宴即將開幕,街燈正待點亮,現在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
發條太陽斜倚著城西的黃昏鍾塔,陰影橫斜,有如大廈將傾。
“號外,號外!商業聯合會發表聲明,維特會長公開指責維拉利昂場玩忽職守!”
一位報童背著挎包穿過街道,用稚嫩的聲音竭力叫賣。然而他實在挑錯了時候,街上的人隻等著找樂子,並不關心這種新聞。
一方麵出於同情,一方麵為了了解情況,埃莉諾叫住他,
“來一份?”
報童猛地一震,在注意到埃莉諾的學院裝束後,他立刻改了口,
“好的,三第納爾一份,尊敬的,呃,小姐”
三枚嚴重刻蝕的金屬錠,一卷溫熱的報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埃莉諾拿著報紙,突然感受到一絲異樣,
“小鬼,站住!”
報童並不迴頭,像遊魚般竄進小巷。然而埃莉諾比他更快。
電光火石間,埃莉諾已單手擒住他的後頸,將其拎了起來。
一打開挎包,便見到數十隻皮夾齊整整疊在一處,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埃莉諾輕輕拈起自己的錢包,冷笑道,
“挺能幹呐,小鬼。你最好給我一個不把你交給維拉利昂場的理由”
那報童是不折不扣的人類,最多隻有十歲。他鼻翼翕動,不住地吸氣,幾乎要哭出聲來,但片刻後,在意識到賣慘無用之後,他便停止表演,開始用一種漠然的聲調講話,
“第一,我爸前天出門後再沒迴來,我必須掙錢給我媽買藥”
“第二,我爸是維特會長的侍衛,我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被送進監獄”
“第三,小姐您家境優渥,這一點從錢包就能看出來——順帶一提,您使用的硬幣都是七世紀前的古董——抓一個小偷的賞金根本不值得您浪費時間”
埃莉諾的笑容愈發燦爛,獠牙也無意間露了出來,
“有意思,小鬼,你叫什麽名字?”
“亞瑟·讓·蘭斯洛”
“嗬,那麽,如果我一心想做正義的夥伴,視法治建設為己任,你又該如何應對?”
亞瑟依然保持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
“既然如此,我隻能認栽了。但是,我認為,相比那些興奮的客人,我才是需要幫助的一方”
埃莉諾眼波流轉,把報童丟到地上,
“很好,我給你個機會。如果你能在兩刻時內把所有偷來的東西放迴原處,我可以請你吃頓飯,如何?”
那報童屁股著地,痛得呲牙咧嘴。他看看臃腫的挎包,咽了口唾沫,苦笑道,
“隻怕我沒得選吧?”
埃莉諾擺擺手,走到路燈下,開始看報,
“隨你。我隻等你兩刻時,你想逃跑也可以”
……
兩刻時後,報童氣喘籲籲地迴來了。埃莉諾聞聲放下報紙,一臉嚴肅道,
“我仍然……能聽見那聲歎息”
“呃,接下來你該不會拔劍砍人吧”
“不會。愣著幹什麽,走了”
亞瑟連忙追上埃莉諾的腳步,試探著問道,
“那個……大姐姐,不用確認一下嗎?”
“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