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兒作為宋氏的貼身丫鬟,跟著主人四處去談生意應酬局麵,官員也見過一些,尤其江寧這地方,仕宦門庭最多,高品官員她也見過不少。那些官員對宋氏要麽擺出高高在上的官家態度,要麽就親切的過分,乃至不屑於隱藏自身的企圖,於她這個俏丫鬟也是如此。一把白胡子的老人捏她的手,也曾經遇到過好幾次,乃至若不是宋氏應酬得當,自己也險些壞在黃繼恩手裏。


    在她想來,範進遇到自己,多半會和那些人一樣,討些手口便宜之後,就會把自己抱進房裏享用。兩人身份地位差的比較懸殊,也就沒什麽話好說,自己隻要完成任務就好。但最擔心的還不是範進會怎麽對待自己,而是壓根不給自己親近的機會就把自己趕走,那就徹底失敗。好在有鄭姨娘的麵子,料來應該不會。


    不想範進用過晚飯,並沒像自己想的那樣拉自己去做那些事,反倒是在書房裏攤開自己帶的帳簿來看。仿佛自己對他的吸引力還不如帳簿上那些蘇州碼子,這讓扣兒很有些沮喪。


    “楊家的問題,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一些,這些帳簿秘不告人也是有道理的,如果公布出去,怕是真要死人。別的不說,就是楊世達,就非被那些存錢的人撕碎了不可。現在的楊家,是在花別人的錢,供自己一家人開銷。這幾年裏生意上賺的錢,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裏麵怕是很有一部分,成了你家小姐的私房吧?”


    油燈下,範進翻動著帳簿,手上撥打著算盤,扣兒安靜地坐在一旁一語不發。作為一個仆人,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適合坐在這裏,應該跑來跑去伺候茶點,再站在身旁打扇才是。可是範進硬要她坐,她就沒辦法。


    追隨宋氏這些年,看帳早就學會了,自然也知道範進說的是事實。但是照實迴答,就等於出賣主家,這又與她的自我要求相背,索性一語不發。反正男人的問題不一定真的需要自己迴答,這個道理,她在很早以前就明白。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務不是迴答問題,而是取悅於眼前這個男人,隻要能令他歡喜,就足夠了。


    在燈光下打量著這個男人,她也承認這男人是挺討人喜歡,至少不討厭。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年輕的大老爺,一般來說做縣官的都會有胡子,有些人年紀比她爺爺還大。但隻要是小姐命令,去侍奉這樣的老頭子,她也隻能服從。


    事實上以往家裏用丫鬟款待過黃繼恩那個混蛋,也款待過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又或是些大腹便便的員外、商賈之流。總之這些賣斷身契甚至是抵債來的丫頭身子不由自己,隻能聽天由命,與她們相比,自己大概還算幸運。第一晚是陪這麽個年輕才子。


    範進見她不說話,就知她不想迴答這個問題,話鋒一轉問道:“你家小姐自己為什麽不來?”


    “小姐她……她感染了風寒,實在下不了床。就隻好由奴婢代替小姐,來……向大老爺請罪,把真帳簿送來給老爺過目,這便是小姐的誠意。再說小姐身份不同奴婢,若是太久不迴去,會引人疑心,那樣隻怕對大老爺也不好。”


    範進見她肯開口,笑了笑,問道:“那你代替小姐來,不會感到委屈麽?你在家裏有沒有相好的小廝或是仆人?你迴去怎麽跟你的情郎交代?再說將來若是楊世達把你收房,發現你不是完身,又該怎麽辦?我這個人很好說話,如果你說不願意,我就隻看帳……不看其他。”


    “沒……沒有的。奴婢在內宅裏,不曾有什麽相好。”扣兒連忙辯駁著,又道:“大老爺想看什麽,奴婢就讓大老爺看什麽,都是……自願的。”


    “像你這樣的仆人很難得的,上次我來江寧時,同船也有個丫鬟,她就不像你這麽聽話了。坐過來些,我給你講個故事。”


    範進講著春梅的故事,以及自己與張舜卿交往的一些經曆。他的態度很平和,語氣也放的很舒緩,在這種不知不覺間,扣兒的緊張心理,也隨著故事的講述而漸漸消失。等到故事講完時,她已經主動坐到了範進懷裏。


    雖然一早已經做好了奉獻的準備,也被男子討過手上便宜,可是當真如此親近時,她依舊難免緊張。好在範進的態度讓她對於接下來的命運並不怎麽抵觸,乃至於男子的手終於伸進她衣服裏時,她的感覺既不是恐懼更不是惡心,而是一種順理成章。


    心內覺得小姐對自己天高地厚,連讓自己服侍的男人都這麽好,肯對自己一個丫鬟如此和氣,如果換了是小姐親自送帳本來,他們此時又該如何?


    年齡上早到了該成親的歲數,各方麵的發育都已經很合適,隻是一直以來跟隨著小姐,而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在遇到範進這麽個花字決堪稱大師級別的男子的手段時,扣兒很快便投降了。


    範進看著懷中的女子,知道她已經動了情,可以隨意采摘。他對扣兒談不到有感情,就像她對自己也不會有感情一樣。甚至於連結果都不會有。但是他不想因為這點,就矯情的把人放掉,或是做個君子什麽的。畢竟這是個長得很俊俏的丫鬟,有這一條就足夠支持自己行動了。


    楊家那種環境下,一個漂亮丫鬟想保持女兒身不是易事,自己放過不吃,過段時間被其他人拿了,那實在是太愚蠢。範進並不認為感情是支持自己做這種事的基礎,李夫人那兩個丫頭同樣和自己沒感情,照樣被自己剝成白羊滾做一團,何況是她?


    之所以用出這麽多手段,就是為了讓這女孩的第一個夜晚盡量美妙一些,不要搞得像受罪。通過她的嘴,把這些告訴宋氏,讓那女人睡覺都別想安穩。連手帕都拿了,還想靠個丫鬟了斷一切接著做賢妻良母,做夢!


    他並沒有急著吞掉這個丫鬟,反倒是一邊撩撥著她一邊問道:“扣兒幾歲進的宋府?是不是賣斷的?如今楊家有多少賣斷的奴仆?”


    這些不是什麽秘密,扣兒說著也沒壓力。“奴婢八歲進府,自然是賣斷的。家裏賣斷的男女仆人有幾百個,還有些是抵債來的,其實跟賣斷也沒差別。”


    “楊家對仆人怎麽樣?開支又大不大?”


    “家裏對仆人很好啊,當然打啊罵啊的是難免的,每年也會死幾個人。可是這不是很尋常麽,做下人的不聽主人的話,不好好幹活,被罰都是應該的。至於開支……要供他們吃喝穿戴,還有給下人娶老婆,開支倒是不小。”


    “那你們家沒想過把這部分開支削減掉?”


    “想過啊,但是不行的。小姐說過,場麵支起來就不能收,一收就會被人看出是要敗家,那家就真要敗了。”


    “如果家敗了,你們這些仆人又該怎麽辦呢?”


    “還能怎麽辦呢?要麽去別人家,要麽就去乞討。一般主人家真要敗落時,會把仆人身契賣掉,有些仆人年紀大了,或是其他原因不中用,就不肯買。那些人就很慘啊,隻好去流浪乞討,再不就是迴鄉下去。可是天下間哪裏又能比的上江寧?再說很多人也沒什麽謀生的本事,讓他自謀生路跟殺了他沒區別。就隻好要飯。”


    範進又問道:“那你聽沒聽過烏龍會?”


    “搖會麽,奴婢自然知道。做奴仆的,哪裏能不知道烏龍會。奴婢自己也在會裏,每月交會錢搖會都有一份。搖會可好玩呢……”扣兒此時已經對範進的畏懼之意大去,覺得至少在今晚,兩人可以像夫妻一樣對話。


    在扣兒心裏,將這種對話當做了談情說愛,介紹的很是詳細,也讓範進通過這種對話,對楊家的仆役情形多了些了解。雖然扣兒說起來,這種情況非常正常,並沒什麽不對,但是於他內心深處,還是覺得有哪裏似乎有問題。


    “羅武跟馮邦寧的人對打受了傷,後來怎麽樣?”


    “不知道啊。他是護院,受傷是很平常的事,大概就是讓小廝去上藥了。他的運氣真好,居然娶到了胭脂姐,那可是一直伺候老夫人的掌鑰大丫鬟,號稱***。就算我家小姐對她,偶爾也要讓幾分。卻不曾想,落到這麽個又老又醜的男人手裏。”


    “那你落到我手裏,又歡喜不歡喜呢?”


    “嗯。小姐對奴婢好,讓奴婢伺候大老爺,奴婢自然是歡喜。現在奴婢隻怕大老爺不歡喜,若是伺候的不好,大老爺隻管打罵,千萬不要不幫忙啊。這次楊家真的要靠您了。”


    “我說過會幫你家,但是也要你們自己願意。楊世達今天隻肯入股幾百兩銀子,還不如汪家資金的一半,讓我很難做啊。我之所以讓你們小姐來,就是很多事,隻有跟她才說的清楚。”


    “小姐能給的,扣兒都能。求求大老爺,你就放過小姐吧……你是個好人,對我們做下人的這麽好,一定很善良。你就發發慈悲,饒了小姐這次吧。小姐其實從沒……從沒做過對不起姑爺的事,大老爺就把奴婢當成小姐,想怎麽樣……都可以。”


    範進冷笑一聲,“扣兒姑娘,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是有一些事,跟你說了你未必明白。隻有你們小姐在此,我慢慢與她分說,她才能懂。這些事不能立文字,隻能口口相傳,我說給你聽的東西,你能記住多少,理解多少,這種轉述又有多少效力,我可不敢保證。如果你這次迴去沒起到作用,宋夫人懷疑我隻收禮不辦事,不是不大好?”


    “不會……不會的。”扣兒連忙道:“奴婢很聰明的,大老爺說什麽,奴婢都記得住。保證有用。”


    “真的?”範進笑著將她打橫抱起,“那就讓我看看,你有多有用吧。”


    “輕點,疼!”一聲痛苦身銀響起,當事人望著自己胸前的淤青,對給自己上跌打酒的男人依舊有些怒氣。


    “大家都是阿鼻,不用這麽狠吧?羅鼻頭就算要做幹女婿了,也不該對自己人這樣。”說話的是個麵容清秀的小廝,算得上俊俏人物。平日追隨楊世達,是個極受寵信的伴當,可是今天卻實在吃了苦頭。


    給他上藥的羅武麵無表情,隻將藥酒在那淤處用力地揉。“二乃乃是個什麽人你心裏有數,我這一拳如果打輕了,等著你的便是鞭子。你自己想想哪樣舒服?扣兒今天要去服侍大老爺的,你去追她,活該打斷你的腿!”


    “羅鼻頭,你知道的,我喜歡扣兒,喜歡她很久了。如果不是為了她,我犯不上到羅家為奴的。”俊俏小廝提起扣兒,臉上的神色更加痛苦。“我進楊家,就是為了接近扣兒姐,你知道的,我可是大名鼎鼎……”


    “大名鼎鼎的賊麽!”羅武哼了一聲,“你的底我很清楚,但是大家都是做阿鼻的,我不會揭穿你。既然賣到楊家做奴仆,就給我記著做仆人的本分。主家給的你才能要,不要自己胡思亂想,你和扣兒姑娘……不合適。她已經是縣太爺的人了,你就別再動歪腦筋,否則我打斷你手腳。”


    小廝被羅武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隻好點頭道:“我怕了你好吧?你說什麽是什麽,我不搞她就是了。不用這麽兇,你就是功夫好點,又不是江洋大盜,連人都不曾殺過,少嚇我了。”


    他看看窗外,想象著此時扣兒多半正被男人擺出各種姿勢,於是傷口疼的更厲害,小聲喊叫著扣兒的名字,直到羅武的目光瞪過來,才住了口。嘀咕著:“真邪門,老子連強盜都見過,怎麽會怕你一個護院的……”


    羅武不理他,隻是瞪了他幾眼,“我要巡夜了,你給我老實點,再亂喊打斷你的手!”等走到門口,羅武又迴頭道:“等胭脂過了門,我讓她替你在老夫人麵前求情,賞一個丫頭給你。做下人的一定要懂得本分,做阿鼻的則要守望相助,都給我記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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