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料到,冷冷一笑。


    「那你可以滾了。」


    雷風聽了也不憎,隻朝她一頷首,轉身走了。


    這男人走得如此爽快,讓她又一愣。


    她還以為他有求於她,想見他那頑固的妻,可顯然這男人還是有些骨氣,也夠聰明。


    又或者宋應天允諾了他什麽?


    看著那男人的背影,她眯起了眼,壞心的同那無形的女人開口。


    「我還以為他想見你,還是他知你那般欺瞞他,終於死心?」


    身旁的女人,沒有動靜。


    她冷冷一笑,再道:「他是人,你不是,終是不可能一生一世,他越早認清,對他越好。」


    女人收壓著情緒,卻更加顯示此地無銀三百兩。


    「哼,你族人若真奉你為主,聽你號令,宋應天還需要那般偷雞摸狗嗎?」


    女人還是沉默,讓阿澪中一陣煩躁。


    「你這般委曲求全,你以為他們會感激你嗎?」她譏誚的道:「我告訴你,他們不會,沒有人會!等時候一到,等著你的,隻會是自私自利貪婪背叛。屆時,就連宋應天也保不了你,說不得,到時最先出賣你的,就是他——」


    他不會,少爺不會。


    突如其來的聲音迴蕩在腦海,讓她更怒。


    「你以為他幫你是為你嗎?他隻是為了他自己,不是為了你!人們總是害怕比自己強大的力是,若能利用就用,若不能為己所用,便殺之、便獻之!你若以為人性本善你就太愚蠢了!這自以為是的盲目,隻會讓你被人利用,成為他人拿來獻祭的犧牲——」


    她鏗鏘有力、無比憤恨的話語,充斥著怒氣,迴蕩在空氣中。


    話脫口的瞬間,她就後悔自己透露了太多,可怒氣如浪濤洶湧,叫她想止也止不住。


    女人沉默著,就在她想掉頭走開時,女人伸出了雙手,擁抱著她。


    那無形的雙手,讓阿澪一僵,她怎樣也沒想到這女人會這麽做,更沒想到的,是她在她腦海裏吐出的字句。


    我很抱歉你遇到的事。


    刹那間,羞怒上腦,那女人沒有試圖再占據她的身體,可她仍握拳將她彈開了。


    幾乎在同時,雷冬冬氣喘籲籲、咚咚咚的捧著一碗豆花跑了迴來。


    「阿澪,阿澪,你看,還有一碗,我本來以為還有好多的,可少爺和蘇爺一下子就把它吃得鍋底朝天,我好不容易才搶到最後一碗呢,你快吃快吃,要不一會兒少爺就來搶了。」


    冬冬邊說邊把那碗豆花高高的舉起,還一邊緊張的迴頭張望,怕那貪嘴的少爺追了上來。


    阿澪反手就想將那碗豆花給撥開,卻見那丫頭轉頭用那雙烏黑澄清的眼看著她,對著她直笑,一瞬間,竟像是看到多年前急著同她獻寶的雲夢,她心頭一顫,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沒就此落下。


    「阿澪?」見她臉色蒼白,就連唇也失去了血色,冬冬仰望著她,擔心的問:「你還好嗎?哪兒不舒服嗎?我去幫你找少爺來——」


    說著,冬冬就要轉頭跑去叫人,阿澪忙伸手抓住了那丫頭,教她手中還捧著的豆花都灑了些出來。


    冬冬一怔,捧著那碗豆花,驚訝的抬眼看著她。


    無法再看著那清澈的眼,她撇開眼,卻在這時,看見宋應天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天井那兒,身子瞬間又一僵。


    那男人看著她,臉上沒有表情。


    一時間,臉更白,不知他在那兒站了多久,不知他究竟聽到多少?


    不會太多,不可能太多,冬冬才從那兒過來,他不可能在那兒站上太久。


    就算他聽到了又如何?就算他同那女人一般,猜到了她的遭遇又如何?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他的憐憫。


    不想讓他過來,她壓下胸中萬般情緒,伸手接過了丫頭手上那碗豆花,冷聲道。


    「我隻是餓了。」


    他仍看著她,教她莫名惱火,隔著一整個房間,她佯裝無事,隻刻意舀起一調羹的豆花,送進嘴裏。


    他挑眉,她甜笑再吃一口。


    他勾起嘴角,沒有上前,轉身走了。


    夏日炎炎,冰冰涼涼的綠豆豆花消暑退火。


    阿澪坐迴門廊上,看著前方青竹,手微抖。


    風颯颯吹拂而過,她一口接一口的吃著。


    雷冬冬跟著坐在她身邊,又開始說起易家少爺昨天教她寫了什麽字,那字的由來又是什麽,易少爺聰明又多厲害,整本書都記得熟爛,倒背如流,問他什麽他都知道呢。


    一邊說,她還一邊畫腳的,說得興高采烈。


    結果她太過興奮,一不小心竟扯裂了雷風送她的新衣衣袖。


    那丫頭驚叫一聲,為此沮喪萬分,瞬間安靜了下來。


    阿澪沒有理會她,她不想多管閑事,隻裝沒看到。


    那天雷冬冬垂頭喪氣的迴家了。


    幾日後,那孩子再來,阿澪看見她仍穿著同一件新衣,原本扯破的衣袖,讓人以針線縫補了起來,隻是那針腳實在有夠醜,那夏衣是淺粉色的,卻用了又粗又黑的線去縫接,而且針腳又大又鬆,雖然拉得很緊,但也隻是讓縫接處的布料糾結皺在一起。


    更慘的是,那縫衣的人,不隻起針的線頭是留在外頭的,收線的結和線頭也在外頭,非但完全沒有藏線,還垂了一大段在那裏,活像那兒長了兩根毛似的。


    那教整件原本粉嫩可愛的夏衣,變得萬般慘不忍睹,讓穿著它的丫頭,看起來就像是被扯斷了手,又讓人硬接迴去的破布娃娃。


    那一日,丫頭安靜得很。


    空氣中,更是充滿了女人的不舍。


    沒看到,她沒看到,她什麽都沒看到,沒感覺到。


    她裝作不知,反正白露若見了,八成是會出手幫忙的。


    誰知又幾日,丫頭再來,情況卻變得更糟,那衣袖大概不知何時又被扯破,又讓人粗魯的縫接了迴去,可夏衣布料本就很薄,這樣來迴折騰,讓扯破的邊緣早脫了線,那奇差無比的針線功夫隻讓一切看來更加悲慘。


    女人無言的傷心,淡淡飄蕩在空氣中。


    她忍了一整個下午,終於受不了那女人無言的不舍和心疼,更難以忍受那礙眼的衣袖,開口問那丫頭。


    「白露呢?這陣子怎不見她?」


    丫頭沒有反應,阿澪才想起她是聾的。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伸了手,輕觸了那丫頭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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