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將亮,喬卿莫就小心翼翼的摸進忠義院後廂房,在同綰青換迴衣裳的時候,就聽見外間雲嬤嬤在焦急地喚;“六少奶奶可醒了?!六爺由國公爺的親兵護送迴了漣瀾院,現下夫人請您趕快迴去。”


    “噯,就來!”在外間守著的佩藍聞言激動得應下後忙往裏間去,邊幫喬卿莫換衣裳,邊道;“少奶奶,六爺迴來了,咱們趕快去瞧瞧。”


    ‘六爺迴來了是好事,我倒是不用做寡婦了,隻是不知佩藍你在激動什麽?殷勤什麽?’喬卿莫如是一想,下一刻卻又擯棄了這樣的想法。隻靜靜的看著殷勤的佩藍什麽也沒說,而後吩咐綰青道;“你且出府去打探一下樂安縣主的去向,父親和福哥兒就在她手上。不過你切記要小心,她手裏的人隻怕是不簡單的。”


    綰青拍拍心口保證道;“少奶奶放心,奴婢曉得輕重。”


    待喬卿莫迴到漪瀾院正房時,隻見屋外間有玲瓏,尤氏和端了熱水隨時侍侯著的仆婦,以及提了各樣醫箱的藥童學徒。當即,喬卿莫的心裏頭就‘咯噔’一下的,整顆心髒都懸到了嗓子眼。


    “六少奶奶。”魏紫最先察覺到自家主子迴來了,輕聲一喚,旁的人皆給喬卿莫讓出一條道。


    喬卿莫緩步進了裏間,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周翊,隻見他渾身是血,赤裸著上身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床邊還跪著一個民間大夫模樣的老者在診脈,然後還有一個太醫模樣的老者正在一處一處細細的查看周翊身上的傷口。


    來時的路上喬卿莫又想過千萬種重逢周翊時的場景,卻唯獨係沒有想過自己見到的會滿身傷痕的周翊。


    越是走近些喬卿莫心就越像是被什麽利器猛的一下紮疼了似的。疼得她喘不上氣,疼得她腳下一軟,如若不是佩藍攙扶著隻怕又栽摔了去。


    “我的兒,小心些。”歪坐在靠背椅上,頭勒抹額的鎮國公夫人關切的伸出手牽住了喬卿莫。


    “母親,六爺這是......?”喬卿莫邊說,眼淚邊就控製不住的像斷線珠子一般直往下落。


    “好孩子,別怕,現下已經請了京都最好的太醫和大夫過來診療,翊兒一定會沒事的。”國公夫人邊說邊輕撫著喬卿莫的手背以示安慰,自己的眼角卻越來越濕潤。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大夫收了脈枕頷首對道;“夫人,六爺大多受的外傷,老朽診脈來瞧隻是失血過多導致氣血不足的昏迷罷。且老朽善調理內傷內病,一會兒迴給六爺開些滋血養氣的藥方服用,剩下的主要還是得看張太醫了。”


    大夫的話音將落,張太醫方才拱手道;“夫人,老朽也已經探完六爺身上的傷了。這些傷口大多是箭傷,好在都沒有傷到重要脾髒。隻是近日天氣炎熱,大約是迴京路上傷口處理不得當,背部的傷口被捂的已經有些感染發膿,還有一處需要老朽割去爛肉,然後在及時對這些傷口用以老朽熬製的藥水清洗,再敷上秘方藥膏,到時候再結合這位大夫的內服藥,少則十天,多則半月,六爺身上的傷就會好痊。”


    “那就麻煩張太醫和李大夫了,若要用什麽藥,不論多貴多珍稀我鎮國公府必會全力滿足的。”國公夫人說著這才鬆了一口氣,用帕子摁去眼角的濕潤。


    張太醫卻猶豫地道;“隻還有一樣,眼下天氣炎熱,可六爺現下的狀態十分虛弱,頭幾天也不好用冰驅熱。為能保證六爺的悲傷的傷不被捂著,在六爺醒來前至少每隔兩個時辰就要用換洗背部傷口的。現下老朽就需要六少奶奶一個人跟老朽學著換藥,不知道六少奶奶可否願意。”


    “奴婢來吧!“佩藍突然搶在喬卿莫答話前行至太醫麵前行禮道;“張太醫,奴婢身強力壯能翻動六爺,況且奴婢還會些黃芪之術,太醫教什麽奴婢都能很快學會的。”


    張太醫還以為佩藍此舉是得了喬卿莫默認得,隻是神色極難為情的看向喬卿莫道;“六少奶奶,六爺有一處傷在了臀部,這旁人隻怕是……”


    喬卿莫心裏對佩藍突然的舉動感到不舒服,她看了看滿眼都寫著期待的佩藍,不動聲色道;“我來吧,六爺是我夫君,既有私處之傷總不好麻煩旁人的。”


    “少奶奶,我…”佩藍還想在爭取,但看見喬卿莫探究的眼神,終究閉了嘴。


    鎮國公夫人一心隻係親生兒子,並不在乎誰來換洗藥物,眼見著張太醫要用藥了,邊借著雲嬤嬤的手起身邊道;“既如此,就麻煩兩位了。隻要能治好我翊兒,除了診金外,必有重謝。”


    “老朽定當竭盡全力。”李大夫和張太醫異口同聲應下。


    說罷,喬卿莫便讓佩藍陪著李大夫下去拿藥,又喚了玉扇跟張太醫帶過來的學徒去熬藥水。國公夫人一走,剩下的其他人則該散的散,該退下的退下,外間的尤氏和玲瓏更是直接被魏紫給‘請’了出去。


    一時屋裏隻剩喬卿莫,張太醫,張太醫的學徒,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周翊。


    張太醫先同喬卿莫和學徒一起為周翊翻身,一翻身就可見其背部有六七處的箭傷,傷口因為翻動又在往外冒膿汙。


    喬卿莫平生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麵,不由的想起周翊往日裏的囂張和生龍活虎,頓時覺著天意弄人,心口微澀問張太醫道;“這樣嚴重的傷,真能十來天就好麽?可還要注意些什麽?要不要多吃些豬背肉?畢竟我聽老人說吃哪補哪不是?”


    張太醫被喬卿莫的一句‘吃哪補哪’給逗笑了道;“六少奶奶您太過緊張了,現下六爺昏迷不醒不過是失血過多罷,待喝了李大夫的內服藥,用不了幾日就會醒來。至於背部這些傷口,六少奶奶應該相信老朽才是。


    而且關於用膳也得等六爺醒了才可以啊,不過主要還是以清淡的雞湯和易補的藥膳肉糜羹一類為主較好。待老朽教六少奶奶弄完這個,老朽自會會和李大夫商討一個養傷這段時間裏六爺的食譜出來的。”


    “那可就多謝張太醫了。”喬卿莫說著發自肺腑的向張太醫行大禮。


    “六少奶奶多禮了。”張太醫先是迴禮,隨後從醫箱裏拿出一把比匕首還小一些的利刃刀放置到一旁早上點著沒來得及熄掉的燈盞上道;“六爺背上的傷到還好,傷得不深也沒有爛肉,隻需要用藥水洗一洗再抹藥膏就好。難就難在臀部的傷口有些深,且裏麵已經腐爛了,老朽要為六爺將其爛肉割掉,用藥生新肉。這就需要六少奶奶同老朽的學徒一起幫忙控住六爺,隻要六爺動,老朽處理起來也會快些。”


    “就這樣生割麽?我,我能幫什麽忙呀?”喬卿莫光是瞄一眼那把刀都在發怵。


    “六少奶奶莫怕,您隻需要幫師傅摁住六爺的上半身就行。”學徒說著,已經過來熟練的控住了周翊的腿。


    喬卿莫一時愣在原地,左右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控住周翊的上半身防止他動。


    張太醫著實看不下去了,笑道;“六少奶像老朽這樣緊緊的抱住六爺即可。”張太醫邊說邊向她示範該如何控住周翊,隻見他一隻手把住周翊的一個肩頭,然後整個上身都壓在周翊的肩背處,這樣周翊既就動不了,壓他的人也不會碰到其他的傷口。


    待喬卿莫準備照做的時候,又覺得這個姿勢有些尷尬,隻因為這樣因為整個柔軟的胸脯都會壓在了周翊的背上。


    當喬卿莫還在扭捏姿勢的時候,張太醫已經取了刀對喬卿莫道;“六少奶奶莫要緊張,您就放鬆了用整個身子的重量壓住就是,老朽可要動手了。”


    喬卿莫也不敢看,索性一咬牙一跺腳,把頭偏向一側,拋開顧慮,整個人死死抱壓住周翊的肩背。


    張太醫第一刀的劃割時,周翊就疼得直哼哼又不停的掙紮,喬卿莫心軟聽不得,頭靠在周翊的頸窩輕聲安慰道;“六爺且忍忍就好了,隻有等張太醫清理好傷口六爺才能好起來。”


    於是,十分神奇的事就發生了,許是昏迷中的周翊聽見了喬卿莫的聲音了,果然就不怎麽掙紮。喬卿莫見這樣有效,於是不停的溫聲道;“也不知道夫君去哪兒弄了這一身駭人的傷,你平日裏不都是很厲害麽?從懸崖上跳來救我的時候不也沒事麽,眼下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夫君你可千萬要挺過來,別叫我年紀輕輕就做寡婦才是。”


    喬卿莫自言自語的喃喃著,卻不知什麽時候眼淚已經溢滿眼眶。


    因為喬卿莫一直趴在周翊肩背上說些有的沒的,周翊竟紋絲不動了,不管是藥水洗傷口,還是上藥,都乖得不正常。


    用張太醫的話來說就是;“老朽早就聽聞鎮國公府的男子都是極深情的,現下看來果真名是不虛傳。”


    喬卿莫也為著這句話鬧了個大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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