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到了傍晚,周翊才從前院載興而歸。迴到漪瀾院,就見正屋外間,丫鬟婆子們已經在有條有序的擺放晚膳了,而桌上擺放的碗筷卻隻有一副。


    “可還在生為夫的氣,怎的用晚膳了也沒喚為夫?”周翊說著撩了珠簾大跨步進了裏間,見綰青在陪著喬卿莫在收拾繡筐,吃味道;“這天都黑了又是在給誰繡東西?怎麽也沒見你給我繡過什麽。”


    “我還以為會你在前院吃,就沒使人去喚你。”喬卿莫隻顧著收拾針頭線腦的也不看他,淡淡地道;“我繡活向來都不大好,隻能是給榮表姐和鈺表姐肚子裏的孩兒做些小玩意罷。夫君若要什麽我讓佩藍她們做給你,她們幾個的繡活一向得臉,你看今日三妹妹手裏那條帕子便是佩藍做的。”


    “你是我媳婦,為何要旁人給我做東西!”周翊邊說邊蹲下身來看著喬卿莫的眼睛,溫聲道;“不如做幾雙鞋襪與為夫吧,為夫沒有鞋襪穿了。”


    “堂堂鎮國公府六爺沒有鞋襪穿?這說出去也沒人信呐,夫君想要誑我做東西給你,也要有個可信的借口不是?”喬卿莫說著已經收拾好了繡筐,接著道;“再說了,從前我不是送過兩雙鞋給你麽?怎的又來討要。”''況且做鞋是最費手''喬卿莫根本就不想為了周翊費那個勁兒,說完起身由著綰青理了理衣袖就要去外間用膳。


    “從前那兩雙不過是你買了繡樓裏做的誆我的罷,為夫不稀罕,為夫就要你做的。”周翊邊說邊跟著喬卿莫到了外間。


    麵對周翊突然的較真和幼稚,喬卿莫幾不可見的蹙了眉頭,又想著往後在這兒鎮國公府裏,隻怕少不了要仰仗周翊的,所以拒絕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隻得乖巧得點頭認下。


    待周翊坐到桌邊用膳,自有小丫鬟為上前來添上一副新的碗筷。這廂兩人相安無事的用過晚膳,用茶水漱過口後,方才見佩藍領了玲瓏和尤盈盈進來請安。


    喬卿莫看著小丫鬟們手腳麻利的在撤桌上的餐盤,心裏暗自滿意,又才問玲瓏和尤盈盈;“你們可用過晚膳了?”


    尤盈盈率先上前一步,先是用餘光瞄了一眼正在素麵紅木軟塌上歪著把玩籽料手釧兒的周六爺。而後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多謝少奶奶關心,妾身用過了。”


    玲瓏卻是直接望向周翊,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嬌聲道;“奴婢心裏念著六爺,最近總也沒吃好。”


    佩藍瞧不慣她一副狐狸媚子的模樣,憤憤道;“不要臉的東西,是少奶奶在問你話呐,你胡亂攀扯六爺做甚!”


    玲瓏聞言,捏了手帕就一副委屈落淚的模樣喃喃道;“少奶奶,您這兒的丫鬟好兇悍呀。奴婢不過實話實說罷了,怎的偏偏叫人給罵了。六爺,奴婢好生委屈呐!”玲瓏說著泣聲就要往周翊腳邊倒去,卻見綰青眼疾手快,滿麵嫌棄的將她扶住。


    這期間,喬卿莫始終微笑的看著玲瓏的做派,而周翊卻依舊隻顧著把玩那串上等的籽料手釧兒,連個眼風兒都不曾給她。


    然後就見玉扇捧了本藍麵冊子進來,向喬卿莫和周翊行過禮後,方才冷聲道;“玲瓏,咱們少奶奶寬宏大度,親自做主將你提了通房丫鬟。這往後你就住西側那間靠迴廊的廂房,至於例銀就按照你從前做一等丫鬟時的份例上再加一兩銀,過年過節時會另作增添。這以後你也切莫再在人前喊委屈了。畢竟,這世間可再沒有你這般好運的人了,能碰上咱們少奶奶這樣好的主子。”


    “真的麽?!”玲瓏做夢都想有個能明裏伺候六爺的身份,況且西側廂房是每日六爺進出必經之路,這往後要盼六爺進屋可就方便多了!玲瓏瞬間喚了嘴臉高興得連連向喬卿莫行禮,像感謝救命恩人似的,激動地道;“多謝少奶奶恩典,多謝少奶奶恩典!”


    喬卿莫趁這個時候悄悄觀察了一下周翊的神情,見他依舊是那副不上心的模樣,遂大著膽子補充道;“還有尤氏,你好歹比我先進門,住在那樣偏的地方總不方便伺候六爺的。你就暫且搬到正屋後頭的那排後罩房去住罷,離得近些也好伺候六爺。還有就是,如今府裏人丁稀薄,六爺膝下猶空急需開支散葉。我這兒做了個不算全麵的安排,你們聽聽看可還有什麽不妥之處。”說罷,喬卿莫便示意玉扇將藍麵冊子上的東西念給大家。


    玉扇應下,翻開藍麵冊子道;“這每月除了初一,十五,六爺留宿正房以外,旁的時日就由玲瓏和尤姨娘你們兩個人各自對半。若往後你們其中有一人懷有身孕不便伺候,又或是六爺身邊添了新人,又再重新劃分。這冊子上都有排好的時日和各自的名字,若是出現爭風吃醋的不良現象,少奶奶會酌情扣減各位伺候的時日。”玉扇說著,便要將藍麵冊子傳給玲瓏她們看。


    就在玲瓏和尤盈盈興致勃勃的在查看今晚該誰伺候時,隻聽得周翊十分平靜道;“什麽冊子?拿來我先瞧瞧新鮮。”


    “噯。”玲瓏媚眼如絲的應下,扭動著腰肢擺了極輕浮的動作雙手將那冊子奉上。


    就在綰青還在心裏鄙視周翊狗改不了吃屎,放了這麽好看的正室娘子不要,偏對這些貨色感興趣的時候。


    就見周翊接過冊子,看也不看,滿麵笑著,三下五除二就將那冊子撕得麵目全非!然後在喬卿莫驚愕的神情中,順手將撕爛的冊子大力的砸在玲瓏的麵上!顯然他已經氣得就差冒煙了!


    一屋子的丫鬟妾室見周翊這是動了真怒,除了喬卿莫以外皆連忙跪下喚道;“六爺息怒!”


    喬卿莫被他嚇得站起身來,捂了心口接連後退好幾步,也沒個好語氣道;“你這是做甚,若是我有安排得不夠妥帖的地方,你直接說就是,沒得亂發脾氣嚇壞我這屋裏的人!”


    周翊見喬卿莫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一口氣差點上不來,當即罵道;“都給老子滾出去!”


    ''喜怒無常,出去就出去!''喬卿莫心中不滿,也摸不準周翊在發那門子的瘋,扭頭連眼風也不給他留,跟在綰青身後就要和她們一道出去。


    周翊著看喬卿莫毫不猶豫的就離去,氣得肝疼!當即氣勢洶洶的大跨步上前,一把就將隻留給他了個背影的喬卿莫大力摟進懷裏,然後一腳將故意走得極慢的玲瓏給踹了出去,還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周翊邊抱著喬卿莫往裏間去,邊冷笑道;“我又沒叫你滾,你就是故意的,你想氣死為夫不成!”


    這一切發生得又快又突然,待喬卿莫迴過神來時,已經被周翊有意懲罰似的,直接不輕不重的就扔在了床榻的棉被上。


    從小到大,喬卿莫都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又何時受過這樣的待遇,她直覺著自己像塊抹布似的就被周翊扔在床榻之上,這與她而言,就是極大屈辱。當即紅了眼圈,極崩潰道;“你發瘋也就罷了,何苦如此羞辱我?”


    “我羞辱你?!喬卿莫!你我之間到底是誰羞辱誰!”周翊看著她迅速爬起來蜷縮在床角一動不動,像防賊一樣防備著他,氣得連連發笑。


    “我怎麽了?!我大大方方的給你安排妾室伺候,我又錯在何處?!你就是遍京都裏挑,也找不出我這般通情達理的正室娘子了!我又何錯之有!你就又是甩臉色,又是扔抹布似的隨意欺辱我!”喬卿莫仰起頭眸光冰冷倔強的凝視著周翊,一副我有理有據,你神經病的模樣。


    周翊被她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氣得在床邊踱來踱去,冷哼道;“喬卿莫我再次懷疑你沒有心!?這滿京都的正室娘子,哪個不是把小妾通房當賊防,恨不能她們都住得遠遠的,萬萬別往夫君跟前湊!


    你倒好!費盡心思,在我必經之路安排一個,後罩房還放一個,就差把我直接送給她們了!而你自己呢?明知初一,十五我定在營裏值夜,你專將自己的時日安排這個時候!怎麽?我費勁心思把你娶迴來,難道就是為了養你的清白之身嗎,就是為了讓你給我安排人陪我睡覺嗎?!你這是要在鎮國公府裏做尼姑不成!


    媚兒一事之後,我也曾開心的以為你心裏至少還有一點點感念,或是有一絲好感是屬於我的,所以你才會因為媚兒一事與我置氣。可眼下看來,倒是我一廂情願了!


    你之所以在意媚兒一事,並不是為著拈酸吃醋,你隻是為著你喬家和永誠伯府的麵子罷了!!什麽開枝散葉的都是借口,都不過是你不想為我踏出那一步的借口!我不曉得你留了那清白之身是要給誰!但老子曉得這世間最他娘的可笑之事,就是我周翊!願意為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成親迴頭!這就是他娘的最好笑的笑話!”


    言罷,周翊的眼角竟莫名有了半分濕潤。


    的確,留著這清白之身不過是不想深陷與此,這是她唯一的倔強。喬卿莫被戳穿心事,麵對周翊的怒斥,她竟然啞口無言,無從解釋,甚至連半句辯駁的話也沒有。


    一時間,屋子裏隻剩長久的寂靜,那靜得可怕,靜得隻剩蠟燭燃燒的聲音。


    而周翊卻在等喬卿莫的解釋,哪怕是一個假的解釋也好。


    可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了許久,周翊終究未等到喬卿莫的解釋,他突自嘲似的大笑後方才看也不看喬卿莫,溫聲道;“既如此,為夫成全你就是。”


    言罷,周翊摔門離去。


    喬卿莫不明白,為何周翊已經走了,自己的心卻更加空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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