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蘿夢閣的丫鬟婆子們已經掌了燈開始各自忙起各自的來。有伺候主子起床梳洗的,也有忙著收拾打包要送迴潯陽的禮物的。


    這會子佩藍已經為喬卿莫絞好了麵,正執眉黛為喬卿莫畫眉閑聊道;“姑娘,這後日便是榮表姑娘的大婚了,喬掌櫃就是再忙,也不必急著非要趕在這個時候走呀。”


    “潯陽的鋪子來了信,說是有一批陶器瓷貨出了問題,非要喬叔迴去處理。那批貨物關係著潯陽那邊好幾個鋪子的生計呐,喬叔這幾日都急得上火了,若是強留隻怕他連覺都睡不踏實。喬叔想迴去就迴去罷,終歸處理好了他才會安心。”喬卿莫說著喬掌櫃,便想到自己。


    那日在鎮國公府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探到也就罷了,竟還被周翊那個潑皮無賴給調戲了。眼瞅著將近年關,而桐林那頭卻始終沒有探到什麽別的線索。自己又何嚐不是急火攻心呢?若不是一連喝了好幾副佩藍做的清涼茶,隻怕現在已是滿嘴的潰瘍。


    “話是這樣說,可奴婢覺著倒不必由姑娘您親自去送呀。這會兒子天還沒亮,這外頭又是冷風又是霜霧的。姑娘您身子本就弱幾分,若是不小心著了風寒,隻怕是又要吃苦頭的。”佩藍說著已經畫好了一隻眉,換了個方向開始畫另一隻時又道;“就算是送,您送到大門口也是仁至義盡的,幹嘛非要送去碼頭?”


    喬卿莫看著鏡子裏眼下還有些許烏青的自己,無所謂的笑了笑道;“無妨,喬叔是母親在時就委以重任千方百計要敬著的。就算母親不在了,我一個做小輩兒的也沒理由偏薄待他。再不濟你給我多穿點兒,讓景紅她們再多拿幾個湯婆子放在車內就是。”說著突然想起似的問道;“對了,魏紫這幾日怎麽樣了?”


    佩藍邊用無名指指腹取些許珍珠粉細細的為喬卿莫遮眼下的烏青,便迴道;“挺好的,魏紫說她也不再做噩夢了。我瞧著精神也好了一大半兒,差不多再過幾天就能進屋當差了。”


    語畢,佩藍已經將那抹好了珍珠粉,於是轉身繞去屏風後的箱籠處找今日要穿的衣裳。


    “你讓魏紫好好休息著,我這兒倒不缺她一個當差。”喬卿莫坐在梳妝台前同佩藍講話,正說著,就見先前去倒熱水的綰青紅著眼睛靜悄悄的返了迴來,行過禮後一言不發的拿起牛角梳一下又一下的為喬卿莫梳頭。


    喬卿莫曉得,自從綰青從鎮國公府迴來後話一下子少了許多,然後除了在她跟前當差的時候,旁的時間都在後罩房那邊的小院子裏習武。往日裏綰青為自己梳頭不是嘰嘰喳喳的問自己想要什麽樣的發髻,就是同自己八卦她在這府中聽到的下人們之間的八卦。就算這幾日少言,卻從未向這般紅眼睛。


    而這幾日自己又都是心不在焉的狀態,哪裏還有時間去管她。


    這迴見著這樣的綰青究竟還是心疼的,喬卿莫透過鏡子看了看還在屏風後找衣衫的佩藍,溫聲的對綰青道;“這是怎麽了?這幾日都不與我說笑也就罷了,這怎麽還紅眼睛了?”


    綰青一聽這話果然停頓了手上的活,不過片刻又繼續為喬卿莫梳頭,但始終不願說話。


    喬卿莫見軟的不行,便故意使硬的,板了臉威脅道;“怎麽?如今是你成姑娘了?!我竟是問話都問不得麽?”


    誰知這話一出,綰青眼睛裏原本還在打轉的眼淚,直接入洪水決堤而下,撲簌簌的無聲的就往下掉。喬卿莫一見這迴是捅了淚泡兒窩了,忙轉迴身將綰青摟進懷裏,一下又一下的撫綰青的背脊,瞄了一眼已經找好衣衫在挑選鬥篷的佩藍,忙小聲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過是嚇唬嚇唬你罷。我錯了,給我們綰青認錯兒。”說著好好話也不見綰青止淚,甚至兩條‘河流’流得更歡了。


    喬卿莫無法,眉頭一蹙威脅道;“快別哭了,一會佩藍來了你又要挨罵。”


    許是這話起了作用,綰青輕聲嗚咽了兩下,頭歪靠在喬卿莫肩頭像是在自我認錯的孩童小聲道;“那日在鎮國公府,奴婢護不住姑娘,奴婢覺著沒臉麵對仙逝的太太,便想著迴來以後一定要勤加練習增強武技,待下一次再遇見那登徒子時,一定要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為姑娘您報仇。”


    喬卿莫自是跟著動容,淡淡的酸了鼻子道;“我不是說了麽,此生能得綰青是我的福氣。咱們打不過就記著,往後總有報仇的機會不是?”


    “奴婢曉得這個道理......可奴婢......”綰青越說越覺著沒臉見人,幹脆雙手捂麵避免與喬卿莫直視。


    “你既曉得這個道理,又為何要哭?難道是景紅她們幾個又不聽話,惹你了?”喬卿莫說完這話自己都不信,畢竟以綰青的脾氣和身手,景紅她們幾個如何敢惹,就算是惹了,隻怕也是她們哭鼻子告狀才對。


    “不是的,是奴婢自己沒用......都這麽些天了,竟連一個新招式一個新技巧都領悟不出,奴婢越想越氣,越氣就越委屈,所以......”


    “所以,你就是自己把自己氣哭了?!”喬卿莫話畢,就見綰青老老實實的點頭。


    喬卿莫這下反被逗笑了,正要說綰青幾句的。就見佩藍已經找好衣衫要過來了,於是邊幫綰青揩眼淚邊像哄小孩似地溫聲道;“佩藍來了,若是不想挨罵可莫要再哭。”


    綰青乖巧的應下,又手忙腳亂的揩盡眼淚。重新拿起牛角梳。低著頭裝模作樣的為喬卿莫梳頭。


    “姑娘,咱們今日穿鵝黃色繡臘梅迎霜鑲兔毛立領小襖。和茉莉色印如意鎖暗紋的襲地百褶裙。可奴婢實在不知是該配雪白色無紋京綢嵌紅絨裏帶帽披風好,還是搭漿果色繡海棠花墜流蘇的帶帽披風好。”聞聲就見佩藍一手搭著一件披風走過來尋求喬卿莫的意見,身後還跟著兩個捧衣服鞋襪的小丫鬟。


    喬卿莫長長的睫毛忽扇了兩下,眼珠兒一轉卻笑道;“我瞧著都挺好的,綰青你覺著呢?”


    綰青見自家姑娘點了她的名,才反應過來這是故意的。於是故意低著頭隨口道;“就......漿果色繡海棠的吧。”


    佩藍哪是那麽容易就被綰青給糊弄過去的,見綰青始終低著頭,便知有貓膩。隨手將兩件披風交給一旁候著的小丫鬟後,偷偷底下身歪了頭去瞧綰青。


    這一瞧倒不要緊,隻是綰青不防,那哭得根兔子似的眼睛自是被佩藍給看了去。


    果不出喬卿莫所料,佩藍跳起來擰了綰青的耳朵就開訓;“好你個小妮子!我是怎麽跟你說的!一日之計在於晨,你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一大早的在姑娘麵前落淚找晦氣!”佩藍越說越氣,最後成了邊罵邊擰綰青胳膊上的肉肉,隻是佩藍的手勁兒與習武的綰青而言不過是蚊子叮咬罷。


    綰青被佩藍這一罵一揍,心裏反倒開解不少,也敞開了心同往常一般反抗似的伸手去撓佩藍的癢癢肉。


    而喬卿莫瞧著她兩這般笑鬧,自己也開心不少。暗道;‘再難的事也要咬牙挺過去才行,就算是被登徒子調戲了也不能放棄,畢竟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便沒有退路可言。’


    喬卿莫想開後遂任由她兩鬧騰,轉頭對兩個小丫鬟溫聲道;“別裏她們,咱們去換衣裳。”


    其中一個聲音甜甜的小丫鬟天真的問;“那姑娘您要搭哪件披風?”


    “就漿果色這件罷。”喬卿莫說著眉梢上揚,這顯然是心情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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