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喬卿莫將將用過晚膳,正在發愁今晚原本的計劃要如何進行時,就見佩藍帶著小丫鬟進來撤桌。


    佩藍裝作不經意地來到喬卿莫身邊低聲道;“姑娘,奴婢聽說太夫人留了三太太和四太太在芙德堂喝茶呐。”


    喬卿莫心璃自是清楚的,這個時候外祖母同留三舅母和四舅母喝茶,必是因為下午那關於靴子的誤會。喬卿莫想了想自己的計劃,隻覺得這是個絕好的時機。於是幹脆臨時改計劃,高聲道;“哦?我記得前幾日喬掌櫃帶過來的新葉茶還剩一包呐,這個時候送過去正好。”說著便喚了綰青去取那包新葉茶。


    不一會兒,喬卿莫主仆散人便收拾妥當了。由綰青提著茶包,佩藍掌燈陪著喬卿莫往芙德堂去。


    待到了芙德堂大門外,喬卿莫忽的駐足,抬頭看向刻著‘芙德堂’三個大字的額匾喚了佩藍;“我眼睛裏入了沙,你幫我瞧瞧。”


    “是。”佩藍提燈靠近喬卿莫精致的麵頰,對著那雙極亮的眸子吹了又吹,直到兩眼泛了紅起了霧花這才作罷。佩藍邊用衣袖倉皇的替喬卿莫揩去眼角的淚花,便滿麵擔憂地道;“姑娘,沙子應該都出來了。”


    喬卿莫反倒輕鬆一笑應道;“那咱們進去罷。”話畢,綰青便過來幫忙提裙攙扶著喬卿莫上台階。


    入了芙德堂內院,喬卿莫一眼便看見燈火通明的正屋門口一左一右的守著兩個身材魁梧,麵目兇煞甚至有些眼生的婆子。


    ‘看來,是不好進了。’喬卿莫邊暗道邊小心翼翼的靠過去。接著佩藍極力親和的微笑著道;“煩請媽媽們通報一聲,就說表姑娘來了。”


    誰知那兩婆子竟向沒聽見佩藍說話似的,滿臉不屑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看連也不看喬卿莫主仆一眼。


    這樣僵持片刻後,綰青自是忍不了的,上前一步就開罵;“叫你們去通報,是聾了還是啞了?!”


    這話像是起了作用一般,其中一個婆子不痛不癢的瞄了喬卿莫主仆一眼,十分傲慢地道;“嗬,表姑娘?哪裏的表姑娘?是勾引爺們兒的表姑娘?還是八竿子打不著一處的表姑娘?”顯然這是得了秦太夫人授意的,否則一個粗使婆子又怎敢不敬主兒?


    “好你個老虔婆!如此囂張!我看你是老賴皮子,欠打!”綰青說著話已經挽了衣袖,眼瞅著就要衝上去揍人。佩藍得了喬卿莫的示意一把將綰青緊緊抱住勸話。


    喬卿莫讓佩藍這樣做自是出了那婆子話中的乾坤,遂抱著試一試的陶都上前行了半禮溫聲道;“媽媽誤會了,我姓喬是外祖母的嫡親外孫女,並非那八竿子打不著的旁人,還請媽媽們行個方便。”說著親自掏了銀錁子遞上前去。


    兩個婆子一聽這話,哪裏還敢接銀子,早就嚇軟了腿連連跪下給喬卿莫邊磕頭邊道;“老奴請瑞表姑娘安。老奴眼拙,老奴該死!”


    “起來罷,我瞧你們也眼生的很,不妨事。”喬卿莫邊說邊要去扶其中一個婆子。


    那婆子得了喬卿莫的話,囫圇著爬起來,弓著腰上前一步討好似的滿臉堆著笑再次向喬卿莫行禮道;“瑞表姑娘是這樣,老奴們本是粗使婆子,臨時被叫來這當守門兒的差。太夫人有吩咐說若是四房吳表姑娘來求,隻將人擋著不見便是。老奴們沒見過吳表姑娘,也沒見過您。這才不懂事兒衝撞了您,還請瑞表姑娘您大人有大量莫同我等拙婦計較。”這婆子因著相貌本就兇煞所以笑著的模樣竟比哭還難看。


    “既如此,還不趕快去通報?”佩藍一邊抱住綰青,一邊吩咐婆子們機靈點。


    話音將落,原本跪在地上的婆子逃荒似的進屋去通報。


    喬卿莫見此情形心裏小有不滿暗道‘我又不是夜叉,何苦如此怕我?’


    片刻,通報的婆子殷勤的打了簾請喬卿莫主仆進屋。


    喬卿莫進了屋,見秦太夫人雖然任是笑盈盈的喚著她‘乖囡囡’,可她依舊能察覺到屋內緊張窒息的氛圍。再看三舅母和四舅母一左一右對立而坐,兩人卻是一個紅著眼隻看手帕,一個麵色不自然的偏頭隻盯著一旁的迎客鬆盆栽。顯然,這便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架勢。


    喬卿莫不敢再看,隻是接過綰青遞過來的茶包討巧似的雙手奉至秦太夫人跟前;“外祖母,這是我前幾日得的新葉茶,您嚐嚐。”


    “新摘的茶葉最難保存,難為我的乖囡囡這樣巴巴的送來。”秦太夫人就著喬卿莫的手聞了聞,一股清新富有生命力的茶香撲鼻,瞬間就能讓人以為正置身於茶園。


    “外祖母喜歡便好。”喬卿莫說著將茶包交到阮媽媽手上,隨即頷首作不好意思的模樣道;“隻是我不曉得三舅母和四舅母也在這兒,不然我再勻些給舅母們嚐嚐。”


    “她們不用!”秦太夫人毫不客氣的當著喬卿莫這樣損秦三太太和秦四太太的顏麵。


    喬卿莫像沒聽懂似,乖巧的起身行辭別禮道;“茶既送到,那瑞兒便先迴去了。”說著便要走。


    “等等。”秦太夫人輕聲喚住了喬卿莫;“瑞丫頭,你過來。”話畢卻見自家寶貝外孫女低著頭躊躊躇躇不願過來,秦太夫人心焦,示意阮媽媽去扶。


    喬卿莫這才由阮媽媽扶著挨身坐迴原處。


    秦太夫人將喬卿莫冰涼的雙手握在自己手心若無旁人地問道;“從一進門兒就見你紅著個兔兒眼,方才又偷偷抹眼淚兒。快告訴外祖母,誰欺負你了?”


    “外祖母......”喬卿莫淒淒喚這一聲,簡直就是在揪秦太夫人的心。


    秦太夫人想著今日自家外孫女去了平昌侯府,隻怕是那小張氏不喜外孫女給她臉色看了。


    心中懊惱,憐愛的將溫熱地湯婆子塞進喬卿莫手裏鼓勵式道;“我的乖囡囡,你受了什麽委屈說便是,無論如何外祖母都會站在你身邊的。”


    喬卿莫一聽這話,想到自己為達目的竟連外祖母一起算計進去,金豆兒再次不受控製撲簌簌的就往下落金豆子。


    秦太夫人動容,跟著酸了鼻子。


    眼瞅著秦太夫人跟著就要落眼淚了,秦三太太再也坐不住了,也顧不上先前同秦四太太爭得麵紅耳赤的囧模樣。忙上前去勸;“哎喲喂我滴兒,這是怎麽了?可是因莊夫人......”話已出口,秦三太太覺著不妥。抬眼就看見正支著耳朵想要聽閑的秦吳氏,於是將已經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隻是拿出幹淨的手帕為喬卿莫拭淚。


    “莊夫人她如何了?!”秦太夫人卻不是個好糊弄的。


    喬卿莫一聽秦三太太這話才明白過來,或許自己被公主罰了,不是三舅母不來救她,而是很有可能三舅母並不知曉此事。若三舅母曉得那事,這會子不可能滿麵愧疚卻隻提莊夫人之事,但這一切也隻是猜想。


    喬卿莫不想被旁的事影響到今晚的計劃,順勢轉移話題道;“也不是旁的,就是溫媽媽病了,可我卻......”說著便用紅得可憐兮兮的雙眼看向秦四太太。


    秦四太太正因著平昌侯府的事心裏不滿喬卿莫,遂把頭偏向一旁裝作沒看見。


    “有什麽話你直接說,沒必要看她臉色。”秦太夫人下午也從佩藍那兒聽了個大概,沒曾想自家外孫女竟為此事落淚。隨後又暗自歎道‘瑞丫頭心腸太綿軟了,半分也不似她母親。看來真得好好找個樣樣出挑的人細細護著她才是,方不負姑爺所托。’


    秦太夫人不怒自威話裏話外又偏著喬卿莫一人,氣得秦吳氏肝兒疼。


    此話正合了喬卿莫意,於是她順著秦太夫人的話頭道;“隻因這事還需四舅母通融才行。”


    ‘你院兒裏的人病了,要我通融什麽?’秦四太太心有不服,自顧子的摩挲起茶蓋兒來。


    喬卿莫見眾人皆是一副不解的模樣,遂滿眼自責地解釋道;“外祖母,原本我讓綰青迴府幫我找那丟了的珊瑚串子,好巧不巧在溫媽媽房裏找到了。綰青護我心切覺著是溫媽媽監守自盜,溫媽媽為人剛硬寧死不認,兩人一來二去的爭執了幾句話,溫媽媽便突發癔症。”


    喬卿莫說著不由的又濕了眼眶,就這秦三太太的手帕摁了摁眼角接著道;“我見過堂姐發癔症,知道那癔症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治好的。我便想著趁落鑰前將溫媽媽送去母親的宅子將養,一來是因著溫媽媽伺候過母親,又奶過我和福哥兒,我舍不得看她受病症折磨。二來那宅子的位置離藥鋪街近,抓藥什麽的也方便些。三來那有良婆婆照看著,我也放心。”


    秦太夫人一聽這話連連點頭,表示喬卿莫想得周到。況且若是繼續任由那得了癔症的人留在府中,自家外孫女隻怕會遭旁的人笑話了去,遂十分讚同喬卿莫的話。


    “可不知怎的。”誰知喬卿莫畫風一眉頭微皺再次看向秦四太太道;“溫媽媽非嚷嚷著說我要害她,一邊緊緊的扒著門框不肯走,一邊小孩子氣的喊著要鬆媽媽陪同才行,不然死活也不肯走。就這會子還在蘿夢閣的柴房裏不肯出來,且不論珊瑚串子的事兒溫媽媽是否清白,可癔症這病耽擱不得。


    這不,我一聽說四舅母在外祖母這喝茶便連忙趕來,可來了,又因著臉皮子太淺不敢開口......左右都是幹著急,便隻能怪自己沒用,一時沒忍住就......”說著便見喬卿莫又要落淚。


    秦太夫人忙將其輕輕攬入懷中,一隻手輕撫其背脊寬慰道;“好孩子,你是個有良心的,若是換作旁人隻叫那不幹淨的老虔婆吃不了兜著走。你即有心,外祖母成全你便是。”話畢看著故意躲避她視線的秦吳氏,吩咐道;“既如此,你便將鬆媽媽借與瑞丫頭幾日。”


    是命令,不是商量。可見這一次,秦太夫人是真的惱了秦吳氏了。


    “那可不行!”秦吳氏心中有鬼,幾乎跳起來立馬拒絕!連身邊立著的鬆媽媽,都這突然一下給嚇到。


    “為何不可?”秦太夫人微眯著眼看著她,這一次便是在警告了。


    秦吳氏一見秦太夫人此狀血液瞬間涼下來,支支吾吾道;“那,那溫齊家的發的是癔症,既是癔症那麽說話總會顛三倒四的。鬆媽媽整日在四房,與她無甚交集又素不相識。沒.....沒理由要去陪她。”


    誰知秦吳氏話音將落,就見秦三太太身後素日裏最不愛管閑事的焦大家的走出來向眾人行禮道;“四太太此言差矣,之前老奴曾在角門瞧見溫齊家的不知因何緣故被吳壯攔著不讓進。我本想去解圍,卻見鬆媽媽帶著四房的牌子去領了人。若是素不相識,那麽此事又當作何解釋呢?”


    此言一出,秦吳氏和鬆媽媽的臉好似蜀劇的變臉絕活,一連變了好幾個顏色,煞是精彩。秦吳氏暗自懊惱‘那日之事做的還算隱秘,怎的讓焦大家的給瞧見了?’


    秦太夫人不想管其中的彎彎繞繞,隻當秦吳氏是個摳門護短的,不耐煩的招了招手道;“罷了,你既舍不得鬆媽媽,那讓我身邊的玉扇換給你使如何?等過些時日溫齊家的好些,鬆媽媽得以脫身玉扇再迴來。”說著便不給秦吳氏留餘地,隻是讓阮媽媽去喚玉扇進來。


    秦吳氏見秦太夫人為喬卿莫已經將事情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也不敢再推辭,隻好不情不願的應下。


    “多謝外租母,外祖母如此宅心仁厚必得菩薩保佑。”喬卿莫像秦太夫人行了大禮,隨後又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向秦四太太行禮“謝四舅母成全。”心卻中暗道‘多虧綰青眼尖兒,瞧見了焦媽媽,再加上今日給焦媽媽留下不錯的印象,這一賭反倒贏了。’


    這樣的結果使喬卿莫既感到驚喜。


    驚的是外租母為了自己竟願做到如此地步,這遠超出了自己的計劃。喜的是,事情如此順利,比原計劃的直接邀三舅母遊園順道說出此事再同去知芍院向四舅母討人更快更順利。


    同時喬卿莫心中又滿是悲哀。


    悲的是,自己為達目的竟將最疼愛的外祖母一道給算了去,心中無甚後怕。哀的是,那玉扇雖說隻是個一等丫鬟看起來不及管事媽媽,可芙德堂的一等丫鬟位同副姑娘。唯有趕快搞清楚溫媽媽同鬆媽媽之間的勾當,才能讓玉扇盡早迴芙德堂,外祖母的屋裏才不會亂套。


    迴蘿夢閣的路上,喬卿莫突然感歎道;“這一日雖然頗多波折,可好在夜是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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