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嶽趕到前廳的時候,就見陳舉正在那裏陪著。


    作為陳家旁係的一位年輕人,陳舉平日裏其實不太能入陳刀官的眼,他隻知道這個人是新近派到雲麓城來主持生意的。平時隨意派他去和義火教打探些消息,也不在乎有沒有危險。


    今日來了刑獄司才知道,原來陳舉和梁嶽關係如此之深。


    梁嶽到的時候,陳舉正在那裏講述,“我和梁嶽,那絕對是相識於微末、頂峰再相逢,當初我倆在龍淵禦都衛的時候,我是正衛,他是從衛……嘿,八叔,你知道什麽叫發小兒嗎?”


    見人走進來,陳舉立馬打住,轉頭笑道:“他來了。”


    陳刀官起身相迎,麵色嚴肅,看得出對於梁嶽確實是給足了尊重。


    梁嶽也微微施禮,“神將大人想要見我,傳個信來就好,何必親自走上一趟?”


    陳刀官搖搖頭,“我是專程來登門表示感謝的,我已經問過了,若沒有梁仙官的及時發覺,南州軍鎮必破無疑,我隻怕也萬劫不複。如今我就算依舊難辭罪責,也最多是撤職而已,梁仙官此次對我,不亞於救命之恩。”


    “神將大人言重了。”梁嶽趕緊道:“同為胤國朝臣,發覺此事,自然要盡一份力。正麵抵抗義火教亂賊,還是南州軍鎮的功勞。”


    “你不必與我如此客氣,雖然我長你許多,可是今後若不嫌棄,你我可兄弟相稱。”陳刀官說道,“我就叫你一聲梁老弟,以後若是有用得著我或者需要陳家的地方,盡管開口。”


    “不是,八叔……”陳舉在一邊怔了下。


    剛才你也沒說還有這一出啊?


    一時間他也在心裏默默盤算,梁嶽和自己八叔兄弟相稱,那自己得管他叫什麽?


    算了。


    自己和老胡還是兄弟呢。


    江湖兒女,管那麽多幹嘛?


    “神將太客氣了。”梁嶽也認真迴道,“我無非是做些我應該做的事情,就像是神將大人鎮守南州、守衛一方,也不會自認對於南州百姓有恩,為官為將之職責而已。”


    “唉。”陳刀官重新坐下,歎息一聲,“我何止是不敢自認有恩,我對於南州百姓,唯有愧罪。”


    梁嶽轉而問道:“南州軍內部可是有奸細?查明了嗎?”


    “事態都查明了,所以我才沒有第一時間過來。”陳刀官說道,“火頭營副將鄧永森是義火教亂賊,他重金賄賂了糧庫管事幾人,拿住了他們的把柄,想讓他們放開當日的檢查。那幾名糧庫管事因為膽小怕事,直接逃離了軍營不知去向。”


    “而鄧永森又將自己幾名心腹安插成為庫房管事,整個過程中,火頭營和南州軍居然都沒有人察覺不對,這才釀成今日之禍。事態發展至此,皆是我治軍不嚴、管理鬆懈之責。”


    梁嶽沒有說話,因為他也這麽覺得。


    不能因為這人認罪態度好,就認為他沒什麽錯了。


    估計南州軍鎮裏的花錢買官、安插心腹、贖買離軍等現象都很嚴重了,才會出現跑了幾個管事又換了幾個新的,居然都沒有人注意這碼事。


    而火頭營的主將一心想著馬上要離伍了,更沒有心思熬夜做事。


    這才被義火教抓住了機會。


    隻是……


    “那幾個糧庫管事既然逃跑了,又是怎麽被義火教找到的?”梁嶽皺眉沉吟了下,“若不是他們死在雲麓城外,我還沒機會聯想到此事與南州軍的關係。”


    “我審訊了鄧永森,他並不知道那些人的蹤跡。”陳刀官答道,“那幾人躲的就是他。”


    “哦?”梁嶽目光一轉,若有所思。


    ……


    全程梁嶽沒有挾功自傲的表現,陳刀官也沒有再多說,隻是在離開的時候再次強調了一句,有事可以找他,雖然不一定能做到多少,但一定會盡力。


    看得出來,這位神將別的不說,確實是個實誠的人。


    他這一次完成善後工作之後,應該就不會再留在南州了,今後應該都沒有再鎮守一方的機會。大概率會被召迴龍淵城,受些處罰之後,閑居家中。


    倒是也變相完成了迴神都的夙願。


    結果達到了,隻是過程有些偏差。不是升官迴的神都,而是撤職。


    隨著陳刀官這一退,陳家在朝中前三排都徹底沒有人了。與其它三大世家之間,已經有了鴻溝一般的差距。一些尋常重臣的家族,比之差的也隻是底蘊而已。


    不過陳家再衰落,他好歹也還活著。


    他自己深知,若不是梁嶽支援及時,他根本不會是那義火教主的對手。就算是自己能逃生,丟了軍鎮,迴到神都恐怕也難逃一死。


    所以說梁嶽對他是救命之恩,一點也不誇張。


    他說跟梁嶽以後當哥兒們處,絕對是發自真心的。


    方才跟他交談的時候,得到的一點信息也讓梁嶽沉思良久。


    他說義火教不知道那幾名逃兵的蹤跡,梁嶽之前也曾困惑於這一點。如果是義火教殺人,不說毀屍滅跡,就算放一把火讓人看不出來這些人的身份也行啊。


    就那麽明晃晃暴屍城外?


    怕人發現不了一樣。


    有些眼力的人稍一追查,不就知道那是軍隊出來的人?若是查得快些,都不用等到事發當晚,他們的陰謀就要被阻攔了。


    等等……


    梁嶽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自他來到雲麓城起,好像就有一條隱隱約約的線,指引著他一路行走到今日。


    他腳步一轉,來到了刑房,將正在忙碌的鄒師毅叫了出來。


    “鄒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梁嶽將他叫到一個四下無人處說道。


    “梁大人有何命令,盡管吩咐便是,何須如此大費周章?”鄒師毅微笑道。


    他對梁嶽的態度也與旁人差不多,也從一開始的懷疑,到後來的認可,再到現在的崇拜,一整個變化路徑都清晰可見。


    就聽梁嶽突然道:“我要見趙法先。”


    “嗯?”鄒師毅微微蹙眉,好像愣了一下,“梁大人何出此言?”


    梁嶽不管他這幅麵容,認真的又強調了一遍,道:“我要見趙法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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