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梁嶽將眼睛遮住,趙新竹的神情突然變得委屈起來。


    下方觀眾有些不理解兩人之前恩怨的,還會有些茫然,為什麽對手蒙眼,趙女俠這麽難過啊?


    有清楚兩人之前遭遇的,就會跟著解釋一下,此前趙新竹已經被梁嶽擊敗過兩次,這次她基本是必敗的。梁嶽此舉,與羞辱無異。


    如果是在之前,可能還會有正義之士說一句,穩贏就穩贏,這樣侮辱人就沒意思了。


    可是經曆過這幾天林風禾無盡的裝逼,觀眾們的心態也有所扭轉,現在大家比較認可的是,強者就應該狠狠地羞辱弱者!


    所以梁嶽此舉,在場間的稍加沉默之後,又引來陣陣歡唿。


    “幹得漂亮!”


    “趙女俠,贏他一次!”


    “我支持左相大人!”


    “……”


    這些叫喊聲如同一記記重錘,錘得趙新竹心中愈發煩悶堵塞,想到以後這個場麵會伴隨自己的整個生涯,她連手都開始有些顫抖。


    吳撼鼎在下方深深擰著眉頭,連聲道:“不好。”


    他很了解趙新竹最大的弱點在哪裏,其實這種自幼有些天賦的世家子弟都相差不多,在溫室裏成長,看似修為卓絕,其實真扔到江湖上未必能活過三天。


    一旦遭遇強敵,他們的缺少防備、戰鬥經驗不足這些弱點都是次要的,最薄弱的還是心態。


    尤其趙新竹,她太想年少成名了,以至於每一次當眾比鬥都會讓她有很大壓力。這種壓力會影響人的道心,幹擾她的判斷,一旦遭遇頹勢就會徹底失去理智。


    否則的話,上一次輸給梁嶽其實正常,雙方硬實力已經存在差距了。可第一次輸給梁嶽的時候,她至少是不該輸得那麽幹脆,分明就是事態超出想象之後,就失去應對能力了。


    高手對決,瞬息間的判斷能夠決定生死。


    而道心清明、頭腦冷靜,才能時刻保持準確判斷,這也是聞一凡的太上仙體為何如此強大。除了平時修煉不會有七情六欲侵擾之外,戰鬥的時候也能永遠鎮定沉著。


    “不要被外界擾亂,保持平靜!”吳撼鼎高聲喊道,“最差的結果也隻是輸掉擂台而已,不要想太多。”


    趙新竹聽在耳中,也知道這個道理,她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寬慰自己。


    可是真的隻是輸掉擂台而已嘛?


    三次輸給同一個人,方式越來越恥辱,這可不是簡單的落敗。


    哪怕遇到聞一凡、齊應物,輸了也就算了,為何偏偏是他?


    就在趙新竹的彷徨與掙紮之中,一聲鑼響,擂台開始。


    鐺!


    這聲鑼響好似打在趙新竹腦中的一根弦上,她聽到立馬一個激靈,退後三步,拔出劍警惕地看著梁嶽,眼中滿是忌憚。


    可蒙著眼的梁嶽卻隻是微微一笑,“趙女俠,不必緊張。你大可先出招,我接著便是。”


    可他越是這樣說,趙新竹就越是恐懼。


    隻有強者才會如此從容。


    他根本就是想戲耍自己,看著自己用盡手段之後依舊無可奈何,再把自己當做揚名的踏腳石。


    可惡啊。


    趙新竹的情緒在百轉千迴之後,又轉為了一股憤怒。


    我在東洲苦修十餘年,本該作為萬人仰慕的天驕俠女出道,揚名四海九州,如今卻落得如此尷尬窘迫境地。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所賜,若不是遇見他,自己肯定不會如此難受。


    想著想著,趙新竹咬起牙:“我跟你拚了!”


    ……


    梁嶽雖然蒙著眼,可是氣機上也能感知到,趙新竹的氣焰忽然熾盛起來。


    對方似乎要出手了。


    這可不行。


    如果趙新竹真被刺激到上來拚命,就會發現自己根本拚不過她,反倒膽氣就要壯起來了。


    這個關口,梁嶽忽然又朗聲道:“趙女俠既然心中有所忌憚,那我再加一碼。”


    說著,他以劍氣在身周劃了一個四五尺大的圈,自己站在當中,施施然向著趙新竹,“我就在此圈中與你比試,若是出圈一步,也算我輸。”


    哢嚓!


    就像是一道閃電劈在腦門上,趙新竹的腦海裏嗡的一聲。


    怎麽還有活兒?


    你們玄門弟子是受過什麽培訓嗎?上來都是這一套。


    那個林風禾起碼是對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路數,你這又蒙眼又上圈兒,怎麽都在我一個人身上用啊?


    她都不敢看台下,完全可以想到觀眾們的表情會有多興奮,若是這一戰自己真輸了,極有可能會成為選拔戰裏傳揚最廣的一場戰鬥。


    趙新竹的唿吸都瞬間急促了。


    從小到大,自己何時被人這般看不起過?


    這簡直……


    太過蔑視了。


    果然如她預料的那般,下方的觀眾們都為之沸騰了。


    “太裝了,太裝了!就算趙姑娘是他的手下敗將,也不能這樣看不起人吧!”


    “極致的羞辱,那個八卦城少主起碼是個弓箭手,他是武者啊!不出圈靠什麽贏?”


    “但是他上一次戰勝趙新竹,用的就是一道範圍極遠的劍氣,估計還是想用那一招吧?他這樣做,總有他的道理。”


    “我支持左相大人!”


    “……”


    即使不去看,這些議論聲也會傳揚進耳中,趙新竹白嫩的臉頰開始浮上一抹紅色,不是氣焰蒸騰的紅,而是氣血上湧的紅。


    看台上那些與她同行的那些東洲世家子弟和鯨州俠少們徹底看不下去了,小團體開始喝罵道:“阿西巴,你小子不要太囂張!”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如此羞辱人,以後別叫我們逮到!”


    “玄門弟子了不起嗎?趙姑娘,說什麽也得砍他一劍!”


    “有種打完別走!”


    “……”


    可梁嶽也不是沒有自己的親友團,玄門弟子們也立刻站起來,他們也大概能猜到梁嶽為什麽這樣做,自然不會讓他聲勢弱了。


    大喬高聲道:“就要囂張,怎麽了?別等打完,誰不服現在就過來!”


    李墨抬手貼在耳邊,做出聽不到的手勢,“哪裏狗叫?”


    以他們兩個為主力和對方對噴了幾句之後,聞一凡霍然起身,目光淡漠地掃視過去。


    那邊的小團體立刻啞火,包括吳撼鼎在內,沒有一個人敢和聞一凡對視一眼,隻敢低下頭嘟嘟囔囔。


    沒辦法,現在聞一凡從人氣到實力再到人品都是毫無疑問的年輕一代領軍人,之前幼麟榜上被齊應物壓一頭的時候,就有人說她是劍修,戰力超過境界很正常,討論她和齊應物誰才是九州第一天驕。


    如今修為超過齊應物,算是徹底終結了討論。


    當她站出來的時候,自然沒有敢再放肆。


    可下麵的人不敢放肆了,台上的梁嶽卻是在為所欲為。


    感受到趙新竹的心態似乎有所動搖,他搖搖頭,又笑道:“趙女俠,都這樣了,你怎麽還不出手?那不如……”


    說著,他突然又背轉過身去。


    “我最後再讓一手,此次擂台我絕不迴身,一旦轉過身去,就算我輸!”


    “哇——”下方一片嘩然。


    如果說蒙眼和畫圈對他的限製還沒那麽大,這轉身對武者的限製就太大了。畢竟你不像人家那樣釋放神通,在哪裏都行。


    這樣打起來,你難道能用屁股出劍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開始懷疑,這梁嶽得是多有自信,才敢這般限製自己?


    而不遠處的某棵樹木上,蹲伏著的林風禾緩緩皺起眉頭,“真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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