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位官爺身上殺氣愈發濃烈,店中夥計都要嚇哭了。


    梁嶽趕緊勸阻道:“曹兄,息怒,咱們出門在外不要太多想,你快把這兩碟菜換了!”


    “是是是……”店夥計連忙撤了兩碟小菜,渾然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麽。


    “唿。”曹義長舒一口氣,“多虧你攔住我,我有時看到一些東西,是會難以自控,你知道的,我們……”


    “能理解。”梁嶽默默點頭,沒有羈絆的人敏感一些也屬正常,他岔開話題道:“我們還是聊案子吧。”


    “好。”曹義同意道。


    梁嶽便說道:“關於此案的思路,其實我有兩條。”


    “一條是從在通天塔底建陣的人著手,這個我在文書上沒寫,地下大陣極有可能是國師李龍禪與工部陣師吳莫子串通修建的。可是因為沒有實證,我沒敢把這個懷疑寫進去。”


    “另一條就是從正陽雷著手,工部到禦都衛的這一條線上。”


    “那個溪山會想要策劃這一場陰謀,必然要滿足得知兩條線的事情,並且能深度參與其中。”


    聽著他的分析,曹義一直沒有出聲,隻是頷首附和,看來對他的分析都是尊重的。


    梁嶽繼續說道:“龍虎堂那條沒有實證的線,我們可以暗中調查,知道國師與吳莫子的交易的人也不會很多,目標容易鎖定。”


    “工部那條線,越陽商號裏的幾個人都已經擺明了是溪山會的人,可他們都是被作為工部的暗子安插進去的,也就是說安排他們的人極可能有問題。”


    “這絕不可能是五品官、六品官能做的事情,肯定要向上查……”梁嶽伸出食指向上指了一下,“伱們飲馬監敢查到哪裏?”


    “嘁。”曹義嗤笑一聲,“你放心,四海九州除天子之外,飲馬監不懼任何人。”


    話音未落,方才那夥計又端了兩碟菜上來。


    “二位客官不喜歡辣白菜,小的給你們換了新切的蘿卜根兒!”他諂媚地笑道。


    “切什麽根?”曹義雙眉一凜,殺氣再度迸發。


    “蘿卜根啊。”店夥計手一抖,兩碟小菜差點掉桌上,“剛一根根兒切的,新鮮得很!”


    “我刀呢?”曹義反手就要拔刀。


    “曹大人、曹大人……犯不上,不知者無罪啊!”梁嶽趕緊撲過去攔著。


    好家夥。


    你這是什麽敏感羈?


    一點兒相關的字眼兒都聽不得呀。


    之前那個飲馬監守衛說曹義脾氣不好、動輒就要殺人,他還覺得有點誇張了,畢竟一番交流下來覺得曹義還挺好說話,為人大喇喇不太計較。


    現在算是發現了,在特定場景之下,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那店夥計驚得連連發抖,“官爺,這又是怎麽了?”


    “快把這兩碟菜也拿走!不要再送鹹菜了,趕緊把你們的招牌菜上來。”梁嶽大聲道:“不要醃的東西,也不要菜根兒!”


    “是是是!”那店夥計趕緊把那一盤小蘿卜根也端走。


    “唿……”又過片刻,曹義才舒一口氣,道:“不好意思,又失態了。”


    “沒關係,都能理解。”梁嶽悲憫地看著他,小聲道:“不過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


    “我盡量克製。”曹義也道。


    平複了下,他才又說道:“你所說龍虎堂的線,我迴去稟報義父,派人去暗中打探一番。至於工部的這條線,我們現在已經盯上了一個人。”


    “誰?”梁嶽關心道。


    “工部左侍郎,郭崇文。”曹義說出一個名字,“他曾為越陽商號站台,給販賣正陽雷作保也是由他主導。隻是那幾名屬下官員不肯吐出他的名字,我們不能直接對一名侍郎下手。義父已經派人去越州查了,如果查出安插人手進越陽商號的人是他,那我們立刻就將其抓捕。”


    “這個人……”梁嶽聽到這個想要的名字,手指點了點桌子,“必須嚴查!”


    正當此時,一名貌似是店中掌櫃的中年胖子走過來,手裏端著一盤菜,身後跟著方才那小夥計。


    “二位官爺,聽說兩位剛剛發火了,是小店夥計愚笨、招待不周。”掌櫃的一說話先笑三分,看起來還頗為親近人,“我做主,贈送兩位一盤本店的招牌菜,辣炒牛鞭。”


    梁嶽絕望的雙眼一閉。


    拉倒吧。


    這飯我不吃了。


    ……


    午飯沒吃到,拉著曹義還費了不少力氣,將他送迴皇城腳下,梁嶽趕緊就迴去了。


    皇城腳下,都不能說皇城根兒。


    不過好歹事情都說完了,飲馬監的人手都已經開動。現在一方麵是等他們後續的進展,另一方麵梁嶽自己也得努力,他準備自己去尋一下張行楷搜集過的罪證,這一點是飲馬監不太關心的。


    他們的主攻目標還是溪山會,查工部也隻是順便,為了挖出裏麵藏著的釘子。


    不過在那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誅邪司。


    今天上午陳舉和逄春來誅邪司報到,不知道他們兩個能不能通過考察。出於避嫌,梁嶽並沒有陪他們一起到來。


    等進了誅邪衙門,就看到陳舉正在院子裏對著一朵小花兒浪笑,“哎呀,許姑娘你年紀這麽小,我就叫你一聲妹妹啦。嘿嘿,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啦。”


    “你幹嘛呢?”梁嶽上前納悶地問道。


    “我在跟許妹妹聊天啊。”陳舉看著眼前的花草說道。


    “許姑娘?”梁嶽瞄了一眼,大概猜到了怎麽迴事。


    許露枝是陳素的弟子,學的是陰陽一脈神通,會些幻術是最基本的。估計是被陳舉騷擾得煩了,才略施小計。


    陳舉這個修為,一點障眼法足以迷他三天三夜了。


    “那你倆嘮著吧。”見謝文西在正堂,梁嶽也不耽誤陳舉,又邁步進了大堂。


    “你這兩個朋友都還不錯。”一見麵,謝文西便笑著說道。


    “真的?”梁嶽笑了笑,“謝主事你也不用看我麵子說好話,其實我都知道,他們立場上固然沒問題,智慧和品德上肯定還是有欠缺的。”


    “這無所謂。”謝文西擺手道,“這個姓陳的能力上差了點,不過他說他每個月不用領月俸,還可以給誅邪司捐點錢,我想讓他進來也不是不行嘛。”


    噗。


    付費上班啊。


    梁嶽迴頭看了一眼陳舉,原來跟花花草草說話還是花了錢來的。


    “那個叫春的。”謝文西激動地豎起大拇指,“他居然有一副仙體!”


    “什麽?”梁嶽驚訝道:“大春有仙體?”


    雖然之前就知道他一練功就能夢見老頭兒這件事有些離奇,覺得他頗有些神異在身上,可也沒想到居然那麽高。


    畢竟他的天賦和悟性都不是很明顯。


    謝文西介紹道:“這種仙體稱為霸王體,是天生的神將種子。”


    “不過他的情況也有些奇怪,天生將種是藏不了的,一落生就異於常人。可他卻不顯山不露水,頭腦也有些不靈光,若不是方才我們仔細檢查了他的體質,可能還發現不了。”


    霸王體……


    天生神將種子……


    梁嶽內心浮現出大春的身影,總覺得很難和仙體這樣的字眼聯係起來。在記憶中搜尋時,大春小時候好像也是普通的傻大個兒。


    會不會也和悟道樹有關係?


    其實這棵樹的樹魂一直在平安巷子下麵,所以巷子裏的孩子很容易天賦異稟?


    想來是有這個可能。


    那現在悟道樹就在自家裏,待久了該不會娘親都生出一副仙體吧?


    “那大春現在去哪裏了?”梁嶽又問道。


    “他迴家找他娘去了。”謝文西笑道:“他說要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他娘,然後再告訴你。”


    “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梁嶽也笑著說道。


    ……


    在誅邪衙門轉了一圈,沒看到聞師姐,也沒發現有什麽事情要做,他便又騎著馬溜達出來。


    一路來到龍牙幫總堂所在的洪家,通報去找了一下白止善。


    這位豹堂堂主很快就被叫了出來。


    看到梁嶽以後,他的目光中帶著明顯的豔羨。


    “聽聞梁都衛高升成為梁大人了,果然是年少有為,意氣風發。”白止善拱手道。


    當初聽到梁嶽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小從衛,居然這麽短時間裏就成為了七品伴讀。


    白止善心中默默感慨……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還得是有一個好爹啊。


    “運氣罷了。”梁嶽也拱手施禮,“今日來找白堂主,還是因為張行楷的事情。”


    “行楷?”白止善怔了下,“他的仇不是報了嗎?”


    下手謀害張行楷的張夫人與秦有方都死了,在查不出幕後主使的情況下,他們也確實沒法再做什麽了。


    “可是他的心願還沒了。”梁嶽說道:“他臨死前給你寫信,不就是希望能夠將工部的罪證公之於眾嗎?可現如今,盧家還好端端的在那裏。”


    白止善左右看看,又拉著梁嶽走遠,這才說道:“梁大人,那罪證工部也一直在找,你們也在搜查,可誰也找不到啊。”


    “我不久之前想通了一件事情。”梁嶽突然道。


    他先拋出了一個疑問:“張會長既然寫信給你,詢問你證據是否應該拿出來,可他又為何選擇在前一天假死?假死之後再四處行動、與你會麵,這肯定會增加暴露的可能,明明可以提前一天做這件事的。”


    這個疑惑確實困擾了梁嶽一段時間。


    “嘶。”白止善陷入沉思。


    “我有一個猜測,有沒有可能他壓根沒有想見你。”梁嶽說道:“他隻是想把那份證據交給你,由你來決定要不要公布出來。可是由於他在被監視,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所以沒有辦法說得太清楚,否則證據就傳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白止善推測道,“那封信裏暗藏玄機?”


    “如果在他知道那封信可能會被人看到的前提下,那他在裏麵一定藏了一些什麽信號,是別人看了沒有問題,可是你一看就會懂的。”梁嶽道。


    當時那封信他也看過,大概就是描述張行楷內心的掙紮,約白止善在城南十八裏外望山亭會麵。


    梁嶽同樣沒有看出任何問題,可如果猜測的沒錯,那白止善應該能懂裏麵的一些信息才對。


    之前他還懷疑是不是白止善對自己有所保留,今日這才來此一問,不過看樣子並不像。


    “他藏在信裏的?”白止善的神情忽然像是中了一箭,啞然片刻,才發出聲音道,“啊,我知道了……”


    早上好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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