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爾頂著冬夜的寒風凜冽迴到了家中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入夜了。


    不過,同緊張不安的德-博旺一家不同,夏爾的家倒是一片祥和,而且還多了幾分熱鬧的人氣,倒是讓夏爾的心情紓解下來了不少。


    他迴來的時間倒也是很討巧,夏洛特正和芙蘭一起,在帶著孩子用晚餐。


    所以夏爾一迴到餐廳,就讓仆人再給他準備一些餐點,然後坐到了夏洛特的旁邊。


    “他這人也真是不懂禮數,把你叫過去之後居然一頓飯都不肯請?”夏洛特顯然是對德-博旺男爵的待客之道有些不滿意,“這些土佬真是讓人難受。”


    一邊抱怨男爵,她一邊為丈夫取下了外套,然後直接掛到了旁邊,然後才和夏爾一起用餐。


    “還是家裏暖和啊……”夏爾一語雙關地感歎,然後又摸了摸旁邊兒子的頭發。


    盡管他剛剛救了一個人的命,現在還有一點激動,但是這個輝煌的業績這時候卻隻能隻字不提,這倒是讓他心裏有些遺憾。


    同時,因為剛剛新得到了一個孩子的緣故,他對自己的長子也多了一些奇怪的感觸。


    雖然克洛維斯平時和他並不是很親近,但是這下他似乎心情很好,所以在夏爾摸頭的時候開始咯咯笑,逗得夏爾和夏洛特夫婦也是一陣大笑。


    隻不過,夏洛特的笑裏麵是完全的喜悅,而夏爾的笑裏麵卻夾雜著一點點奇怪的感觸。


    兒子,爸爸給你帶來一個妹妹了。


    一想到這裏,他就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那個人把你叫過去到底是談些什麽事情呢?”也許是發現了夏爾有些奇怪,夏洛特禁不住問。


    “嗯……就是談了一些債券上的問題。”夏爾先是給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後再麵不改色地迴答,“最近市場上出現了一些突發情況,他希望我能夠盡快解決,以便平息市場上的驚慌情緒。”


    “那應該是他上門來求我們辦事才對啊?憑什麽要突然把你叫過去呢?”夏洛特對夏爾的解釋有些不滿意了,“難道這就是他請我們幫忙的態度?夏爾,你去那裏之後他有沒有對你冷言冷語?”


    豈止是冷言冷語啊,簡直什麽話都罵遍了,不過這也難怪,誰叫我把人家的女兒給玩弄了呢。


    “他的態度還算得體吧,至少他這也是為了我們大家好……”夏爾笑著迴答。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忍著他啊?”夏洛特還是憤憤不平,“夏爾,你現在是帝國大臣,雖然他地位很高,但是你根本不用對他這麽畢恭畢敬。這不光是一個禮節問題,這還是一個重要的形象問題,你不能讓別人覺得你是他的代理人!你應該讓他明白,他不能對你這樣的國家要人唿來喝去。”


    “對……你說得有道理。”夏爾點了點頭,同意了她的看法,“以後我會注意表現出這種……主體性的。”


    “行了吧,你這人平常就是太講禮貌了,可是你不知道對有些人不應該這麽謙恭,因為他們不會因此覺得你是在給他們顏麵,而隻會覺得你在害怕他們。”夏洛特撇了撇嘴,還是有些不以為然,“既然要擺出應有的態度來,那就別等以後了,我看最近就行——過兩天我就把他們叫過來,讓他們知道下我們的厲害!”


    夏爾在男爵這裏所受到待遇讓夏洛特十分不滿,她認為自己夫婦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可以說是帝國最為顯赫的家庭之一,雖然財富不可能超過博旺一家,但是論權勢應該是高出一籌,所以她覺得她和她的丈夫應該得到這位大銀行家足夠的尊重。


    更何況,她一直還對兩家當年的舊怨記憶猶新,存心想要在發達了之後,落一落這家人的麵子——不過,這倒也不是說她想要當麵怒斥男爵,隻是想要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他,通過含而不露的方式,讓他明白如今他需要足夠尊重特雷維爾家族。


    “好啊,就按你說的辦吧。”夏爾馬上附議,“夏洛特,你知道,現在他是我的合作者,我們兩個人來往太深,我還有很多地方用得著他,如果我來做的話恐怕不太合適,你來暗示一下他最好。”


    “那就最好。”夏洛特總算重新展露了笑容。


    “夏洛特,有你在的話,很多我不方便做的事情就好辦多了……謝謝你。”夏爾馬上向她恭維。


    不過,雖然他很高興自己把夏洛特的注意力引開,可是在場的人可不止夏洛特一個人而已,夏爾發現,芙蘭眼角的餘光一直都在注視著自己,仿佛若有所思。


    正當夏爾暗中慶幸的時候,也許是因為他對夏洛特的恭維惹得妹妹不開心的緣故,芙蘭突然冷笑了起來。


    “先生,我聽說德-博旺男爵的女兒……嗯,現在應該叫她裏卡尼希特公爵夫人了——好像已經懷孕很久了?她現在怎麽樣了呢?算算時間也快了吧。”她以十分天真的語氣問,但是無異於向兄長刺了一劍。


    糟糕,這麽快就猜到了。夏爾頓時就感覺有些尷尬。


    她是知道蘿拉那件事的底細的,所以自然也想得到夏爾那麽急匆匆跑過去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是就算你猜到了,這時候也不應該亂提啊,萬一夏洛特聯想起來可就……


    夏爾忍不住帶著責備看了看芙蘭,但是她卻還是一臉天真,好像渾然未覺。


    “嗯……我剛剛過去的時候,沒看到那位夫人,聽說她現在在靜養。”夏爾帶著尷尬迴答,“不過,算算時間的話,應該還有兩三個月,畢竟她才和那位公爵結婚半年多,就算最快也得那麽久吧……”


    蘿拉是在懷孕接近三個月的時候才匆匆結婚的,如果現在就把她生下孩子的事情傳出去,那麽誰都會知道事情大大不對,所以,麗安娜的出生現在暫時將會秘而不宣,兩三個月之後才會給她上報戶籍,當她是那個時候才出生,隻有她的父母還有外祖父才會知道她真正的生日——而這也是夏爾在紙條上特意注明麗安娜出生日期的原因,他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知道自己生日到底是哪一天,而且是在父親的注視下出生的。


    “這可說不定。”夏洛特毫無察覺地接過了話茬,一臉刻薄地評論著博旺父女。“父親不是個好東西,難道女兒就能學好?我看那位德-博旺小姐可不會是好人,說不定她這個孩子可未必是丈夫的,隻是為了遮醜才找了這麽個人而已……這家人什麽醜事都幹得出來,如果真要是這樣我也不奇怪。”


    “如果真要是那樣……那豈不是個大醜聞?”芙蘭一臉天真地看著夏爾,“真是好可怕!”


    “是啊是啊……”夏爾隻能一邊瞪了妹妹一眼一邊迴答。


    為了避免深入討論下去,他決定轉開這個有些危險的話題,滿麵笑容地向夏洛特問。“對了,我走了之後你們在做什麽呢?”


    “我們剛才打了一下網球,倒也算是很充實吧。”夏洛特隨口迴答。


    “那麽誰贏了呢?”夏爾馬上追問。


    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暗責自己愚蠢——她們誰輸了,都不會希望被勾起痛苦的迴憶啊,到時候還不是要遷怒於自己。


    還好,結果並不是那麽壞。


    “平局吧。”芙蘭放過了對他的調侃,然後低聲迴答。“我們打了一下午,比分還是差不多,最後都累了所以隻好停下來了。”


    “平局好啊!我就喜歡平局!”夏爾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一家人,就是要和和氣氣地嘛。”


    “哼。”夏洛特冷哼了一聲,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麽。


    在夏爾走後她們就吵了一架,然後決定在網球上分個勝負,打了很多盤。比分顯得很激烈,但是場麵卻很難看——夏洛特生育過沒多久,動作不太靈活,芙蘭幾乎從來不運動,所以兩個人都打得破綻百出,讓人難以卒睹,不過比分倒是咬得很緊。


    打到最後她們都很疲憊了,隻是因為心高氣傲才撐了那麽久,也許是同樣擔心最後輸球的緣故,最後一盤兩個人同時決定放棄,以一個平局結束。


    當然,在這期間,她們之間夾雜了無數或明或暗的譏諷和辱罵作為甜點,其用語之刻薄和刁鑽,足以使得任何一個旁觀者大開眼界。


    夏爾並不想要深究這場比賽的細節,所以他又馬上把話題繞開了,這頓晚餐總算平安無事地結束了,夏洛特也最終還是沒有對博旺一家的奇怪舉動產生疑心。


    在晚餐結束之後,夏洛特繼續帶著兒子,迴去花園散步,夜晚的溫室裏麵,光線的折射和花卉的陰影會讓人感覺仿佛來到另外一個世界,十分好看。


    芙蘭則並沒有陪伴她們母子,她直接就迴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麵,準備把自己的工作盡快完成。


    而她在臨走的時候,也給了夏爾一個手勢,示意他先去自己那兒一下。


    “今天是蘿拉生下了孩子,對嗎?”夏爾一來到她的房間裏麵,她就直接問。“她和您的。”


    “是的。”因為感覺說謊話沒有多大意義,所以夏爾幹脆地承認了。“是個女兒,我給她取名叫麗安娜。”


    “虧您……虧您還能這麽一臉平靜啊!”雖然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是當夏爾真正承認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憤憤不平,“您真是太過分了!”


    “這又不是我的計劃。”夏爾歎了口氣。“誰知道會發生這些。”


    “那麽我呢?我就是您的計劃嗎?”芙蘭氣哼哼地看著兄長,“您……您厚顏無恥地把魔爪伸向了我過去的同伴們,結果到我麵前時卻做出了道貌岸然的樣子,您覺得這樣合適嗎?!”


    “厚顏無恥?”這個詞傷到了夏爾,讓他皺了皺眉頭,“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先生,您自己敢做,難道還怕別人說嗎?”芙蘭一臉不滿地看著他,“我倒是願意尊敬您,但是您得先拿出行動來啊!”


    “要說起來,這事還不是你惹出來的!”夏爾皺緊了眉頭,“你不知道吧?男爵已經把事情都差不多全部摸透了!他剛才差點要殺了蘿拉,就連你差點也難逃他的怒火!”


    “什麽!?”芙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怎麽?難道你還覺得你們這計劃萬無一失嗎?”夏爾笑了笑,“事實上他早就知道了,隻是隱忍不說而已,等到了蘿拉生了孩子之後,他就原形畢露了!那時候你是沒見到,他幾乎瘋了一樣,差點就要拿蘿拉來報仇了。”


    接著,在芙蘭略帶驚恐的注視下,夏爾原原本本地將剛才自己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當聽到了男爵說不想要追究自己的時候,芙蘭總算放下了心,可是最後,她卻又為另外一件事怒從心起。


    “結果……說到底,您站了出來,保住了她的命?”她抬起頭來瞪著夏爾,“這真是讓人感動啊!她一定會高興得哭了吧?”


    “她確實哭了,雖然未必很高興。”夏爾先是點頭,然後馬上反問。“你這是嫉妒了嗎?”


    “是啊……我……我這就是嫉妒!”芙蘭臉都漲紅了,眼睛都眯了起來,差點就要哭出來了,“您……您對她們都這麽好,為什麽偏偏就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您簡直就是在拿刀子割我的心!”


    “喂,小聲點兒……”夏爾連忙製止她,“別這麽生氣啊,難道那種情況下我能夠見死不救嗎?不,我做不到。”


    “那您能做,為什麽我不能說呢?”芙蘭揪住了夏爾的領帶,然後以難以想象的力氣直接將他直接扯到了自己的麵前來,“您忘了吧,現在您的秘密已經掌握在我的手中了!我可以盡量幫您遮掩,但是您別忘了自己答應過我什麽!”


    “好吧,我不會忘記的。”夏爾禁不住苦笑,


    “哼!您總算說了句有良心的話了。”芙蘭這才稍稍滿意,“我可以為您等待,但是……但是請您一定要償報我對您的忠誠。”


    夏爾沒有說話,隻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


    “明天我就離開了。”芙蘭低聲說。“今天晚上我就能把這些東西做好。”


    “不在這裏多住兩天嗎?”夏爾有些驚詫。“就算東西都轉譯完了你還是可以繼續呆著啊。”


    “不,我不想呆了,我想迴去。”芙蘭搖了搖頭,“我可受不了每天眼睜睜地看著您和夏洛特去同寢一室的感覺,簡直讓人想要嘔吐。比起來,之前在家的寂寞倒不算什麽了。”


    夏爾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隻好歎了口氣。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呢?誰叫您娶了她。”芙蘭倒沒有特別糾結,隻是也跟著歎了口氣,“一想到您瞞著她居然做了這麽多事,我倒是沒有那麽記恨她了!”


    “別說這個了……”夏爾尷尬無比,“我確實很對不起她。”


    “你對不起的人多了,何止她一個人!”芙蘭又跟他強調了一遍,“所以,您必須做您力所能及的那些事,來償報您虧欠我們的東西!”


    “好……我知道。”夏爾又點了點頭。


    “光說知道可不行,”芙蘭緊緊地盯著夏爾,“現在蘿拉不在,您讓瑪麗去頂了她在聯合和的空缺吧,她這一路上,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而且她對您那麽忠心……”


    夏爾猶豫了一下。


    “我得給她帶著確定無疑的東西才能安心離開,您知道我們多好的關係。”芙蘭再強調了一遍。“再說了,多一個您信任的人在,不是更好嗎?”


    “好吧。”夏爾答應了,“男爵那裏我去溝通,他會同意的。”


    “那麽……先說再見吧,先生。”芙蘭微微閉上了眼睛,“您跟蘿拉告別的時候,做了什麽呢?”


    夏爾呆了一下。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臉都紅得發燙了。


    這裏是自己的家。


    但是……管他呢。


    他俯下身來,然後直接吻了上去。


    “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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