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事情都攤開了講完了之後,兩個人一時都沉默了,親王殿下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臉色十分變幻,百味雜陳,顯然想起了當年的那些混賬事。


    因為夏爾突然透露出來的秘密,熱羅姆親王殿下現在有些如坐針氈,再也不複剛才的那種老人特有的從容和悠閑,反倒是有些進退失據,甚至可以說是狼狽,倒是好好讓夏爾欣賞了一番波拿巴家族成員的窘態。


    他並不為這位親王殿下感到可憐,說到底,這也是他自己欠下的風流債,當時是他拋妻棄子跑迴到了法國,如今就算是鬧出問題來也並不能怪他,就算日後有什麽尷尬事情也得他自己來麵對。


    “哎!你說到了我這樣一把年紀,為什麽還要再遭這份罪啊!”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親王殿下終於忍不住長歎了口氣,“那些往事的陰影卻總是不肯乖乖地告別我們……夏爾,她肯定會恨我恨得咬牙切齒,可是我又有多少苦衷沒有辦法說啊!再說了,這樣的事情誰不也得或多或少做上一些嗎?”


    “殿下,我並沒有幹涉您個人私生活的意願……”夏爾知道這位親王肯定會想要為自己辯解一下,以便挽迴自己在夏爾心中的形象,不過這種辯解之詞夏爾並沒有興趣聽了——反正無非就是一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類的老生常談而已。


    “好吧,你不想聽也沒事,反正這些話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說了。”熱羅姆親王苦笑了一下,“總之,隻要不讓她迴來,一切都好說,我不想讓過去的事情再來糾纏現在的我,因為我的生活已經夠亂的了!至於那個孩子……”


    親王又沉吟了一下,仿佛是在選擇措辭一樣,“嗯,他畢竟也算是我的孫子,雖然現在不能公開承認他,但是如果他想要為我們一家出力,我也不想阻止他的願望,或者說這倒是一個很好的結果,我甚至可以在之後幫助他……”


    他的話留出了一個很長的停頓,夏爾沒有插話,靜靜地等著親王殿下說出那個“但是”。


    這個“但是”很快就來了。


    “但是……出於一些我相信你應該十分能夠理解的理由,我不能公開和他見麵,更加不能公開做他的保護人。”熱羅姆親王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不僅僅是因為我的感情問題,而且還是一個重要的實際考慮,夏爾,你明白的,我不能讓約瑟夫和瑪蒂爾德為難……”


    “哦,我當然能夠理解您了。”夏爾十分幹脆地迴答。“從皇帝陛下目前表露的態度來看,他也沒想要讓這個人正式成為波拿巴家族的成員,隻是讓他參軍,並且暗中照顧一下而已。”


    熱羅姆親王的話雖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是實際上卻也確實有些道理,熱羅姆親王雖然能夠接受這個在美國長大的孫子迴來,但是無法接受他成為自己正式的家庭成員,否則就絕對會引發劇烈的反彈。


    熱羅姆親王在和符騰堡公主凱瑟琳娜結婚之後,生下了兩男一女三個孩子,長子在熱羅姆-拿破侖-波拿巴成年之後在舅舅符騰堡國王的軍隊當中服役,1847年不幸英年早逝,並且沒有孩子。


    而他的剩下的兒女就是約瑟夫-波拿巴親王和瑪蒂爾德公主,這兩個人現在都沒有結婚,更談不上繼承人了。如果熱羅姆親王表現出一點點把這個從美國迴國的孫子當成自己合法子嗣的態度來的話,那麽他們兩個就肯定會劇烈反彈,並且惹出家中的內亂。


    所以熱羅姆親王隻能選擇對這個孫子不聞不問,裝作沒有聽說過。


    而且他還要事前就告訴夏爾和皇帝陛下,一定要把這個態度給旗幟鮮明地表露出來。他絕對不能讓皇帝陛下和夏爾威脅到自己家中的安定,否則一切就一拍兩散。


    雖然這無疑更加對不起他在美洲的妻兒子孫,但是至少也算是一種解決辦法,總比夾纏不清要好,所以夏爾倒也能夠理解他的態度。


    得到了夏爾的保證之後,熱羅姆親王顯然也鬆了口氣。


    “謝謝你,夏爾,既然這樣的話,那麽我就放心了。如果沒有你的話,天曉得我該怎麽從這場災難當中脫身呢……!”


    他的話裏麵總有些譏諷若隱若現,而夏爾也不為己甚,當作沒有聽出來。“其實這件事陛下也感到很意外,所以遲遲沒有做出決定來。”


    經過了最初的驚嚇之後,熱羅姆親王現在也差不多算是迴過味來了,他已經被夏爾-德-特雷維爾這個混小子在暗地裏擺了一道——他和伊麗莎白-帕特森在談完之後,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跟自己透露,就直接告訴了皇帝陛下,告訴了他伊麗莎白的請求。


    雖然他並沒有表明自己在這件事上的態度,但是從他沒有跟自己透露此事的做法來看,他的態度也就昭然若揭了。沒準還是他有意在陛下麵前煽風點火,把這件事搞得不可收拾,也讓自己灰頭土臉。


    一想到這裏,熱羅姆親王恨得就有些牙癢,但是現在他又沒有辦法拿夏爾怎麽樣,相反還有很多事情要仰賴這個皇帝陛下跟前紅人的照應。


    不過,一點小小的反擊他還是能夠做出來的。


    “不聲不響地你們就暗地裏做出了這樣的事情,讓我遭了這樣的罪,我真該拿起這個來,把你打個頭破血流!”他勉強地笑了起來,然後像是開玩笑一樣,拿起了旁邊的手杖,作勢就要敲到他腦袋一樣,“既然這樣的話,你幹脆就幫我把家事統統都了斷了吧,省得我這裏還那麽多麻煩!”


    “您是指什麽呢?”夏爾有些不太明白。


    “我現在這個老婆已經和我鬧翻了,現在她要我給她一大筆錢作為補償,我現在又哪裏拿得出錢來?”熱羅姆親王拿著手杖輕輕敲了敲地毯,顯得十分焦慮的樣子,“所以麻煩你幫幫忙,給我解掉這個憂患吧。”


    夏爾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沒有想到熱羅姆親王居然跟他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


    雖然他並沒有特意去搜集情報,不過熱羅姆親王生活素來高調,所以他的家庭情況夏爾倒也早有耳聞。


    在拿破侖帝國覆滅之後,雖然俄國和奧國的皇帝在打垮了拿破侖之後流放了這位法國皇帝,但是他們並沒有特別為難拿破侖的親戚和兄弟們,雖然熱羅姆的威斯特伐利亞國王的頭銜被褫奪,但是他的財產並沒有被沒收,依舊擁有帝國時代得到的財富。


    然而,因為自己早已經成為了習慣的揮霍生活,沒過多久,寓居於意大利佛羅倫薩市的熱羅姆親王又變得負債累累,幾乎接近於破產狀態,而在1835年,他的妻子卡瑟琳娜公主去世,更加給了他重大的打擊。


    而這時候,他在窘迫之下,就和大多數的破產貴族一樣,想到了利用和富家小姐或者寡婦結婚來挽救財務的主意。


    於是在佛羅倫薩,親王同一位有錢的意大利侯爵的遺孀結婚,利用這位寡婦的錢緩解了自己的財務危機,也讓這位名叫傑斯蒂娜-皮科裏-蘇亞雷茲的女人成為了自己的第三任妻子。


    然而,親王隻是看中她的錢而已,他在佛羅倫薩的時候一直隻叫她侯爵夫人,而他的兒女們同樣也對這個後媽十分不滿意,一直不肯承認她是波拿巴家族的正式成員。


    等到帝國重建之後,波拿巴家族重新君臨法國,而熱羅姆親王一家則迴到了巴黎,開始享受他重新開始的富貴生活,而在這時候,傑斯蒂娜的重要性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約瑟夫-波拿巴親王開始要求這位後媽離開法國,而作為丈夫的熱羅姆親王則選擇默認,幹脆不聞不問,在他們的逼迫之下,這位夫人不得不離開了法國,重新迴到了佛羅倫薩。


    不過,雖然她聽從了波拿巴家族的命令,但是她要求為自己當時給熱羅姆親王的資助得到補償,也就說要親王給她一大筆贍養費。


    這個要求確實有其合理性,所以熱羅姆親王答應了這件事。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親王才會這麽著急金錢,才會搞出今天的事端來。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他打算叫夏爾出錢來為自己了結掉這個新的麻煩,和新的夫人。


    夏爾微微有些怔住了,他沒有想到熱羅姆親王居然還能夠將自己的風流債延續到現在。


    果然是個浪蕩王爺啊!


    “你要是替我了結掉這件事,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和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什麽東西,我都會選擇不聞不問。”在夏爾有些驚奇甚至佩服的注視下,熱羅姆親王毫不避忌地說,“怎麽樣,夏爾?你之前不是要給我發津貼嗎?那現在你就可以發了,我先預支幾年的。”


    夏爾並沒有立刻迴答他,而是重新陷入到了沉吟當中。


    畢竟是拿破侖皇帝的幼弟,雖然平常隻知道花天酒地,也沒有什麽勢力,可是真要擺起老資格來,無論是夏爾還是皇帝陛下都隻能讓他三分。


    既然要拉攏他,那幹脆就做到底吧,省得還讓他懷恨在心。


    不過有一句話必須說清楚,免得他以為自己這裏是提款機,想要預支多少就預支多少。


    “好的,殿下,我可以為您解除掉這樣的憂慮,讓那位夫人在佛羅倫薩可以過得十分舒適。不過我提醒您,這隻是特例,您不能像對待她那樣對待我,我不是您說要多少就能夠給多少的。”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麻煩你了夏爾。”親王殿下揮了揮手,示意自己已經很累了。


    而夏爾現在也十分滿意,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甚至比想要的還要多。


    “那麽,預祝您有一個愉快的夜晚。”他站起來向這位親王殿下告辭。


    ………………………………………………………………………………


    在臨近冬日的季節,倫敦的天氣讓人感覺十分難受,寒風夾在在水霧當中,讓寒氣往每個人身體裏麵鑽,讓人恨不得詛咒這個世界。


    而在富人區一幢宅邸當中,熊熊燃燒的壁爐卻隔絕了這種寒氣。


    就在這個壁爐旁邊,一個身形十分結實俊朗的年輕人拿著信在手中慢慢地閱讀著,他的雙手微微顫抖,顯然對信中的內容有些激動。


    當看完了整個信件之後,這個年輕人興奮地大喊了一聲。


    “感謝上帝!我能夠去法國了!”


    又能見到她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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