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俄羅斯開始準備進入可怕的冬天時,遠在歐洲大陸西端的法蘭西也開始進入寒潮的懷抱當中了,因為北方吹拂過來的寒風,巴黎附近降溫十分迅速,還沒有等人迴過神來,街麵上已經是一片蕭瑟。


    然而,這種時候卻正好又是社交界最為活躍的時候,因為這樣的季節人們反而更加願意歡聚一堂,用歡笑和熱鬧來驅散寒意。


    也正是從入冬開始,各家有名的沙龍都紛紛開放,久負盛名的社交聚會接連不斷,無數的小道消息和緋聞也在街麵上和人們的口中流傳,各家報紙的頭版頭條也開始有了保障。


    可是,和其他社交界的熱門地方不同,平素已經是門庭若市的帕勒-樂雅爾宮,今天反倒一反常態地陷入到了沉寂當中。


    這座宮殿周圍都有衛兵站崗,四處街道的行人也十分稀疏,就連窗簾都全部被拉了下來,沒有讓一絲燈光漏出來,到處籠罩著一種沉靜甚至詭譎的氣息。


    就在這一片沉寂當中,帝國交通大臣夏爾-德-特雷維爾乘坐著自己的豪華馬車穿過了衛兵的崗哨和圍牆中的大門,直接馳入到了宮殿前庭的花園當中。


    他態度也和這裏的氣氛一樣,沉靜當中帶著一絲冷漠,嘴角邊則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經過爺爺多年的教導,經過他多年在社交界的曆練,經過他這一段時間內身居高位所形成的習慣,這種笑容他現在已經能夠運用地十分純熟了。


    直到馬車停下來之後,這位大臣閣下才稍稍動容,好整以暇地從馬車當中走了出來。


    一群衛兵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而一個穿著舊式紅色號衣製服的仆人也深深地向他躬身致敬,然後沉默地帶著這位大臣閣下前行。


    夏爾並沒有迴應這些衛兵們的敬禮,和仆人們也沒有任何交流,隻是以冷漠的沉靜一步步地跟在後麵走著,這裏和之前一樣寂靜,隻有夏爾的手杖輕輕敲擊地麵的聲音四處迴蕩。


    自從路易-波拿巴通過政變重建了帝國,成為帝國的皇帝陛下之後,他身邊的這些親信們紛紛走上了前台,收割勝利果實,占據了一係列重要的政治和經濟職務。


    而他們的勝利自然也會反映到生活當中,短短一年多,這些曾經幾乎不名一文的野心家們都已經住進了奢華的居所甚至宮殿當中——夏爾住進了從前屬於親王的宅邸當中,而帕勒-樂雅爾宮則落入到了約瑟夫-波拿巴親王之手。


    這座宮殿原本屬於舊王朝的國王,不過一直都不太受重視,自從約瑟夫-波拿巴住進來之後,他花費了偌大的金錢和精力重新修葺了這座宮殿,把它變得如同他希望的那樣富麗堂皇。


    毫無疑問,這些新當權的國家要人這麽快就過上了榮華富貴的生活,自然會引起民眾和輿論界私下裏的非議,不過這也談不上被“腐蝕”,因為這群人本來就是為了榮華富貴才湊在一起,並且奪取了一個國家的政權的。


    不過,當夏爾穿過了前庭,來到了宮室的台階之前的時候,這種寂靜終於還是被打破了。


    “夏爾!”帕勒-樂雅爾宮的主人約瑟夫-波拿巴親王十分熱情地向他迎了過來,然後半擁著抱住了他的雙手,親熱得仿佛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重新相聚了一樣。“我們已經等了您好久了!”


    這種過於熱情的方式夏爾並不是特別喜歡,更何況約瑟夫-波拿巴這個人也不中夏爾的意,他更加知道對方其實也並不是很看得慣自己,所以老實說他剛剛伸出手來的時候夏爾是打算擋開的——不過,夏爾卻沒有這麽做,畢竟他是大臣,對方是親王,誰也不能失去體麵。


    所以,他的臉上也幾乎在一瞬間堆出了和對方一樣熱情的笑容,然後同樣擁住了對方的雙手。


    “抱歉,約瑟夫,今天我雖然推遲了所有的日程,但是交通畢竟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不過我希望自己沒有太敗大家的興致”


    “你身為帝國的交通大臣,結果卻在路上也為交通所累,這樣可說不太過去吧?”約瑟夫-波拿巴笑著打趣,“這下你可知道人民的唿聲了吧?要好好改變這種現狀。”


    “這一點請您放心,我們一直都在努力,想要盡快解決首都令人遺憾的交通狀況……”夏爾一邊說話一邊借機鬆開了對方的手,“預計用不了多久,這種狀況就能夠緩解——當然,要完全解決是不可能的。”


    “你們總說預計不久,預計不久,結果一年年下去,可是什麽都沒有改變……”約瑟夫-波拿巴仍舊在調侃著,不過腳步已經開始動了起來,帶著夏爾往自己的宮室當中走了進去,“結果地產被你們炒起來,交通條件倒是毫無改觀……”


    “這不是好事嗎?”夏爾反問。


    “哈哈哈哈……”然後兩個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當他們走到了帕勒-樂雅爾宮的大廳當中的時候,夏爾發現這裏確實已經來了幾個人,大家的臉色都十分沉靜,雖然掌權的時間不長,但是這群人都已經稍稍養出了那種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們所應有的派頭。


    不過有些人有派頭也有能力,有些人隻是有派頭而已。


    正如夏爾所知道的那樣,今天約瑟夫-波拿巴親王的父親熱羅姆-波拿巴親王殿下也來了,他端坐在正坐上,時不時地和旁邊的人們談笑風生。


    作為拿破侖皇帝最小的弟弟,前威斯特伐利亞國王熱羅姆-波拿巴一向以放蕩不羈著稱,雖然他現在已經成為了波拿巴家族最年長的人,理應德高望重,但是他卻還是和過去一樣性格隨和,一點都不擺架子,喜歡宴請賓客,和人們暢談。


    哪怕今天到了這裏,他還是不改往日的做派,和旁邊的人非常愉快地閑談著。他的身形有些胖,再配合上滿麵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個快活的雜貨店老板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他的哥哥身上的那種殺伐氣勢。


    從約瑟夫-波拿巴的表情來看,他似乎是不太喜歡父親這麽沒正經的樣子的,在他看來現在他們一家已經成為了真正的皇族,理應對其他人擺出皇族的架勢來。可是他卻也隻能咬牙苦忍,看著父親絲毫不顧及形象和旁人攀談。


    “夏爾!”當發現夏爾靠近的時候,這位親王近乎於歡唿地喊了出來,然後朝夏爾搖了搖手。


    “好久不見,親王殿下。”夏爾順著他的招唿走到了他的旁邊,向他行了禮。


    當夏爾坐下了之後,這位親王笑眯眯地在夏爾的臉上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一臉神秘地拉低了聲音。


    “年輕人,最近我發現你可越來越俊俏了啊,怎麽,是情場得意了嗎?又弄上幾個情人了?”


    “您……您這可就想錯了,我現在忙於工作,沒有精力做這種事。”夏爾頓時就有些尷尬,連忙擺手否認,“您是聽到哪裏的謠言嗎?”


    “什麽人敢在我麵前說你的謠言呢?”親王大笑了起來,“我是直接看出來的啊!別忘了,我也是你的老前輩,當年歡場上也有我這麽一號人物,那種春風得意的樣子我一看就看得出來——好吧,別躲閃了,老實告訴我吧,最近得了什麽好俘虜?”


    “這種事……確實沒有什麽好說的。”夏爾更加尷尬了,隻是搖頭否認。


    “哎,年輕人怎麽還這麽拘謹呢?”熱羅姆親王隨手拿起酒杯就給自己灌了口酒,“這種事有什麽好避諱的?年輕就該玩嘛!我也是上了年紀了,不然早就跟你們一起去玩了,哪還用打聽……夏爾,聽我的勸,年輕的時候就應該好好放縱一下,免得到了年紀大了想要玩也晚了……”


    “謝謝……謝謝……”夏爾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他決定轉開話題,“您能告訴我,今天把我叫過來是為了什麽嗎?”


    “其實主要是大家很久沒有一起聚了,我想見見你們。”老親王故作神秘地迴答。“當然……同時也是讓你們年輕人統一下意見,不要老是自行其是。”


    “自行其是?”夏爾有些不明白了。


    “是啊……你看,自從我們重建了帝國之後,大家各個位高權重了,誰都成了國家要人,走路旁人都得躲開,難免誰都有些目空一切不是嗎?”熱羅姆親王將手中的酒杯重新放到了桌子上。“其實這也沒什麽,你們為了帝國付出了那麽多精力和汗水,帝國理應讓你們享有應該擁有的東西……不過……如果我們一直都各行其是,布斯特拉巴可不會滿意的。”


    “布斯特拉巴?誰?”夏爾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指我們的皇帝陛下。”親王殿下聳了聳肩,笑嗬嗬地說。“你還不知道吧?這可是民間對他的新綽號,因為他之前到過布倫,然後到過斯特拉斯堡,最後來到了巴黎……這個外號挺有趣的不是嗎?”


    “呃……”聽到了親王殿下的打趣之後,夏爾的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了起來。


    他的腦子很靈活,一聽到這個綽號,又聽到了親王殿下對它的解釋,很快就明白了這個綽號是暗指他的皇帝陛下曾經的豐功偉績——拿破侖三世當年在斯特拉斯堡(1836年10月30日)和布倫(1840年8月6日)舉行過暴亂,然後最終巴黎的政變當中修成正果成為了法蘭西帝國的皇帝。


    很明顯這是一個有嘲弄意味的外號,不過考慮到波拿巴皇帝在民間、尤其是在市民心目當中的地位,出現這樣的嘲弄外號也不足為奇,不過……在這樣的場合下膽敢談笑無忌地將這種諷刺性的外號當成趣談說出來,確實膽子夠大。


    也隻有身為皇帝陛下親叔叔的他,才有資格在這種場合下說出這種話來吧……夏爾可是不敢接茬的,所以隻是麵帶笑容。


    這時候,夏爾也發現,因為熱羅姆親王的高聲談笑,其他人也紛紛將銳利的視線投了過來,想要從熱羅姆親王的話中探聽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而熱羅姆親王好像沒注意到這一點一樣,徑自地笑著。


    “您是指要讓大家協調一下,不要……嗯,不要互相牽扯,妨礙對方的工作對嗎?”夏爾想了一下,然後再問。


    “哎,你這樣的學究就是太斟酌用詞了,聽起來彎彎繞繞的。”熱羅姆親王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我還是樸實點說吧——現在是大家劃分地盤的時候了,而我……是現在最老的波拿巴,我的話還是有效力的,我來為你們做擔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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