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芙蘭終於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之後,娜塔莎-別祖霍夫終於放下了心來,不再纏著自家的客人們,而芙蘭和瑪麗終於也得以睡個好覺。


    在第二天她們起來之後,整個伯爵府邸的氣氛已經陡然一變了。也許是伯爵特意交代過的緣故,仆人們對她畢恭畢敬,但是絕少和她們交談,除了她們主動問起的事情,否則什麽話都不跟他們說。


    在那次見麵之後,伯爵極少再和她們見麵,看上去在忙著做別的事情,十分忙碌,不時地離開自己的宅邸。


    而伯爵和安德烈他們也都是心照不宣地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仿佛她真的隻是被安德烈-別祖霍夫偶然邀請過來的客人一樣。


    在伯爵離開的時候,安德烈-別祖霍夫就扮演起了主人的角色,殷勤地招待著她們兩個,而這時候她們再也沒有看到了娜塔莎,她們也十分懂事地沒有問起娜塔莎的境況——想來,伯爵已經將這個不聽話的女兒給拘禁起來了吧。


    遵照之前的承諾,在安頓好了一切之後,安德烈別祖霍夫將芙蘭和瑪麗帶迴到了彼得堡,讓她們得以遊覽這座城市,而他也借著這個機會和他的那些老朋友們敘舊。


    在被送到法國去之前,安德烈和許多俄國的貴介子弟一樣,加入到了近衛軍當中,然而也和他們一樣在近衛軍裏麵花天酒地,風流浪蕩賭博鬥毆無所不為,也成為了家裏人都擔心的問題青年。


    這樣的情況在彼得堡十分常見,貴族青年們花天酒地幾乎可以說是大家的傳統習俗,就算皮埃爾-別祖霍夫伯爵本人在年輕的時候也荒唐過——他曾經和幾個狐朋狗友一起胡鬧,尋釁滋事,甚至還把一個敢來製止自己的警察局長給綁在棕熊的背上扔進了河裏,在社交界鬧出幾次大新聞。


    不過,皮埃爾-別祖霍夫伯爵對自己的兒子當然就不會這麽寬容了,在安德烈惹出了幾次事情之後,伯爵把兒子痛罵了一頓,然後借著自己的人脈把安德烈送到了外交部,並且讓他到法國去當外交官。


    伯爵在這麽做的時候,想的是讓自己這個頑劣的兒子好好在法國學一下文化,走上自己曾經走過的路,不過他還是失算了,到了法國之後,安德烈反倒是如魚得水,和這邊的浪蕩子弟混跡在了一起,更加沉迷在享樂當中。


    好在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走上正路,伯爵刻意地控製了給自己兒子的生活費用,這才讓他不至於在享樂當中徹底迷失。


    而安德烈-別祖霍夫也因為自己的這個差事,而成為了朋友們眼中值得豔羨的人,畢竟在法國當外交官可是他們中很多人的夢想。


    在這些年裏麵,安德烈在巴黎可是玩得十分盡興,也成了這幫紈絝子弟模仿和羨慕的對象,這次他一迴來,很快就成為了那些人的交際圈中的大新聞,到處都有人宴請他,他也樂得四處逍遙。


    在秋日最後還算溫暖的日子裏,她們兩個在安德烈的陪同下,一起在社交界當中到處飲宴,順便遊覽了整個彼得堡,同時也讓德-特雷維爾小姐在彼得堡的社交界當中聲名鵲起,很多人都對這位如此美麗而又性格和善的女子傾心不已。


    原本喜歡低調的芙蘭並不想要如此拋頭露麵,但是安德烈卻說如今形勢微妙,而且法國和俄國的關係不太好,如果她行事過於隱秘的話,反而會惹起無端的懷疑,於是芙蘭隻好從善如流,繼續參加這些宴會。


    在一天晚上,安德烈受邀參加一個正式的宴會——舉辦人是皇後陛下身邊的宮廷女官阿克薩娜-阿赫瑪托娃伯爵夫人,而邀請函上還特意注明要邀請“美麗的德-特雷維爾小姐”出席。


    於是,他們又一起來到了這位夫人的府上拜訪。


    俄國人一貫喜歡熱鬧,今天也不例外,由於這位伯爵夫人在宮廷當中頗受寵信,所以很多人都喜歡討好這位夫人,在她舉辦宴會的時候一向名流聚集,在華燈初放的時節,這裏就成為了華服的海洋,穿著繡花禮服和軍服的紳士們以及穿著各式裙子的女士濟濟一堂。


    “您就是那位德-特雷維爾小姐嗎?”一看到芙蘭登門,這位身形瘦削、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還是風韻猶存的夫人就以俄國人特有的熱情擁抱住了她。“很多人都說您漂亮極了,今天真正看到您的時候,我才覺得他們沒有誇張。”


    “晚上好,夫人,很高興見到您。”如此誇張的熱情,讓芙蘭有些不太適應,但是為了禮節起見,她還是保持住了表麵上所應該有的禮貌。“也感謝您給我一個拜訪您的機會。”


    其實這些天來,她幾次參加宴會,早已經熄滅了最初的新鮮感,然後對這種社交不可避免地感到厭倦了,這裏的人們雖然表麵上莊重或者和藹,但是談吐幹癟乏味,聽不到她常常聽見的俏皮話,而且人人都好像在談論同一件事一樣——尤其是在她麵前更是如此,好像大家害怕在這個西歐來的名門貴族麵前丟臉似的。


    在這種尊重甚至可以說有些恭維的對待下,芙蘭很快就感覺到有些厭倦了,她隻是以公式化的言辭來應對這些人,好在她自幼就有一種敷衍人的本領,可以在心中毫無興趣的時候也能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


    “您這些天裏一定逛了不少地方吧?”很快,伯爵夫人就問了一個芙蘭已經聽過了很多遍的問題。“感覺怎麽樣呢?”


    “感覺好極了,夫人。”芙蘭滿麵微笑地迴答,“俄國的風土都有一種別樣的格調,具有一種和其他地方不同的美,而且人也十分熱情。總而言之,我得到了一次十分愉快的旅行體驗。”


    “哎!那就太好了!很多人都對我們有成見,覺得我們這裏什麽都沒有,好像是一片荒漠一樣……”這位女士鬆開了芙蘭的臂膀,然後麵帶笑容地看著她,“但是這是一種錯覺,我們俄羅斯美極了,同時也足夠讓每個人流連忘返,所以我想俄羅斯會給您一個很愉快的迴憶。”


    “是的,夫人,非常愉快。”芙蘭也笑著迴答,“甚至熱情到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像您這樣美麗的女孩,理應受到最好的對待和嗬護,這才是人間的至理,難道不是嗎?”伯爵夫人擺了擺自己的手,“請您進去休息吧,還有很多人等著一睹您的芳容呢!”


    接著,她又轉看向了安德烈-別祖霍夫,“安德烈!你可比上次見麵的時候瘦了不少了啊?怎麽,巴黎的花花世界把你折磨成這樣了嗎?”


    “是啊,在巴黎我們總有太多事情要做,畢竟我們是外交官嘛,夫人。”安德烈-別祖霍夫聳了聳肩。


    “得了吧,我們還不知道你!”伯爵夫人仍舊地跟安德烈打趣,“我也認識一些外交部裏麵的人,他們對你的風評可不是太好。”


    她的態度親切而又熱絡,而且用你來稱唿安德烈,很輕易地就將人的距離拉近,但是又恰到好處地不讓人感覺到被冒犯——這也是宮廷中人的必備技能,也是伯爵夫人在宮廷和社交界當中如魚得水的關鍵之處。


    “這顯然是他們不夠了解我啊。”安德烈苦笑了下,“其實我真的很努力的,為了俄羅斯。”


    “好啦,我又不是你的上司,你又何必說這種話來糊弄我們呢?”伯爵夫人橫了他一眼,“不過安德烈,說真的,你現在也不年輕了吧?是該考慮個人問題的時候了,可有不少人來跟我說情,讓我來撮合撮合你和他們的女兒……”


    這倒不是她在打趣。


    一般來說,作為小兒子,在貴族階級裏麵是不太受重視的,因為他們注定分不到多少家業,不過別祖霍夫伯爵實在太有錢了,以至於大家認為就算他死後之分一點財產給小兒子也將是一個大數字,所以倒也有不少人打起了他的主意,而阿克薩娜-阿赫瑪托娃伯爵夫人又出了名的喜歡撮合年輕小輩們的婚事,於是有很多人就托上了這位伯爵夫人。


    “呃……”安德烈頗為尷尬地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以後再談吧。”


    “以後,你還有多少以後呢?可別再浪費大好的青春時光了啊!”伯爵夫人仍舊微笑著,不過卻偷瞄了芙蘭一眼,仿佛是在猜測她到底是不是安德烈不著急的原因似的。


    芙蘭感覺有些不太自在,馬上跟著安德烈走了進去。


    果然,當來到沙龍當中的時候,她和安德烈-別祖霍夫都成為了眾人視線的焦點。安德烈被一群朋友圍在了一起,然後又和其他太太們打趣,一時間顧不得芙蘭,而芙蘭也被不少人圍過來攀談,人人都對她感到十分新奇,仿佛她是從異世界過來的旅客一樣。


    雖然麵前的青年人頗有俊逸不凡之輩,但是芙蘭對此並不感興趣,她隻是以恰到好處的得體笑容含混地應對他們,然後走到了角落的沙發邊上休息,周圍雖然一直都有人在攀談,但是她充耳不聞。


    “您好,小姐……”突然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陣招唿。


    “對不起,我有點累,想要休息,不想跳舞,抱歉。”芙蘭幾乎沒有給對方任何空擋,就直接迴絕了對方。


    “不……我並不是想和您跳舞,小姐。”但是,這個人卻沒有放棄的跡象,還是繼續堅持自己的要求,“我隻想和您說一會兒話。”


    “可是……我現在精神不佳,請您諒解下吧。”芙蘭繼續迴絕了對方,一般來說,在社交界,說到這種程度就已經足夠讓人知難而退了。


    但是對方還是沒有放棄。


    “難道您不再考慮一下嗎?畢竟機會難得。”這時候,他好像已經站到了芙蘭的目前。


    芙蘭這時候抬起頭來,然後發現對麵是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穿著一身驃騎兵製服的三十多歲的青年人,他的麵孔冷峻,帶有一種說不出的傲氣,仿佛自己的攀談是在給別人多少恩賜似的。


    芙蘭突然升起了一種奇怪的預感。


    “您是誰?”


    “我叫亞曆山大-尼古拉耶維奇,”這個青年人昂首挺胸,頗為自命不凡地說。


    他的法語十分流利,但是卻看不到多少感情色彩,仿佛隻是機械平滑地念著詩句一樣,而他的表情也十分嚴肅,讓人捉摸不定。


    “德-特雷維爾小姐,很高興能夠借著這個機會見到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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