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得知夏洛特跑去小會客室時,夏爾心裏就驚覺不妙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但是內心中的憂懼卻驟然升騰起來,他顧不得再多想,馬上拔腿就朝那邊衝了過去。


    果然,他一衝到門口,就聽見了裏麵傳出來的激烈的爭吵聲。夏洛特這家夥!


    “夏洛特,你怎麽跑到了這裏?”為了阻止這對姐妹的爭吵,他先聲奪人,連忙大喊了一句。


    然後,他走進了房間裏,嚴肅地看著棋盤邊的三位女性。


    因為快步跑動的關係,他微微有些氣喘,不過還是很好地掩飾了下去。


    “你們……這是怎麽了?”


    在他跑進來的一瞬間,兩方原本明顯的對峙驟然消失了,轉而變成了被掩飾之後的帶著恨意的冷漠。


    芙蘭原本已經漲紅了的臉蛋很快就迴歸成為原樣,神態自若,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


    而夏洛特將一道淩厲的視線投射過去,傳遞了“你給我等著!”的信息之後,也別開了視線,臉上重新出現了平日裏的笑容。


    而德-萊奧朗侯爵小姐對著戛然而止的爭吵也同樣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偷偷瞟了兩姐妹幾眼,然後又看了看夏爾,好像明白了什麽。接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隻是微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也垂下了視線,不再說話。


    “夏爾,你總算出來了……?”夏洛特笑眯眯地看著夏爾,好像剛才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嗯,出來了。”夏爾點了點頭,他的視線仍舊放在這三個女孩身上,“剛才發生了什麽?你們吵架了嗎?”


    “沒有呢。”夏洛特微笑著否認了夏爾的問題,“我們隻是在聊天而已……”


    “聊天而已?”夏爾有些狐疑地反問了一句。“真的嗎?”


    聊天需要弄出這麽大動靜嗎?


    夏洛特仍舊笑而不答,而芙蘭也沉默不語,夏爾知道她們肯定是在敷衍自己了。


    於是,他將視線放到了瑪麗的身上。


    感受到夏爾的視線之後,瑪麗一下子有些如坐針氈,怔忡了一會兒之後,她暗歎一下自己的倒黴,一不小心卷入到了這種事情當中,然後她不得不開了口。


    “特雷維爾小姐剛才進來,說要幫助芙蘭學一學這些東西……”她指了指桌麵上的賬簿,然後朝夏爾輕輕眨了眨眼睛。


    “哦,是這樣嗎?”夏爾馬上領會了她的意思,於是馬上含糊地應了下來。


    雖然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會是如此簡單,但是他不想去深究了,直覺讓他明白,如果再追究的話肯定會讓每個人都十分不愉快的。


    然後他馬上看向了夏洛特,打了一個手勢。


    “我們去那邊說吧……?”


    “用得著嗎?”夏洛特朝夏爾這邊走了過來,一直看著他,然後跟著他走出了門外,走到了走廊上。“答案很簡單啊,要麽答應要麽不答應,一句話就行了,還用得著特意去哪裏說嗎?夏爾,到底去不去國民自衛軍任職?”


    夏爾忍不住皺了皺眉,然後,他低聲迴答。


    “啊,好的,我去。我問過爺爺了,他也同意我的想法。就這樣。”


    “畢竟是個老戰士啊!我就知道他不會拋下我們的祖國不管的!”夏洛特喜上眉梢地讚歎了一句老侯爵,然後突然撲到了夏爾的懷裏,雙手繞過了夏爾的脖子,擁住了他。“夏爾,我真想早點看到你穿上那身製服的樣子!一定會英俊極了!”


    她的喜悅和興奮,似乎不僅僅是因為特雷維爾侯爵祖孫兩個選對了應有的立場,還有一大半似乎是來自於那種“他終於肯聽我的啦,感謝上帝!”的心情。


    對夏洛特來說,還有什麽比愛人順著她的意更讓她開心的呢?


    猝不及防之下,夏爾被她抱住了。片刻之後他馬上反應了過來,然後試圖推開夏洛特,但是夏洛特抱得非常緊。


    “你肯定能在裏麵當個軍官,我看至少得是個連長,那才對得起我們的姓氏!我們的先祖當年進軍隊的時候不也是那樣?那時候多好啊,還可以直接給將軍們當副官!路易十五陛下還給我們的先祖頒過勳章呢!隻可惜暴民毀滅了那個好時代!……哦,抱歉,夏爾,我不是說你的爺爺,他是個好軍人,最勇敢最優先的軍官……說到這裏我就想要咒罵一下路易-菲利普那個混蛋了,這個十惡不赦的篡位者,不僅把國家攪壞了,還把軍隊也搞得一團糟,居然還讓法蘭西的保衛者們穿上了惡心透了的紅褲子,活像一隻隻花裏胡哨的紅蟾蜍!居然還有些笨蛋膽敢穿著這樣的衣服在姑娘麵前搔首弄姿,簡直恬不知恥!不過,夏爾……你放心吧,這也隻是暫時而已,等到亨利五世陛下迴來,英明的陛下一定會重新把軍服變迴原來聖潔的白色的……”


    莫大的興奮,讓夏洛特幾乎語無倫次起來,一直抱著夏爾喃喃自語。


    對不起,夏洛特,事實證明這個國家後來辜負了你,最後將它的軍服變成了淡黃色,活像隻土撥鼠……夏爾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了一句。


    但是很快,他就從吐槽中清醒了過來,然後他看到了夏洛特背後的人們。


    有仆人在捂著嘴笑——好吧這麽什麽,愛笑就讓他們笑吧。


    可是……另外兩個人也出現在了門口。


    他的妹妹,仿佛幽靈一般,也出現在了門口,正靜靜地看著相擁起來的兩個人。她臉色蒼白,毫無表情,但是眼睛裏似乎已經冒出了些黑色的霧氣。


    被這道視線一掃,夏爾頓時就感到渾身一僵,後背冰涼。


    然後,他連忙將雙手放在了夏洛特的肩膀上,然後終於推開了夏洛特。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他低聲對夏洛特說,“現在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了是吧?那就迴去跟你的爺爺說一聲吧,然後叫他早點給我安排,行了,就這樣吧!”


    “好的,夏爾。”夏洛特雖然對夏爾的冷淡有些不滿,但還是點了點頭,“我馬上就迴去告訴他們。”


    然後她一迴頭,也發現了芙蘭。


    然後,帶著那種令人不快的微笑,她“友好”地朝麵前的少女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揮了揮手,好像真的是在鼓勵似的。


    “特雷維爾小姐,數月不見,很高興能夠再見到您。祝您的學習一切順利,我和您的哥哥同樣期盼著您的成長……”


    她的話雖然表麵上無懈可擊,但是隱含的意思芙蘭肯定都聽得懂。


    芙蘭仍舊看著夏爾,好像沒聽到夏洛特的話似的。


    被芙蘭盯得有些不自在的夏爾,不敢再對上對方的視線。


    “好了,夏洛特,迴去吧,我還等和你們的準信兒呢!”他又說了一句。


    “好吧,夏爾。”大獲全勝了的夏洛特顯然心情很好,將視線從芙蘭身上重新收了迴來,然後再也不看她一眼,“那你不送送我嗎?”


    夏爾微微皺了皺眉。


    “還記得我們的春遊嗎?難道,你希望……”夏洛特仍舊微笑著,聲音突然壓得很低。隻是,她的臉上驀地也飄起了一道紅雲,也讓別人明白了,顯然她的內心也不像表麵上那麽鎮定。


    “你……你這家夥!”夏爾隻感覺喉嚨一哽,他輕輕地咒罵了一聲,然後不得不伸出了手來。


    他不敢再看妹妹的樣子了,急速轉過了身去。


    “我也愛你!”夏洛特突然大聲喊了一句,然後帶著滿意的笑容,伸出手來攬住了夏爾的手。


    接著,她就這樣攬著夏爾的手,一步步地向宅邸的門口走去。


    直到走出了客廳之後,夏爾才稍稍鬆了口氣,那種如山般的壓力終於消退了下來。


    “夏洛特,我警告你!”他麵孔重歸於嚴肅,沉聲對夏洛特說,“不管發生了什麽,你絕對不能在我妹妹麵前說起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什麽呢?”夏洛特故意裝傻,“你是指我們小時候一起玩的趣事呢?還是指那時候我們的戀愛時的事呢?這些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哦?”


    “不要裝傻!”夏爾的聲音又嚴厲了幾分,“你知道我是指什麽!如果你膽敢跟我妹妹提起那幾天我們一起去吉維尼的事,我會讓你知道後果的!”


    “為什麽?”夏洛特反問。


    “不為什麽。”夏爾聳了聳肩,“你照辦就好。”


    夏爾知道這麽多年來,自己以這樣的語氣對夏洛特說過的事情,夏洛特是從沒有違反過一件的——除了放棄自己的王黨立場的那一樁外。


    “夏爾,別說得我們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我們做錯了什麽嗎?”夏洛特不滿地看著夏爾,“難道你和我這樣的單身男女,沒有愛去哪裏就去哪裏,愛和誰來往就和誰來往的權力嗎?不,我們愛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她是你妹妹而已,不是你妻子,沒有權力管束你!”


    “這跟你沒關係。”夏爾冷靜地迴答,“反正你不能跟她說,最好不跟任何人說。”


    在夏爾冷峻的視線之下,夏洛特不再多說什麽了,她氣鼓鼓地看著夏爾,然後狠狠地甩開了夏爾的手。


    “再見。”夏爾目送著夏洛特登上馬車,然後離開。


    ………………


    當兄長正在送客人離開時,芙蘭仍舊呆呆地站在門口,剛才所見的一幕幕不停地在她腦海中迴放著。


    瑪麗擔心地走了過來,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芙蘭,怎麽了?”


    “我是不是對他太寬縱了?”芙蘭既像是問她,又像是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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