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月結花搓洗著帶泥點的襪子,清宮楓站在一旁為她撐著傘。


    洗了好幾遍,可還是留下了印記,隻能迴去加上洗衣液才能洗幹淨了。


    “先別急著穿,腿上還有一點。”清宮楓遞了兩張紙巾過去。


    小腿襪是絲質的,透氣性很好,這導致泥水滲到了小腿皮膚上。


    “哦哦,好的。”


    忙不迭地接過紙巾,浸透水,葉月結花俯下身子擦拭著。


    她小腿線條優美,皮膚也十分白皙,做起這個動作來很是好看。


    “差不多了,穿上襪子我們就走吧,部長大人和鶴川老師估計等急了要。”


    清宮楓想著花山院千代等急了的模樣,但這種情況基本上不可能發生,若是高冷的部長大人忽然著急起來,那清宮楓有理由懷疑地球是不是要毀滅了。


    “......對不起,清宮同學。”葉月結花攥著襪子,長長的頭發遮住了眼睛。


    “怎麽又道歉了?”清宮楓問。


    “耽誤了清宮同學時間,還又讓清宮同學淋了雨,真是抱歉。”


    葉月結花朝著清宮楓鞠了一躬,她注意到清宮楓身上濕了一片,那是剛才給她撐傘才淋到的。


    “我不是......算了,還是等你穿上襪子再說吧。”


    少女內心實在是過於敏感,再加上有些自卑,總是會看低自己,說話也是小聲再小聲,生怕自己打擾到別人。


    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說清的,走著說著比較好,反正時間還長。


    至於部長大人那裏,就先讓她和鶴川老師大眼瞪小眼好了,一位天使,一位惡魔,也不知道她們能碰撞出什麽火花。


    清宮楓再次扶著葉月結花的胳膊,她開始穿起襪子來。


    氣氛略微凝滯起來。


    “我們走吧。”


    “......嗯。”葉月結花輕輕點了下頭,她邁步跟了上去,動作緩慢而僵硬。


    清宮同學要討厭自己了嗎?


    自己被他討厭了嗎?


    要被那個陽光溫暖、笑起來很好看的清宮同學討厭了嗎?


    ......


    也是,自己這樣的人,這樣麻煩的人,會被討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清宮同學幫助自己這麽多,可自己隻會添麻煩,一次又一次......


    長相一般,性格也麻煩,又不會說話,果然,被討厭也很正常吧......


    以後,清宮同學還會和自己說話嗎?


    還能聽見他喊自己‘橘貓小姐’嗎?


    還能看到他對自己笑嗎?


    沒機會了吧......


    沒機會了吧......


    已經,沒機會了啊。


    ......


    可是心裏麵......


    好難過......好難過......


    眼睛也開始酸了......


    不、不能抬頭,被看見的話,又要給清宮同學添麻煩......


    葉月結花垂下了頭,手中的裙子攥的很緊。


    走了一會兒,葉月結花一直沒有說話,清宮楓則是在腦子裏組織著語言,已經快要到社團活動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時間根本不夠。


    清宮楓拽住了葉月結花的衣服。


    “我們往這邊走。”


    “......嗯?”葉月結花微微抬頭,看清楚方向後又趕緊低了下去。


    “先不去社團了,葉月同學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葉月結花的身體一滯,隨後順從的跟著清宮楓往迴去的方向走。


    下著雨,偌大的體育場隻有他們兩人。


    若是他們共撐一把傘,想必看起來會更加浪漫一些。


    可是他們不是戀人,氣氛也不溫馨,反而有些遲滯。


    “葉月同學,我先給你道個歉,對不起。”清宮楓認真的說。


    “清、清宮同學為什麽要道歉?都是因為我......”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異樣。


    “不,葉月同學先聽我說,”清宮楓打斷了她的話,他語氣溫和,葉月結花聽完也安靜下來,隻是依然沒有抬起頭來。


    “我剛才那些話並不是在催著葉月同學趕緊走,也不是嫌葉月同學麻煩,甚至我還想多在這裏待一會,看部長大人會不會等的著急。”


    “你也知道部長大人的性格,她平時都是麵無表情的,所以我想看看她有情緒的樣子,雖然那樣可能逃不了一頓說教,可是有葉月同學陪著我一起,部長大人會嘴上留情的。”


    他走著說著,沿著體育場繞著圈。


    “......所、所以清宮同學......沒有討厭我?”


    “討厭你?!怎麽會!”這句話的聲音有點大,因為清宮楓是瞪大眼睛說的。


    “葉月同學這麽可愛,性格又好,還有愛心,我哪裏會討厭,不如說能和葉月同學做朋友,我很高興的。”


    “......真的?”葉月結花很不自信,自己哪裏可愛了,長相普通,不會打扮,土妹子,性格還麻煩無比。


    “當然,剛才葉月同學不是想知道中午的時候我和部長大人在眼神交流些什麽嗎?”


    “......嗯,我可以知道嗎?”


    “其實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葉月同學聽完不要嫌棄我就好。”


    “不會的。”葉月結花搖搖頭,很用力的說道。


    清宮楓一咬牙,捂住臉,“今天中午我看了好幾眼葉月同學的腿,被部長大人逮到了,隨後就被她拿這個來威脅,我要是不按照部長大人說的做,她就要把這件事告訴你,讓我名譽掃地。”


    說完,清宮楓吐出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他已經準備迎接葉月結花嫌棄的表情了。


    “我的......腿?”葉月結花垂下頭。


    “對,沒錯,以往葉月同學都是穿過膝襪的,今天換成了小腿襪,很好看,就多看了兩眼。”


    清宮楓徹底擺爛,反正都說出去了,也不怕在多說一點。


    十六歲的清宮楓博覽群書,魅力四射,待人真誠......可依然抵擋不了如此大的社死。


    自己已經沒臉見葉月同學了。


    再見了,橘貓小姐。


    “......什麽嘛。”葉月結花笑出了聲。


    清宮楓隻敢睜開一隻眼去看。


    她終於抬起了臉,隻是眼睛紅紅的,臉頰兩邊還有未擦去的淚痕,可嘴角卻是上揚著,眉眼彎彎,笑容如同雨後綻開花苞的美麗櫻花。


    笑容與淚痕,喜悅與哀傷,在同一張臉上出現,似雨後初霽,青春而又動人。


    清宮楓看呆了片刻。


    若是人生中有幾道記憶能永遠銘記,那葉月結花帶著淚痕的笑臉絕對能算入其中。


    “......葉月同學沒有討厭我?”相同的話從清宮楓口中說出,可這就是清宮楓此時的真實想法。


    “沒有呢。”


    葉月結花搖了下頭。


    “也沒有嫌棄我?”


    “怎麽會呢。”


    “真的?”清宮楓另外一隻眼睛也睜開了。


    “當然。”


    “唿——”清宮楓這才長唿一口氣,“真好,我還以為葉月同學要說我惡心什麽的。”


    “被男生一直看著腿確實會覺得惡心呢。”


    “唔噗——”清宮楓捂住了胸口,表情扭曲起來。


    “但、但是清宮同學的話就沒問題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葉月結花的臉和眼圈一般紅了。


    “嗯~”他又舒爽起來了。


    “以後,以後,”葉月結花一隻手緊緊捏著傘柄,抬起臉,鼓起勇氣像是告白那樣說道:“我一定經常穿小腿襪給清宮同學看!”


    “啊不是......算了,”清宮楓麻木了,他選擇接受現實,並且享受現實,“要穿白色的哦,之前穿過的花邊短襪我也是很喜歡的。”


    “嗯嗯!我記住了。”


    葉月結花紅著臉重重的點了下頭,像是被老師委托任務的小學生。


    不過若真是有老師發布這樣的委托,還請務必報警。


    “走吧,我們去社團,這下部長大人和鶴川老師應該是真的等急了。”


    雨越來越大,不知名樹枝上的烏鴉也早就消失了蹤影,可這並不能影響二人的心情,雖然葉月結花臉上還帶著淚珠。


    “擦擦淚水,不然被部長大人看見還以為我給葉月同學欺負哭了。”


    清宮楓又遞過一張紙巾。


    “沒關係,我會為清宮同學解釋的。”邊擦淚痕,葉月結花邊說著。


    “怎麽解釋?”


    “嗯——就說我以為清宮同學討厭我才會哭出來的。”


    “......那部長大人會說的更狠吧。”清宮楓即使是想想就覺得脊背一涼。


    “那我該怎麽解釋?”葉月結花歪著腦袋問。


    “唔——要不就說葉月同學去社團的路上遇到了怪獸,雖然被威武神勇的清宮同學救了下來,可還是被嚇哭了。”


    “怪獸是指剛才那三位學長嗎?”


    “好主意,那怪獸長著三個不同的腦袋,聽起來就很嚇人。”清宮楓拍了拍手,覺得這個主意很妙。


    “那花山院學姐會相信嗎?”


    “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部長大人肯定會這麽說,”清宮楓收斂表情,聲音也變得平淡下來,他在模仿花山院千代的臉和語氣,“謊言,去麵壁思過,清宮同學。”


    “這不是完全沒相信嗎。”


    葉月結花捂著小口笑著。


    “想騙過部長大人實在是太難了呀。”


    清宮楓無奈地攤了下手。


    他們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走到綜合活動樓,合上了傘,清宮楓喊住了正欲上樓的葉月結花。


    “葉月同學。”


    “嗯?”


    葉月結花迴過了頭,她的眼圈依然紅紅的,但嘴角卻是帶著笑。


    “我們是朋友,對吧。”


    “嗯!”她點了下頭。


    “朋友之間互相麻煩也沒關係的,對吧。”


    “......嗯!”葉月結花的眼睛在閃著光。


    “朋友之間即使是互相麻煩也不會覺得厭煩,對吧。”


    “嗯!”她握緊了小拳頭,這一聲迴答的格外有力量。


    “那就沒問題了,我們走吧。”


    清宮楓笑著走到了她的身旁。


    “嗯!”


    ?


    拉開茶藝社的門,不出清宮楓所料,鶴川七海已經坐在了矮桌旁。


    其實不推開門也能知道,鶴川七海的黑色高跟鞋就在外麵整齊碼放著。


    “不好意思,今天輪到我和葉月同學值日,來得晚了點。”


    “沒關係,清宮同學快坐快坐。”鶴川七海站起來親切的迎接他,同時還給清宮楓使著眼色,她在這茶藝社呆了幾十分鍾,可把清宮楓盼來了。


    當老師好幾年,鶴川七海從來沒有應對過花山院千代這樣的學生,甚至和她坐到一起,有一瞬間鶴川七海覺得自己才是學生,優雅喝茶看書的花山院千代變成了老師。


    每次搭話,花山院千代能迴複個“嗯”都已經是天大地大了,因為此,茶藝社內的氣氛一直很尷尬,鶴川七海隻能不停地喝茶,不停地喝茶。


    已經喝了有幾杯了?


    鶴川七海也數不清了,她隻知道自己現在撐得很,小腹都鼓了起來,光是保持著正坐的姿勢都有點難受。


    她有些後悔中午要答應清宮楓來到茶藝社了,更後悔自己竟然來的這麽早,也沒想到清宮楓竟然來的這麽晚。


    於是乎,現在的鶴川七海看見清宮楓拉開門,光在他的後麵,像是拯救她的天使一樣。


    “來了來了。”清宮楓頗有些受寵若驚,自己什麽身份,能讓天使大人站起來迎接。


    葉月結花也跟著走了進來,鶴川七海歡迎的話都到嘴邊了,可看見葉月結花發紅的眼圈後,又咽了下去,她表情也認真起來。


    “葉月同學是怎麽了?”


    “沒、沒事的,鶴川老師。”葉月結花的話沒有一點說服力。


    鶴川七海將目光轉向清宮楓。


    “清宮同學,你知道嗎?”


    花山院千代自然也看見了葉月結花的異狀,可當她察覺到葉月結花心底的喜悅後,這才沒有出聲。


    “我知道,”清宮楓點了點頭,麵色也嚴肅起來。


    看到清宮楓這個樣子,鶴川七海的麵色也越發認真。


    而葉月結花已經捂住了嘴,她怕自己忽然笑出來。


    “在去往茶藝社的路上,葉月同學被長著三隻不同腦袋的怪獸抓了起來,雖然英勇的我竭力將葉月同學救下來,可由於那三頭怪獸模樣實在可怖,葉月同學還是被嚇哭了。”


    說完,清宮楓還認真的點了點頭,來表示自己真的十分認真與嚴肅。


    “......哈?”鶴川七海扣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葉月結花已經笑了出來。


    “謊言,去麵壁思過,清宮同學。”


    清冷的話語從花山院千代口中說出,清宮楓興奮地應了一聲,同時還不忘給葉月結花迴個眼神——你看,我說的是不是全對。


    葉月結花點了點頭,笑的更開心了。


    “清宮同學......白鳥老師讓你有空再去一次保健室。”


    鶴川七海沉著臉說道。


    “啊?”


    正麵壁思過的清宮楓笑不出來了。


    頭頂的“心靜、言輕、身潔”幾個大字熠熠生輝,仿佛下一秒就要啪的一聲砸到他的頭頂。


    以示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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